“实验……成功了？”
温时淳目露惊讶。
有机械意识成为了人类？并且是在二十多年前？
“怎么了？”解忧看向那道在银色墙壁微蓝光照下的身影，他听出了温时淳语调中的一丝惊讶。
X10机站立的位置旁边就是一个立体的长方型机械平台，平台上还挂着一面巨大的屏幕, 不过屏幕的一角已经碎裂, 只有墙面上安装的机械灯光还在工作。
这个空间是他们进入实验室范围后能够走到的最远位置, 再往里的道路已经被倒塌的断垣阻断。
温时淳将芯片中的实验信息共享给解忧。他的目光还在投屏的内容上。
好一会儿过后, 温时淳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记录显示，进行实验的机械意识代号是Z。”
这时候的解忧也已经差不多弄明白在这份封存的研究档案中藏着一份什么样的实验记录了。他听见那道清润的声音在说：
“看起来，一直在进行记录的就是这个代号为“Z”的机械意识。每一个实验环节都由他控制, 实验者是他, 记录者、分析者、观察者……甚至研究者本人都是他, 或者他的意识。不断的探索和提出假设, 再不断的实验和证明……如果这份档案中的信息属实，在当时, 整个实验室中除了Z, 就没有其他人了。所有一切都是这道意识完成的。”
没有任何人类在场, 只有一道机械意识在这个地方进行了一场实验。
他将自己的意识从机械躯壳中剥离……成为了人类。
至于这个“Z”是否与玩家Z的身份有关联，温时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在看完实验记录时，温时淳思考了很多。从进入隐藏空间后获得的信息, 如果Z就是那个嵌入式空间里的幸存者，对方打通了与异常磁场之间的通道，他或许就是从那片危险的异常中获得了意外的帮助, 随声听便是一件与异常磁场相关的物品，那之后Z修建了实验室, 并且在实验室中将自己从一道机械意识“变成”了真正的人类。
耳边响起的提示音在不断的证明温时淳刚刚的推测都是正确的，只是，他仍旧有一点不明白：“副本判断Z是人类，很可能是因为他的确成为了人类。但是……副本为什么同时也认可了对方“赞格莱”的身份？”
还有，二十多年前的那道机械意识——他为什么想要成为人类？
在这座深埋于冰川寒雪之下的空间中，温时淳的声音落下时，空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解忧看向温时淳的方向，他知道对方正在思考，他也并没有出声打扰。实际上，在匆匆地看完研究档案中的资料后，解忧的反应就转变得十分被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应该直接联系他的主人。如果这时候主动联系主人，很可能将一些信息暴露在全维直播中。
这也是解忧犹豫的主要原因。
——好在之前他已经与安戮通过信息。
此时此刻，解忧只能寄希望于安戮已经将这里可能出现的情况传递了出去。
X的探索度太高了。而即便是一路跟进幸运者竞赛副本的解忧，此刻他也摸不清他们的主人是否还需要这个副本中的任何东西……譬如那属于竞赛第一名的奖励。
……
另一边，关于赞格莱这个身份的问题，温时淳实际上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没有关注沉默的解忧，在打开那份二十多年前的研究档案后，温时淳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后来赞格莱在艾克斯转入雪岭的治疗中心后重新使用起这间实验室的情况来看，温时淳甚至怀疑对方从头到尾就是这间实验室的主人——当时的赞格莱就是曾经的Z。
温时淳调出了实验室所有的日志记录。
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实验成功之后，这个实验室再度重启的时间正是十三年前，艾克斯转入雪岭治疗中心的那一天。
温时淳注视着投影下的日志记录。
事实上，在进入副本后，Z的确也一直使用着赞格莱的身份，并且是副本认可的身份。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难道那道机械意识……Z，他变成人类后，使用的身份就是赞格莱？他将自己制造成了赞格莱？”
甚至从他成为人类的那一天起，陪伴在艾克斯身边的赞格莱就是他了。
伴随着隐藏空间探索积分获得的提示音响起，温时淳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日志记录的时间：“实验成功的那一年，艾克斯才七岁，但是我记得很清楚，赞格莱并不是在艾克斯七岁时才出现的哥哥。从艾克斯出生的那一天起，这个哥哥就存在了……我确信，那时的赞格莱也并不是机械人。”
而且在那个年代，人类世界并没有后来那种精美程度的类人机械，那些近乎完美的类人机械、甚至是后来出现的智慧机械，它们实际上都是后来的赞格莱的研究……
“赞格莱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类，是与艾克斯一起成长过的兄长……如果Z在那一年将自己变成了赞格莱，并且成功地替代了对方，那之前的赞格莱又去哪里了……？”
安静到近乎只有一个人说话声的空间，伴随着直播间内一号分屏下方不断更新出的副本信息，这个挑战赛直播里的观众也有些毛骨悚然了：【卧槽不要吓我，突然恐怖起来了。】
第582章 量子灵魂（36）
“从我们进入副本开始, 这个世界已经认可Z就是赞格莱。”
温时淳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人类身份姓名与其代号会有所不同了。
对方原本就是机械意识Z，只是后来成为了人类赞格莱。
但当初的那道意识又是怎么获得认可的？
因为相关剧情触发，温时淳脑中已经出现了不少与艾克斯童年有关的画面。虽然大部分的记忆画面已经很模糊了, 但他仍旧记得，哥哥赞格莱是从小就展露出了在智能机械研究方向的才能，说是天才也不为过。而这里面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两人父母的影响。艾克斯与赞格莱的父母都曾是人工智能与尖端机械研究中心的研究员。
对了, 艾克斯的父母。
温时淳记得他们的父母是在艾克斯七岁那年时相继离世的, 因此艾克斯几乎是由哥哥赞格莱照顾长大。而即使是父母还在时, 因为两人工作的特殊性, 他们陪伴兄弟俩的时间也非常的有限，可以说艾克斯就是赞格莱一手带大的。
机械意识Z实验成功的那一年正是在艾克斯七岁时，温时淳努力回忆那一年的记忆, 只隐约记起那一年艾克斯与赞格莱相处的时间确实比过去少。
而这个时间减少就是从艾克斯的父亲过世后开始。
“艾克斯的父亲在他七岁时过世了, 那之后母亲就请了长假, 她在家里照顾年幼的艾克斯……赞格莱也消失过一段时间。”温时淳停顿半晌, 似乎在分辨记忆中的信息。
“我想起来了，在父亲去世前, 哥哥赞格莱刚好收到了一个科研团的参观与学习邀请。”
温时淳轻轻皱眉, 艾克斯的记忆并不全面, 有关那一时间段的所有记忆都是一个七岁小孩认知中的世界。不过在所有这些回忆中，有一个细节非常清晰，温时淳注意到了它：“赞格莱回来时, 母亲很震惊。”
那反应，就好像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赞格莱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换人了。”
从后来生活中母亲的一些反应来看也是如此。她发现了赞格莱身上的问题，但是让温时淳不解的是, 他们的母亲好像也接受了赞格莱的存在。
之后母亲过世，艾克斯就和哥哥赞格莱相依为命了。
仅从艾克斯的记忆来看, 那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回来的哥哥已经不是之前的哥哥了。
“副本认可Z是赞格莱，他们的母亲也接受了回来的赞格莱。”
Z和真正的赞格莱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并且是很深的关联。能够让其母亲接纳他，并最终将年幼的艾克斯交给了他照顾。
温时淳回想起后来与赞格莱生活的画面，这个哥哥对艾克斯的好无疑很纯粹。一直以来赞格莱都给予了弟弟最好的生活与照顾，如果不是温时淳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份研究档案，他不会怀疑后来的赞格莱与之前的赞格莱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艾克斯七岁那一年，赞格莱十五岁。在机械意识Z成为赞格莱后，那之后也没有第二个赞格莱出现。”结合这些信息，温时淳缓缓道出了一种可能性：“十五岁之前的那个赞格莱很可能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这道声音表诉委婉，因为自那之后，在艾克斯七岁之前陪伴他的那个赞格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而从他们母亲的反应来看，很大程度上已经说明了问题。
“而Z能够取代赞格莱，他必然在各方面都与曾经的赞格莱拥有相同之处。至少，他们是非常相似的。”温时淳说道：“二十多年前的一道与赞格莱相似的机械意识——联系赞格莱拥有的才华与天赋，我在想，这道机械意识会不会就是曾经的赞格莱创造出来的——在他出事之前。”
这个已经毁坏了一半的空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无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这道机械意识一定非常了解赞格莱，所以在那之后他才能够取代赞格莱，尤其是后来作为艾克斯的哥哥这一角色。”
说到这里时，温时淳猛然意识到：“……他拥有情感。”
是了，温时淳想起了那个在辐射环境中仍能义无反顾地向着艾克斯跑来的人。
艾克斯没有发现自己的哥哥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不正是因为十五岁前后的“赞格莱”在对待艾克斯这个弟弟时没有任何变化吗。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和爱护艾克斯。
就在空间再一次陷入沉默时，来时的通道中传来了异响。
解忧反应很快，几乎是在异响出现时，这个人已经说道：“声音是从异常磁场那边传来的。”
等等，还不止——
就在解忧想要再次开口时，一旁的X10机已经往来时的通道走出了好几步，温时淳的视线从机械终端上显示的数据抬起，他说道：“休息室里的随声听……它是一台信号接收装置，它的接收频率改变了。”
因为这道声音，解忧短暂的怔住一瞬，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们的这位小主人并非普通人，自己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分辨出来的信息，对方也一定早有所察觉。
而此时此刻，那台随声听正在接收信息。
温时淳看向解忧：“信号是从磁场中传出来的，随声听正在和异常磁场连接。”
说完，声音的主人就向着那条黝黑的通道走去了。
解忧没有多想，他立刻跟上了温时淳，只在抵达分叉路口时，这个人才出声询问道：“X先生，我们现在原路返回随声听所在的空间吗？”
异常磁场再次出现变化，那个地方一定不算安全，何况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推测出有人为或机械在控制那处磁场了。
解忧现在自然更偏向于回到相对安全的隐藏空间。
温时淳的脚步在这时停顿了一瞬，他们的左手边是继续通往异常磁场的暗道，右手边则是那条返回隐藏空间的路。
此刻异常磁场正在与随声听连接，把随声听看作是一个接收方的话，异常磁场就是一个信号发射源，理论上，现在他们无论去到哪一边都可以尝试截取并解析信息。
不过X10机摇了摇头道：“我去那边看看。”
温时淳指向异常磁场的方向，而后他同解忧说道：“你先退回隐藏空间。”
解忧显然有些迟疑。
温时淳说：“我们可以在两头截取信息。”
以防任何可能发生的变故。
时间紧迫，解忧最终还是同意了。
这之后两人立刻分头行动。没过多久，温时淳就来到了异常磁场所在的那处空间。在走出暗道时，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中央的那团黑色物质，在这座庞大的银色空间中，那团未知肉眼即见，十分醒目。
温时淳没有想到这个空间会如此明亮，与之前进入的实验室情况相比，这处异常磁场所在的空间明显更为巨大和坚实，它的六个面都是纯净的银色。温时淳无法判断墙面的材质，但至少这里没有任何坍塌的迹象。
而温时淳也没有看见像深海空间站中那样的机械装置，他环顾四周，这个位于雪岭下方的异常磁场仿佛就暴露在这个空间的中央，它的周围没有任何物品。
不过温时淳也很快意识到了这处空间的特殊之处。
这个巨大的正方形空间似乎就是一个容器。
对了，还有一点：在他到来前，与空间相连的暗道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如果那条暗道门不是一直敞开着，开门的人很可能正躲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刚刚来的路上温时淳并没有遇见任何人，而这个巨大的空间里也没有任何可以供人藏身的角落，至少温时淳现在一眼望去，整座空间除了那片悬浮在中央的黑色，就只剩他一个人的身影了。
温时淳不觉得奇怪，这里一定还连接着其他通往这个空间的通道，对方很可能就藏在另一条通道中。
此刻，异常磁场中的异响还在继续，奇怪的信号从那片黑色中传出。
站在这处空间里的人似乎思考了什么，那之后，温时淳谨慎地向着中央走去，与此同时，他正利用这具机械身体的功能收集异响中的信号。
不过就在他向着中央的方向走出十分之一的距离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这个空间中响起。
声音来自于温时淳的左前方，在他看向那个方向时，一扇门正在来人的身后闭合。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靠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