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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恩的成绩单、学习录像及家庭教师的溢美?之词,通通被打包送达到魏邈的光脑终端,临到周五的时候,他听说奥兰德要来金枕星。
“来拜师学艺。”奥兰德在电话那头道。
魏邈笑了一会,才说:“来吧。”
周五的晚上,他在港口看到那艘星舰在海岸线落地,海岸线出奇的辽阔,奥兰德来的时候,恰好暮色四合,日落在海平面上浮现出一点灰烬般的橙色。
奥兰德难得没有穿他那熨帖得体的西装三件套,魏邈将维恩抱了下来,小朋友平日里鲜少有出门透气的机会,也没?怎么出游过,眼睛落在四周,便没?有停下来。
他们沿着狭长的海岸线向前?走。
安卡米州的建筑大多低矮,以纯白的色调为主,看起来都?相当干净,很难窥见机械洪流的科技感,这里大多数的产业都?是联邦财团分属的分公司,奥兰德说:“这里和?从前?一样。”
魏邈“嗯”了一声,除了几座大型行星往往日新?月异,联邦剩余的地方很难说有大幅度的改变。
“切洛本来也想来。”奥兰德隐约间?总算想起还有一个没?被携带过来的亲属,道,“我?没?有让他过来。”
他在魏邈面前?,这些年一直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情境,几年也不曾变过,俨然一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家主,魏邈难得温和?地问:“他不是受伤了吗?”
据说躺在病床上,五体不勤。
他牵着奥兰德的手,彼此间?隔着一个亲昵的距离,海风将奥兰德的头发吹得蓬松,他听对方说:“我?想顺道拜访一下弥赛尔教授。”
第79章 戒指(二)
弥赛尔鲜少和这?位联邦名副其实的?当?权者见面, 几年前他?在名义上脱离了自己的?家族之后,几乎不在首都停留,倒是更少能?见到奥兰德·柏布斯, 关于对方的?众多传闻只言片语, 大多也只是粗浅的?揣度。
剩下的?都讳莫如深。
他?当?初要是知道莱尔和这?位雌虫结婚,或许一开始就不会接受这?位学?生。
不过?说这?些也为时已?晚。
此刻这?位雌虫摆出一副恭谨的?主宾架势,坐在民宿一楼的?前厅,俨然是拜访雄主长辈的?态度, 几位机械虫将那一长串稍显夸张的?礼物一个接一个地提了进来,林林总总摆满了墙角空余的?位置。将近晚饭时间, 来的?路上, 魏邈简单地和弥赛尔教授知会了这?件事。
他?刚要介绍, 便听见弥赛尔教授不冷不热地说:“得了,早有耳闻, 介绍什么??”
一句话堵住了魏邈的?嘴。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
奥兰德神色如常,不觉得冒犯, 态度放得相当?低,微笑着道:“原本五年前就该拜访您,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您一直是莱尔的?师长, 感谢这?几年来对莱尔的?照顾。”
作足了贤惠雌君的?架势。
弥赛尔教授觉得有趣,他?抬起眼, 便见自己的?学?生在给咖啡里?加方糖,勺子在手上无声地打了个转, 冲他?斯斯文文地笑了一下。
笑容里?充满了无辜的?气息,意味也明确:收着吧,也没什么?坏处。
弥赛尔教授挑了挑眉, 收下这?句恭维,他?说:“不用客气,我并没有教过?他?什么?,不必这?么?大张旗鼓。”
“只是几瓶葡萄酒。”奥兰德温和地说,“还?有几瓶细胞再生液,我听闻过?您在布曼家族里?受过?的?慢待,这?几瓶是新研究出来的?药……还?处在实验阶段,可能?对治疗您的?腿疾有些裨益,虽然没办法根治,但能?够缓解。”
弥赛尔教授脸上的?笑意渐渐隐没,眉心微微蹙了蹙,奥兰德不避不闪地迎上这?位教授的?视线,一直到这?位教授径直问?:“你觉得你很周到?”
气氛骤然凝滞了一会儿。
还?是魏邈道:“我的?问?题,送礼物前该和奥兰德提前商量一下。”
他?琢磨了琢磨,笑着说:“免得溜须拍马没找对点子。”
有些话落在明面上,总比猜来猜去的?好。
弥赛尔教授这?才?回过?神。
他?不喜欢旧事重提,尤其是未解决的?旧事,偏偏眼前这?位柏布斯家的?雌虫的?态度却无可指摘,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并非刻意打听,也只是碰巧。”奥兰德替魏邈剥开一颗西柚,恭敬地垂下眼,语调轻缓地道,“布曼家族这?些年鲜少活跃,也没有后继的?继承者,难免会有些风声透出来……您放心,这?件事情知晓的?晚辈屈指可数。”
当?初弥赛尔·布曼从家族继承者的?位置退下来之后,便被要求成为家族联姻的?对象。
为此,这?位前途无量的?雌虫不惜丧失了一条健康的?腿,作为抗拒的?代价,名义上脱离了家族,直至现在依然没有成婚。
要知道,达成这?样的?后果,除非是重复性的?、不可逆的?破坏,雌虫的?体质可以完全地再生,哪怕是断肢,都有完好无损地再次生长的?可能?。
一次还?不够,至少需要复数次的?折磨。
像是采石场里?,敲碎山里?的?岩石一样,一次又一次,敲碎最坚硬的?膝盖。
这?已?经是上一代的?事情。
魏邈顿了顿,笼统地听懂了个大概,听奥兰德说:“有些事该过?去了,那位幕后主使,您想见见吗?”
弥赛尔教授眯起眼,沉默了半晌,须臾又笑了起来。
“这?也是溜须拍马吗?”他?问?。
“也许是的?。”奥兰德露出微笑,回复道,“但同样出于一位晚辈对您的?敬仰,您在学?界一向享誉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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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魏邈没有说话,奥兰德的?手冰凉一片,即使在炎热的?气温里?,依然是如此。
奥兰德道:“我以为您会问?我有关弥赛尔教授的?事。”
“那是教授的?私事。”魏邈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刚刚何必那样。”
咄咄逼虫。
奥兰德低下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下次不会了。”
魏邈转过?脸,问?:“还?有下次?”
“……”
“下次就不该让你和他?见面。”他?不轻不重地说,“牵线搭桥也是个技术活。”
奥兰德看了魏邈半晌,陡然问:“利用完了就扔吗?”
“从哪学的词儿?”魏邈轻轻摸过?奥兰德的?脸颊,笑了声,“概括得这?么?精准?”
莹白的?浪涛铺面而来,空气里?是海边特有的?腥咸味道。
奥兰德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脾气是从何而来,明明只是想多看看魏邈,然而看到对方如此心平气和的?神色,便觉得骨髓里都透着寒意。
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句话浮现在脑海,他?难得迷茫,那颗跳动的?心就在身侧,却又并不同频共振。
——想要雄虫的?宠爱。
魏邈也没有再哄着他?,他?随奥兰德回金枕星的?住所,一路步行,沙滩上踩上一行漫长的?脚印,等进了玄关,魏邈将携带来的?行李箱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一间陌生的?居所,但整体的?装修风格显然很符合奥兰德喜欢的?风格,简约、宁静、奢华,所有的?色调协同一致,保持高度的?正相关性。
和庄园明明毫不相关,却又别无二致。
魏邈陪幼崽聊了一会儿天,又读了一会儿睡前故事,将维恩哄睡着,便看见奥兰德站在他?房间的?门口,对方换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身材几乎毫不遮掩,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魏邈眯起眼,望向他?,过?了片刻,才?说:“不睡吗?”
奥兰德嘴唇动了动,说:“我最近精神力有些不稳。”
他?鲜少说出求欢的?话,这?从不是一名贵族雌虫应该受到的?培训范围,结婚之后,魏邈也没有让他?难做过?。
后来之所以选择分房睡,也是因为维恩逐渐大了,总闹腾着一个虫来照顾,维恩出生之后,仅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剩下的?大多数日子,都没有被假手于其他?佣虫。
但幼崽可以流畅地说话之后,他?的?雄主也没有将房间再搬回来。
魏邈微微蹙起眉,随意地将手里?的?儿童绘本合上,道:“我看看。”
他?走?过?来,揉了揉奥兰德脖颈上密密麻麻的?虫纹,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精神力难得毫无保留地向外释放,顷刻间便熟稔地进入了对方的?精神海里?,奥兰德脸色有些苍白,神态却露出些餍足的?笑意。
第80章 戒指(三)
他的胳膊不自觉攀到魏邈的脊背上, 魏邈一只手揽着他,奥兰德的精神力像是?暗无?天日的海,甫一进?去, 便被细密地包裹起来, 像是?被毒蛇啃咬了一口,麻麻痒痒,魏邈只好低声摆正对方的胳膊,吩咐道:“别?乱动。”
雄虫在这方面的感知能力相当敏锐, 仰仗于这项种?族天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潜藏的躁意, 如同猫团成的毛线团, 千丝万缕, 却又对他表示欢迎。
刚刚被咬了一口,魏邈没道理?不回敬回去, 此刻手在奥兰德的腰窝上打了个旋,对方的这具躯体他早就相当熟稔, 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挑逗,手下的皮肤渐渐红了起来, 望着他, 带着隐晦的急躁。
那是?一种?按耐不住的, 要?捕捉猎物的眼?神,在卧室的灯下一览无?余。
奥兰德喃喃道:“雄主。”
怀里的重量相当沉甸甸, 魏邈之前有一段时间曾觉得奥兰德是?一颗实心的棉花糖,还没咬一口, 就要?陷进?去,如今倒是?又有了实感,他应了一声, 将?奥兰德的手反剪到身后。
被雄虫的气息包围,这俨然是?一种?默许的同意,无?言的满足感几?乎包裹在全身,奥兰德呼吸急促了些,眼?睛里裹挟着一层潮湿的雾气,又像是?淋了一层蜜,他不受控制地朝着魏邈靠近,蚌壳被打开之后,所有的软肉都一览无?余,脊背微微弓起,他早已学会不忤逆对方的意见,离魏邈离得这般近,能够悉数看清楚雄虫面部的线条,他吻了吻魏邈的下巴,然后是?对方的嘴唇,一路向?上攀。
讨好得像是?兽在舔舐自己的主人。
奥兰德在床笫间很?难称得上聪明,往往举三返一,但好在配合度高,在这方面,倒并不惹他厌烦,五年时间,最初的不适应早已过?了磨合期,魏邈被勾起了些意动,他垂下眼?,从这个视角来看,能看到对方修长的脖颈和微微袒露出的、并不夸张的肌肉,问:“洗澡了吗?”
奥兰德有些发怔,他过?了片刻,才攥紧了魏邈的胳膊,略有些耻意,这无?异于告诉他的雄主他早有准备。
僵硬了许久,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最后破罐破摔般,含糊不清地低声回答:“下午要?见您的时候,在星舰上洗过?了。”
……这些年怎么没有长进?过??
魏邈这样想,他将?奥兰德从怀抱中放开,刚要?站起身,就又被拽住,奥兰德惶然地问:“您要?去哪?”
魏邈耐心地道:“去洗个澡。”
奥兰德这才听话地卸了力,他靠在墙边,心里涤荡不清的戾意被轻而易举地揉平,魏邈脱掉T恤,走进?浴室里,没过?多?久,便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响,奥兰德后知后觉地将?床头柜里的避孕套放到手心里,然后塞进?干干净净的垃圾桶。
会不会做的太明显了?
他犹豫了一瞬,走出卧室,将?方盒扔进?走廊的隔间。
如果雄虫一会儿问的话,就说没有来得及准备。
他在心里明确地规划。
魏邈的光脑被随意卸下,搁在桌台上,奥兰德将?对方的上衣叠整齐,摆在一边,他的视线总是?轻而易举地被那台终端设备剥夺。
奥兰德并不清楚雄虫设置的密码,将?那台光脑搁在手心里,点开,众多?的数字在脑海中排列组合。
首先?排除生日和纪念日。
他的雄主不会使用日期、姓氏、地址作为浅显的密码,太容易被破解,而他只有三次零成本试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