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父气笑了,“邴大郎,就算你是读书人,知道的比咱们地里刨食的多,也不能颠倒黑白吧。邴大娘生不出儿子,凭什么问罪我孙家?”
邴温故开始歪理邪说,“我问你,你家地里的种子是菽,还想种出粳米?我大姊就是地,孙二郎就是种子,就算大姊这田地是上好的肥田,孙二郎这种子不行,种下去的就是那菽,难不成就因为种在好田中就能变成粳米?”
邴温故话说的直白,村里人又没听过这种理论,乍听之下还觉得颇有一番道理在,竟然真有村人跟着点头的。
邴四郎更是一个冒虎气的,他指着孙二郎,“孙二郎,我且问你,你种到我大姐地里的是菽,结果我大姐却结出了粳米,这孩子你敢人吗?”
孙二郎被气的一哽一哽的,呼哧呼哧喘着气,“她邴大娘敢?”
“这不就结了!”邴四郎翻了一个大白眼,“你那种子不行,就是女儿和双儿的种子,又不许我大姐借种,还想结出儿子,你做梦呢!”
孙母气的浑身哆嗦,“你,你们邴家胡说八道、牙尖嘴利、欺人太甚!”
“四郎有哪里说错吗?”邴温故冷淡地瞥着孙二郎,那表情明显就是在骂孙二郎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我大姊倒是敢生粳米,但是孙二郎这个种下菽种的敢认吗?你们孙家敢认吗?”
这跟直接骂孙二郎生不出儿子,要想生就只能当乌龟王八无异。
孙氏哪能忍得了,登时就冲上去,冲着邴温故的脸就抓去,“你个小王八,你骂谁,看老娘不把你脸抓开花了。”
邴温故已经决定让邴大娘仳离,自然不会给留手,抬腿,一脚就把孙氏踹的倒飞出去。孙氏重重砸在地上,嗷嗷惨叫。
孙家人根本没想到邴温故敢还手,再怎样孙氏也是邴大娘婆婆,也算是邴大郎长辈,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邴温故都不该对孙氏出手。
孙家人见孙氏在自家被踹成这样,眼睛都红了,立时全部冲了上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孙家人跟邴家人打作一团。
孙家男儿比邴家多,伙食又比邴家好,这就导致孙家男子比邴家男子身体强壮,再加上这里是孙家的主场,孙家的亲戚都在这里,孙家亲戚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戚挨打,也冲上来帮忙。
邴温故毕竟是先动手打孙氏的那个,所以孙父和孙家男儿最先冲上来打的就是邴温故。
可惜邴温故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恰恰相反,他是一个硬茬子。孙家人冲上来一个打一个,冲上来一双打一对,就没有一个孙家人能在邴温故手下过一个回合的。
眨眼间,孙家人就让邴温故一个人全都给打趴下了,转头看见邴家几兄弟和邴父被孙家那些亲戚围殴,邴温故又上去帮忙。
再一个眨眼间,孙家那些亲戚也让邴温故给撂倒了。
看热闹和参与打架的都傻了,包括邴家人都有些懵,邴大郎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
不过仔细想了下,印象中,邴温故自允读书人,跟人争吵都少,别说动手了。所以一时之间,邴家人也想不起邴温故武力值什么样。
邴四郎想的就更多了,他想起上次被邴温故摁进水里起不来那事,之前他一直不服气,觉得邴温故不过占了先机,赢在他没有防备。要是二人真刀真枪的打,他一定打不过自己。结果现在……
邴温故解决完所有人,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慢悠悠地整理着自己因为打仗而微乱的衣袍。
众人只觉得邴温故更加深不可测,更加可怕了。那些听说孙家被揍,刚刚赶来打算帮忙打架的孙家亲戚,见到这幕默默往人群中藏了藏。
打架什么的就算了吧,上去也是挨打的份,没看见邴大郎一拳一个,揍倒的就没有能再起来的,十几个壮汉也不过喘息间就全部都撂倒了。
邴温故把衣袍整理工整后,慢条斯理道:“这下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众人这下恍然想起,这场架的发起方似乎是被打趴下的孙家众人。
孙母一看打不过,顿时撒泼的捶地道:“大家都来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这邴家欺负人欺负到家了,竟上门来打人。”
“首先,先动手的是你们,我们不过是自卫而已。”邴温故居高临下俯视着孙母,“其次是你们一帮围殴我们几个,至于最后被揍趴下的成了你们,不过是你们技不如人罢了。”
孙父阴狠地瞪着邴温故,那样子恨不能要让邴温故生撕了,“那也是你们最先打上门的,你们如果不想打仗,拿着家伙过来干什么,我们才是自卫。”
邴温故颔首,“那么你们要报官吗?”
孙母嚷道:“报官,我们要报官,让大老爷把你们全部都抓进去关起来!”
邴温故脸上毫不见惧怕,甚至露出笑意,众人都以为邴温故被吓疯了,就见邴温故慢吞吞道:“那倒是正和我意了,也省得我们邴家去报官了。”
孙二郎叫道:“你们打了人还有理了,还要报官?”
邴温故脸上的笑容敛去,神色冷酷,“我要告你们遗弃生子,谋害亲子。”
邴温故一步步走到孙二郎跟前,在孙二郎惊恐的眼神中将鞋底踩在孙二郎的脸上,“你可知谋杀亲子该判何罪?哦,你不懂法,那我告诉你吧,谋害亲子,至少徒十年。”
孙二郎瞳孔紧缩,“你胡说,他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要他生他才能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
邴温故嗤笑,“法盲,这话你上了公堂可千万别忘了说,说不定罪行还能多判几年。”
邴温故的脚在孙二郎脸上碾了碾,把人踩的哇哇叫,这才收脚扬声对村人道:“麻烦哪位乡亲有时间帮忙跑一趟镇上,我邴家要告孙家谋杀亲子!”
不少人对那套父要子死子不可不死的言论认同,这也不赖他们,这时候人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普遍愚昧无知。根本不知道谋杀自己亲子到底入罪与否。
本来还有几分怀疑,但是见邴温故竟然真的要告,就十分相信了。毕竟邴温故是读书人,不管学业怎样,见识都是比他们多的。
村里人发现闹到最后,没礼的竟然是他们村人,也不敢偏帮了,更不敢报官,毕竟村里真要出一个坐牢的,整个村子的名声都会被带累。
有机灵的村人已经偷偷跑去告诉村长了,村长怕邴家真闹到公堂,来的也很快。
“邴老弟,这是发生什么了,都是姻亲,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不至于闹成这样。”孙家村村长一来就语气亲昵,好似跟邴父从前是铁哥们似的,其实两人之前压根就不认识。
邴父瞅了一眼邴温故,邴温故微微颔首,邴父这才跟着村长进孙家屋里商量。
邴父也没绕弯子,直接道:“我们邴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家,唯一的要求就是孙家不得把小哥儿扔掉,还有把我家大娘接回来后要好好对她,再不能慢待。”
邴父还是这个时代人的想法,不愿女儿仳离,只要孙家肯接纳孩子,不再慢待邴大娘,这日子就还能过。
没想到孙母却先嚷嚷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想让我们孙家养那个小奴才,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
邴父气个到仰,没想到都闹到这个地步,孙母竟然还不松口。
“你,你……”邴父气的浑身哆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成,有婶子这句话,咱就不怕。”邴温故与邴父气极的情绪截然相反,他淡定自若道:“那咱们就公堂上见。”
村长恶狠狠瞪了孙氏一眼,“男人说话,没你一个婆娘插嘴的份,孙老四,你说。”
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先答应下来,到时候邴大娘带着孩子回来,想怎样,还不是孙氏说的算。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想让他早夭,办法不有得是。
村长不停对孙父打眉眼官司,孙父立刻就懂了,“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亲家,你说的这些我都答应了。”
邴温故怕邴父被糊弄住,出声道:“村长也不用给他们打眉眼官司,我们邴家也不是傻子,随孙家糊弄。想接回我大姐可以,需要孙二郎亲自去我家里三跪九叩给我大姊赔不是。”
邴温故就没想过让两人和好,怎么过分怎么来,“另外,孙家还要保证以后好好对待我大姐和几个孩子,除了和家里其他孩子一个待遇外,还要保证每三天吃一次鸡蛋,每半月吃一次鸡,每月还要至少开四次荤。”
村长瞅着邴温故,他发现了,邴家其他人,包括邴父都叫嚣着凶,上蹿下跳的邴四郎都好糊弄,唯有这个邴温故难缠的很。
这读书人到底是文化人,不管学识什么样,都不好糊弄。
“邴大郎,这要求过了。不说别的,恐怕就是你家也没这么对待儿媳妇。”
“村长这话说的不对。”邴温故道:“我家可没苛待过儿媳妇,更没打过儿媳妇。我大姊在这孙家过的什么日子大家都看到了,苛待和打骂家常便饭。非是我过分,而是我大姊身体被这孙家折磨的亏空厉害,如果不好好补补,恐怕与寿数有碍。”
邴温故这话可不是撒谎,就邴大娘那个状态,再不吃好的补补,不用郎中把脉,他就能下诊断了。
“村长拿我大姊与我弟妹们比较毫无道理可言,我家可没把儿媳妇苛待的短了寿。若是我家真把儿媳妇折磨的于寿数有碍,倾家荡产也给治。现在孙家把我大姊折腾这样,我念在孙家日子不富裕,治疗就算了,补补总不过分吧。”
经邴温故真的一说,原本村人觉得很过分的条件,忽然就好像不过分不说,还很低了。如果这条件都不答应,那可真是太过分了。
村长这时候也发现了,邴温故这张嘴张口就可颠倒黑白,蛊惑人心,就连他也辩不过他。
不管什么事情,到了他嘴里,就都成了他的道理。
第28章 邴温故步步引孙家入套 仳离书到手……
“我呸, 就她生的那些赔钱货和小奴才还想吃我的鸡蛋,做梦去吧。”
孙母啐道:“我就是扔了喂狗,也不会给他们吃!”
孙父本来还想息事宁人, 闻言也不装了,对着村长摊手道:“邴家这要求太高了,三天一个鸡蛋, 就是我们老两口也没这么吃。”
孙二郎跟着道:“邴家这要求,我家穷可满足不了。现在邴家发财了, 真想这么养,邴家可以把孩子抱去养,到时候爱给什么吃就给什么吃, 就是一天杀只鸡给孩子吃,我们都没意见。”
“孩子又不跟我家姓, 我邴家凭什么养。好不容易养大了,你们孙家一句话要回去卖了一笔聘礼, 到时候我邴家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邴温故故意提姓氏, 好引孙家上套。
果然就听孙母道:“一个小哥儿, 不赔家里就不错了,还想换聘礼, 做梦吧,卖去给人当奴才还差不多。”
孙父甚至光棍道:“你邴家想要, 那就抱去,改姓都行,我保证长大了绝对不要回来换聘礼银子。”
邴温故顺势道:“小哥儿有父有母,有阿翁有娘娘,我们身为外祖家,凭什么管, 又不是仳离了。”
仳离二字一出,仿佛给孙家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
孙家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
孙家当然不是真想仳离,农家人就没仳离的,仳离后,不管男方女方都会受到非议,只不过男方受到的非议较之女方更少。
孙家都开始感激邴温故了,他们刚才怎么就没想到用仳离拿捏邴家。邴家肯定害怕仳离,家里有一个仳离归家的女儿,家中其他儿女婚事都会受到影响。
这个邴大郎可真是猪队友,上赶着把把柄往他们手上送,他要是不提,他们都没想到这茬。
孙氏不恼了,甚至差点没憋住笑出来,她老神在在道:“想让我们养一个小哥儿不可能,三天一个鸡蛋更不可能。反正我家就这条件,就这么养孩子,你邴家不满,那就让你家大娘跟我家儿郎仳离,到时候你们把邴大娘和外孙领回家,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邴父真想好好跟孙家谈的,他们提的条件孙家不满意可以讲,而不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邴父被孙家这个无赖样气坏了,“村长,你看看,孙家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好好商量事情的态度吗?”
孙父抱臂道:“我家就这条件,亲家看不上可以仳离,我孙家绝对不耽误你家大娘子另寻高枝。”
村长也想通了,孙家这是用仳离拿捏邴家呢。邴家只要不想自家女儿被休回,就得受这份拿捏,而邴家一定不愿意自家女儿被休。这么想着村长也不着急了。
村长露出一脸无奈,双手一摊,“兄弟,你看你家这要求也太高了,孙家不是不想,而是真没那个能力满足。”
邴父活到这把岁数,哪能真看不明白村长和孙家人的想法,当时就气到口不择言,“你们别以为我真不敢让大娘仳离!”
“那就仳离吧。”孙二郎光棍道:“就当我没本事,给不了大娘想要的荣华富贵。”
邴温故好不容易激得孙家人主动开口仳离,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不让邴父说退话,激将道:“行,仳离就仳离,谁怕谁。不过仳离可以,孩子都得跟着我大姊。”
邴温故故意装出一副不想被仳离二字拿捏,但其实又不愿意仳离,就拿孩子做文章的模样。
果然孙家几人上当了,孙二郎吊儿郎当道:“可以,我这个当阿耶的没本事,放他们母女过好日子去。”
孙母更甚至道:“本来都是一帮赔钱货,我孙家还不稀罕呢,你们邴家要,都带走。”
邴温故呼哧呼哧喘息,好像被气狠了,其实内心一片平静,甚至还算计着怎样让孙家一步一步入套,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可告诉你们,大姊带着孩子仳离归家,到时候所有孩子可都要跟我们邴家姓,再不是你们孙家人,婚丧嫁娶都与你们孙家无关,更不会给你孙二郎养老。”
孙母讥讽一笑,“谁家指着赔钱货养老,我儿子再娶一个,说不定立刻就生了儿子。那几个赔钱货你们邴家喜欢你带走,随便你们改不改姓,我们孙家一眼都不会去看。”
邴温故做出一副被激得受不了,上头了的模样道:“离,仳离,现在就仳离,咱们立字为据!”
邴父听了邴温故的话,立刻着急的扯邴温故的袖子,邴温故则是装出被邴父一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已经后悔,可是为了面子不得不强撑的模样。
“仳离可以,得写明白孩子都归我大姊,以后改姓也好,不改姓也罢。都再与孙家无关,孙家不得再纠缠几个孩子奉养。”
邴温故这副强撑着的模样,特别像是不愿意仳离,但却不肯服软,就用孩子要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