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直都很小,小到只能容进你一个,连容我自己的位置都没有。”
邴温故的眸色很深,仿佛没有星的夜空,看一眼整个灵魂就会被吸进去,从此沉沦。
南锦屏觉得自己连人带灵魂都沦陷在邴温故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彻底陷落
南锦屏望着邴温故的脸,剑眉星目,如山岳峻峭的高鼻梁勾勒出邴温故深邃的五官,轮廓清晰的下颌线,更加衬托出属于男性硬朗的魅力。
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邴温故如此英俊,那是独属于男人的刚毅,不含有一丝丝阴柔。如同他整个人一般。
心脏处传来的砰砰狂跳,声音大到就连南锦屏自己都清晰可闻。
“夫郎,我爱你,从一颗心到整个灵魂。”
真情动人,美色醉人,芙蓉帐暖,春宵一刻。
南锦屏被折腾了半宿,后半夜迷迷糊糊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不开吃醋。
这么一个夜里把劲全部使他身上的人,白日里有劲出去干什么呢?就算碰上再动人心弦的小娘子,也不过如阉人看见宫女,有心无力。
第二日邴温故神清气爽的起来,望着床上还在睡的小夫郎,满脸餍足。
平安听见寝房有动静,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口,“阿郎,你起了,可要用膳。”
平安听到屋中传来细微的€€€€€€€€之声,不一会儿房门就被打开,邴温故轻手轻脚的走出来。
“夫郎还在睡觉,我去别屋吃。”
“好。”平安心想,阿郎可真疼郎主,哪家不是郎主先起以便伺候阿郎,只有主家例外。
平安把饭菜摆好,汇报道:“主君,昨日里找上门那个小娘子,今日早早又来了,一直在门外徘徊。”
“棍棒撵了。”邴温故想也不想就道。
“知道了。”平安知道准是这个答案。
领了命令,平安拎着棍棒出去,平安刚打开大门,李二娘子就忙凑上来,“你快快让我进去,若是叫邴大郎知道你把我阻在门外,定要问罪于你!”
平安怜悯地看着李二娘子,“你看见我手中的棒子了吗?这就是我家阿郎的命令,若你再敢纠缠,棍棒伺候。”
“你胡说八道。”李二娘子道:“邴大郎才不会那么对我,定然是你没有通传,蒙骗于我。”
“我劝小娘子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天下好儿郎多得是,何必单恋我家主君。”平安语重心长,“谁不知我家阿郎眼里心里只容下我家郎主一个人,你又何必?”
“才不可能。邴大郎为了我能跳河,南家那个老哥儿算什么,哪配跟我比?”李二娘语气激动,口不择言。
本来平安还好言好语相劝,哪里想到突然听到李二娘侮辱郎主,顿时神色一凛,面无表情,“你走是不走?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走。”李二娘子硬气道。
平安再不多废话一句,轮起木棒就朝李二娘子劈头盖脸打去。
李二娘做梦都没想到平安真敢打她,可是棍棒打在身上的疼痛做不得假,李二娘哪里受的住,只能抱头鼠窜。
“呵!”平安望着李二娘狼狈逃窜的身影冷笑,“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还敢攀扯我家郎主,打你一顿是轻的,叫我家阿郎听见,非剥了你一层皮不可。”
本以为李二娘被打了一顿,定然不敢再来了。谁知道她竟然还不死心,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邴温故身边常伴那个男子,其实是个做男子打扮的小哥儿,就是他夫郎。
李二娘竟然来堵南锦屏。
“锦哥儿。”李二娘蹲在邴家大门口,看见南锦屏出来连忙把人叫住。
南锦屏现在已经不吃醋了,他知道邴温故心里真没有李二娘,再面对她时已能心平气和。
“是你呀,你怎么还在这里?”南锦屏平心静气问着。
第68章 李二娘的嫉妒 碎琉璃
南锦屏越是平静, 李二娘就越是生气,南锦屏凭什么不嫉妒她,她可是曾经让邴大郎为了她跳河的人。
他不是应该一看见她就嫉妒的面目狰狞, 发疯发狂,凭什么这么淡然,好似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
李二娘不知道, 嫉妒到面目扭曲的是她自己,她丑态毕露, “南锦屏,你明明知道邴大郎喜欢的是我,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他可是曾经为我跳过河, 你识相的就应该自请下堂,还能得一分体面。否则真等邴大郎休了你, 那才是颜面尽失。”
平安立刻护主,“上次没打疼你, 你还想找打不成……”
南锦屏伸手打断平安的话, 他有些可怜李二娘了, “你快些离开吧,莫要再叫温故看见, 否则我怕你受不住他的那些手段。”
李二娘却以为这是南锦屏故意吓唬她,邴大郎从前在村里是什么样, 她还能不知道,不说是一个窝囊废,那也是一个庸人。否则她不会一点都看不上他,宁愿嫁一个老头,都不选他。
“南锦屏,你就是嫉妒我, 嫉妒我能得到邴大郎的心。”李二娘道。
南锦屏摇摇头,叹口气,绕开李二娘子走了。
平安凶恶地瞪了一眼李二娘,追上南锦屏,“郎君,你可不要信那个女人的话,她就是个疯子。昨日她就来纠缠,阿郎亲口吩咐把她打走,我跟她讲,她还不信,非说我骗她。”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南锦屏的声音远远飘到李二娘的耳朵里。
李二娘不信,她不信短短数月,邴大郎就当真能对她那么绝情。
她觉得一定是邴大郎还记恨之前她另嫁他人的事,才会对她这么恨。可是这不恰恰说明邴大郎心中对她还有情,无情怎么有恨。只要她再坚持一下,迟早能哄回他的心。
不过三日,姜憬淮就派仆从来邴家传话,请他们去府上一趟。
邴温故便知道该是姜憬淮已找好说话艺人,这是要开讲了。
邴温故考虑到这是南锦屏的话本子第一次在瓦舍开讲,肯定希望家人都能去听听,便叫上了南大哥和邴四郎。
由于之前没跟二人说过,所以南大哥和邴四郎并不知道此事,乍听之下南大哥和邴四郎都特别激动。
南大哥和邴四郎赶紧换了衣服随邴温故和南锦屏往候府而去。当然也没落下平安,虽是家仆,但毕竟是南锦屏风光的时刻。
平安赶着牛车,邴温故和南锦屏等人坐在车内慢慢悠悠向武安候府走去。
汴京城内已经取消宵禁,因此夜里十分热闹,可谓通宵达旦。
邴温故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武安候府。
邴温故带着南锦屏前去扣门,剩下平安三人就坐在牛车上等。
南大哥和姜憬淮不太熟悉,只在姜憬淮来找南锦屏的时候碰到过两次面,所以不敢进候府,生怕不小心给邴温故和南锦屏惹了祸事。
邴四郎倒想跟着进去涨涨见识,但是奈何他跟姜憬淮也不熟悉,不好贸然上门打扰。
邴温故轻叩门三下便停了下来,站在外门等着。不大一会儿门外就传来门子的问询声,“何人叩我武安候府之门?”
邴温故道:“在下邴温故和书生南锦屏受贵府憬淮郎君相邀,前来拜访。”
虽然姜憬淮已经知道南锦屏的性别,但这里邴温故并没有介绍其是自己的夫郎。
因为这种正式拜访,稍微有些规矩的高门大户都是由家中双儿招待,没有双儿的人家,则由家中女性招待。绝对轮不到同辈男性招待,只有妓子才不会直接领进门。
邴温故不愿惊动候府其他人,便含糊了南锦屏的性别。幸而南锦屏眉间孕痣浅淡,做了男子打扮便看不出真实性别。
很快,候府侧门打开,门人走出来请人,“原来是邴郎君和南郎君到了,快快请进,我家四郎君早就交代,二位郎君来了先去厅堂等一等他。郎君有些事耽搁了,随后就到。”
候府即便厅堂也很是豪奢,家具座椅都是上好的梨花木。
大门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副自画像,画中人身著铠甲、手持红枪、头戴红缨,坐在高头大马上很是威风凛凛。
邴温故猜测画中人该是武安侯府武德将军,也就是姜憬淮的阿翁。
画两旁挂着幅对联,上联:鞠躬尽瘁为国争光下联:死而后已报效祖国横批:精忠报国①。
对联上的字迹笔走龙蛇、遒劲有力,一眼就可以看出书写者是个性格刚硬之辈。一笔一划中都不失粗犷,想来该出自练武之人的手笔。
邴温故推测这应该是武安侯本人的字迹了。
对联前上首摆着一张古币绳纹菱龙牙小方桌,左右两侧摆着太师椅。
前方下首左右两侧各是客位,面对面而置,两两圆椅之间置一张四角高几。
邴温故和南锦屏自觉走到下首左侧第一第二个位置做好。
大庸待客,以左为尊。主家一般坐在上首右侧,左侧虚待,静待贵客。
邴温故和南锦屏一个不过区区秀才,另一个白身,当不得候府贵客,就坐在了下首。
南锦屏一路上不动声色观察候府沿途景色,这时候见门人退下去,就悄悄对邴温故道:“候府果然景色精致,五步一景,十步一观,亭台楼阁,轩榭廊舫。也更让我确信话本子上外男误入内院绝不可能。”
邴温故笑道:“本就是。不说大户人家打扫看守仆从众多,就说这外院通往内院的角门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南锦屏点头,还要说什么,见有仆从进来上茶,就没再吱声。
武安候府内书房,姜老侯爷正在训导姜憬淮,“瞧你干的好事!我若不问上一嘴,还不知道排演了一个什么双儿借尸还魂,报复夫家的话本子。这都什么跟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些老酸儒最看不得这些不孝不悌的东西。”
“那东哥儿重生后,又没再次嫁他那个前夫,跟他那个前婆婆半文钱关系都没有,谈什么孝悌。”姜憬淮振振有词,“难不成随便在大街上撞见个老汉就得行孝悌之道?”
“你简直强词夺理!”姜老侯爷重重一拍茶几,“你瞅瞅你最近新交的什么友人,竟搞这种邪门歪道,把你带的愈发不像样子了!”
姜憬淮毫不在意,“阿翁,我新交的这两位你口中竟搞邪门歪道的朋友,其中一个可是那位把表兄压成万年老二的小三元。”
姜老侯爷万万没想到这个,惊愕下,旋即皱眉,沉吟片刻道:“我倒是看过邴秀才院试的试卷。”
姜憬淮来了兴趣,“阿翁觉得较之表兄如何?”
姜老侯爷瞥了一眼姜憬淮,“你表兄做的文章辞藻华丽、用词高雅,可谓金章玉句。邴秀才所做文章稍显平淡了些,不过言之有物。总体来说,各有千秋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出身摆在那里,邴秀才亲力亲为,对农桑之事,肯定了然于心。你表兄出身官宦,即便再关心农事,较之在庄稼里长大的邴秀才总要差上一分。”
姜憬淮听祖父对邴温故评价尚算不错,好奇道:“那么阿翁更看好谁?”
“自然是你表兄。”姜老侯爷道:“那邴秀才不过仗着运气好,院试三试出题均与农事有关系,才得了小三元。如果乡试不考农事相关,邴秀才便毫无优势可言了,绝对是你表兄赢。”
姜憬淮其实也更看好表兄,他虽然有些看不懂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但是他知道表兄的才学,便是那国子监里的祭酒和汴京大儒都无不称赞。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乡野出身的小子。
“况且我听得传言这次圣人有心把状元放到国子监中去,国子监是太学,那是讨论学术做文章的地方,不需要桑农之事上对精通。所以你表兄得中可能性更高。”姜老侯爷有理有据的分析着。
姜憬淮忽然露出一个坏笑,“果真如此,表兄可算能疏解心中那口恶气。”
姜老侯爷问:“怎么回事?”
姜憬淮将邴温故如何戏谑沈清和万年老二的事情讲了。
“好个狂徒后生!”
姜憬淮笑嘻嘻道:“阿翁,你可没说错。渊亭当真有几分狂妄,你不知道后来他知道表兄真实身份后,亦不见悔色。”
姜老侯爷感慨,“希望他能有几分对得起他狂傲的真本事吧。”
“那么,我能跟渊亭他们一起玩了吗?”
姜老侯爷瞪了姜憬淮一眼,“不许胡闹。”
其实这便是默许的意思,看着孙子离去的背景,姜老侯爷深深叹口气,看不清武安候府的未来,更看不清姜憬淮的未来。
如今武安候府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早就被排除在朝堂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