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探究的视线
祁越还没能从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一个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正全神戒备着,就突然感觉手背上刺痛了一下。
下意识低头,愕然发现手背上插着一根银针,而捏着银针的人,正是被他抓着的君九尘。
君九尘勾唇一笑,人畜无害,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说:没想到吧?我还有一根针。
祁越暗骂一声自己大意了,下一秒麻痹感瞬间蔓延全身,在他倒下的瞬间,他瞥见身后的人从他身旁走过,然后就没了意识。
君九尘看着一身血污的江予帆,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询问对方有没有受伤,却忘了自己被点了哑穴,只是动了动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干脆直接上手检查,没发现什么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江予帆见状无奈摇头,利落解开了君九尘的穴道,调侃道:
“等日后回了北邙,殿下也该重视一下武学了,光靠这些暗器和脑子里的那些治国之道可保不了自己周全。”
“那你来教我可好?”
君九尘想着,这样是不是就能延续他们之间的交集?
江予帆闻言挑眉:“暗阁的训练方式可是非常残酷的,不适合殿下。”
“残酷的训练更能激发人的潜力,你尽管教,我受得住。”君九尘一脸的不服气。
至于皇帝会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去提。
……
大堂内一片狼藉,刺客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凌乱的血污四处迸溅,看上去有些吓人。
使团众人正仔细检查着刺客的尸体,听到动静扭头就看见江予帆和君九尘一人拽着祁越的一条腿,把人从柜子后的暗道里拖了出来。
“大家都没事儿吧?”江予帆扫视了一圈儿。
“没事儿!”使团众人纷纷摇头。
“林乘,把人捆了,扔个房间里盯着点。”江予帆粗鲁地把祁越甩了过去。
“这……”林乘面露难色:“头儿,他这虽然是质子,但好歹也是东昊国的皇子,咱们就这么给绑了,是不是不太好?”
“皇子?这驿馆内除了我们和侍者,就只有他一个人,谁能证明他的身份?按了东昊国的国姓,就是皇子了吗?捆上。”
江予帆可不记得东昊国还有这么一位皇子,比起自己的消息出了问题,江予帆还是偏向于这个人说了谎。
林乘思忖片刻,觉得头儿说的好像有道理,麻溜把祁越捆了带走,叫了使团里的一个圣林卫帮忙盯着。
“刺客这边查出什么来了吗?”君九尘看向裴绍钦。
裴绍钦惭愧地摇摇头:“我们把留在这里的刺客尸体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没发现任何带有特征的东西。”
君九尘拧眉沉思,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有哪一方势力会选择在都城驿馆这么敏感的地带行刺。
这时,江予帆突然开口道:
“敢在都城驿馆行刺,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查不到很正常,不必查了。”
君九尘眉头蹙起,正要说怎能不查了,就对上了江予帆那双写满了狡黠的眸子,顿时反应过来,会心一笑,冲着王副使招了招手:
“王副使,使团出使西云,是为两国邦交,而今我们才刚到都城驿馆就遭遇行刺,直至刺客撤退,西云方面也未曾出现一人问询,未免显得西云对两国结盟之事太过不重视。
孤身为一国储君,千里迢迢来到此地,迎接孤的不是以礼相待,反倒是一群凶恶之徒,这西云陛下,是不是该给孤一个交代?王副使,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殿下放心,微臣明白。”
王副使好歹也是凭着自身能力进入使团的,在两国交涉方面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当即领命,也不收拾自己,就这么一身狼狈地出门去了。
毕竟是去要个说法,看上去惨一些,才有说服力。
让西云百姓都看看,北邙太子因为信任西云才轻装简行不带兵卒来到此地,可他们的陛下就是这么对待盟友的,遇刺尚且不闻不问,他日西云有难,还能指望盟友怎么做呢?
……
夜幕降临,大堂里的刺客尸体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使团众人轮流守夜,换班休息。
“殿下放心休息,我就在此处。”
江予帆抱着刀守在君九尘客房的外间,吹灭了烛火。
“我们可以一起休息。”
君九尘心疼江予帆的身体,人又不是铁打的,折腾了一路又和刺客交手,即便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沐了浴也难掩盖那一身疲惫。
良久,外间皆是沉默。
君九尘神色复杂,他以为江予帆接受了自己的感情之后,会放开些,但现在看来,他与江予帆之间还是隔着什么,身份吗?还是他们此刻的处境?
然而,君九尘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江予帆不知何时脱了衣衫,只着中衣走了进来,唯一不变的,是还抱着那把刀。
君九尘微怔:“你……”
“不是殿下说的要一起休息?”江予帆把刀放在床边,掀开被子直接钻进了君九尘的被窝里,一本正经地眨眨眼:“还是说,殿下只是说笑的?”
“没……当然是认真的,快休息吧。”
君九尘略显紧张地摸了摸鼻子。
江予帆敛去眼底笑意,抬手一挥,熄灭了床边的烛火,在距离君九尘不远不近的位置躺下,老老实实地休息。
这下,反倒是君九尘静不下心休息了,时不时就要侧头看一眼江予帆,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然而,就在某次君九尘又要睁眼时,双眼上就多了一只大手,耳边传来江予帆低沉的声音:
“殿下,明日面圣不会轻松,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
被抓包的君九尘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拨开江予帆的手就背过身去。
不是都闭眼睡了吗……还管他看不看……
……
与此同时,小九去换守夜的班时,还是没忍住询问梁文轩:“梁大哥,今天怎么回事啊?”
“嗯?什么?”梁文轩疑惑侧目。
“诶呀,就是你没发现饭菜里有药,头儿罚你的事,你俩是不是故意的?”
小九不觉得梁文轩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也不觉得头儿会真的下那么重的手。
而且,当时和刺客交手时,他担心梁文轩刚刚受罚体力不支,刻意留意了,却发现梁文轩出招完全不受限,旁人或许以为是暗阁中人实力强,更能忍,但他清楚,若是头儿真的下了重手,别说是应敌了,就是站起来走路都费劲。
“嗯。”梁文轩没打算瞒着自己人,大方承认了。
“为什么?”小九不解,左思右想道:“是为了做给太子殿下看?但没必要吧?这一路上太子殿下对咱们也还算不错啊……”
梁文轩敲了一下小九的脑袋:“再想。”
“嘶……轻点儿,都给我敲不长个儿了。”小九揉揉头,思忖片刻突然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是那个东昊国的皇子?”
“对。”梁文轩点点头:“江予帆怀疑那人有问题,便想给对方一个漏洞,好让对方有机可乘,接近使团,暴露自己的目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小九好奇追问。
“没什么。”梁文轩眼神微暗。
只不过江予帆心急了,如果没有因为担心太子安危那么快追进暗道里,或许就能知道祁越到底想干什么了。
……
西厢房外,负责看守祁越的圣林卫不知何时被迷晕,却还被摆放成尽心看守的姿势。
屋内的床榻上,祁越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散落的麻绳。
距离驿馆不远的街道里,祁越活动着酸疼磨红的手腕,垂眸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黑衣人:
“可弄清楚了?”
“回陛下,那名叫江予帆的人实力很强,今日我们的人几乎大半死于他手,但……不论是样貌还是招式,都与主上不同。”
黑衣人抿紧了嘴,尽管名字一样,但……那不是他们的主上。
祁越闻言闭目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回宫,明日使团入宫,你们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给我盯紧了。”
样貌可以易容,招式可以更改,但人不能时刻伪装,习惯总有疏漏。
江予帆到底是不是江予帆,现在就下结论,还太早。
……
翌日清晨,迎接使团的队伍早已在驿馆门口等候多时,那是要排面有排面,要阵仗有阵仗。
王副使对自己连夜“诉苦”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但君九尘却是满眼冷意。
来这么多文臣武将,是来迎接他来了,还是给他下马威来了?
“太子殿下昨夜受惊了,是我西云照顾不周,还望太子殿下海涵,在下西云国师杜清愠,陛下特命我等迎接太子殿下入宫,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
眼前的男子身着祥云锦缎广袖长袍,清风朗月,眉眼柔和,一身的仙风道骨,却将姿态放得很低。
“国师客气了,有劳陛下记挂。”
君九尘只是客套,却并不表态。
他深知国师杜清愠在西云国的地位崇高,恐怕除了皇帝亲自开口,没人请得动他,现在西云皇帝把这人派来迎接使团,不就是为了堵他的嘴吗?不想让他计较昨日刺客的事。
这时,林乘悄悄来到江予帆身旁,压低声音道:“头儿,祁越那小子跑了。”
“知道了。”
江予帆似乎早就料到了,并不在意,一个来历不明的麻烦,跑就跑了。
就算他真是东昊皇子,入宫后见到了,他也没有证据证明使团欺负他了不是?
忽地,江予帆察觉到一道探究的视线,疑惑看过去,刚好与杜清愠对视。
杜清愠的眼神很空,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
对视只在须臾间,不等江予帆深究,杜清愠便已经移开了视线,请使团动身。
君九尘自然也察觉到了杜清愠方才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顿时想起了之前赵戈三人提醒过的话,于是在使团出发时,不动声色地让裴绍钦和闫傲把江予帆挡住,尽量做到毫不起眼。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