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应声,他知道白落枫还有话说。
白落枫的确有话说。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默挺久,白落枫说:“我这些年,有时候,知道你死了,有时候又觉得,你应该没死。”
“你走的太突然了。我好多次早上起来,第一件事还是想给你发消息,打电话。等消息被拒收了,电话里面说是空号,我才想起来,哦,你死了。”
“怎么就死了呢。”
“没有半点儿预兆,最后你还说明天要来看我,可突然就把自己给弄死了。”白落枫搓搓手,低着头问他,“是你自己要自杀的吗。”
列车长知道他什么意思。
白落枫是在问他,他的自杀是不是他自己的意识。
毕竟还有可能是创世神€€€€那个该死的开发者操控他。
“不知道。”列车长说,“说实话,我现在没有全部记起来。”
“你记得多少?”
“一半吧。”列车长说,“问你个问题。”
白落枫:“你说。”
“对你来说,肃郁是什么。”
列车长望着他的眼睛,这样问他。
“他很重要吗。”
“有多重要。”
没有任何犹豫,白落枫回答他:“是我男朋友。”
“是我爱人。”
“很重要。”
“非常重要。”
“为什么?”列车长问,“不是只认识两年吗,也只谈了半年而已。谈恋爱这种事儿,对象想换就换啊。”
“别说这种话。”白落枫说,“重要性不是凭这些定义的,我爱你。”
列车长沉默了。
白落枫伸出被冻得通红的手,悄悄握住了列车长鲜血淋漓的左手。
他握紧了,他不知道列车长还有没有知觉,知不知道他握住了他。
“不要死。”他说。
白落枫声音哑了,视线逐渐模糊。
于是再开口时,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哽咽抽泣声出现在声音里。
“别再死了。”他说,“别再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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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彼岸列车(二十)
◎你该怎么逃出这辆列车?◎
白落枫握紧他的手, 他感到手心里都是列车长的鲜血,黏腻而湿润。
“你又哭了。”列车长说。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口, 白落枫就更委屈了。他开口想说些什么, 可话根本出不了口,反倒一张嘴便是一声哽咽。
白落枫不说话了。他闭上嘴, 咬紧牙关,抬手用力地抹了几下眼睛,却抹不干净眼泪。
“不要哭, ”列车长说, “你总是哭。”
他这么说着, 站了起来。
白落枫松开了他。列车长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抬起健全的右手,去抹掉他脸上滚滚不断的眼泪。
列车长是死人,体内没有温度,身上的冷意不像他们这些活人一样能很快下去。他碰过来时, 指尖上还带着外面的风雪的凉。
白落枫低着眼帘看着他。
他坐的地方不高, 但蹲下来的列车长也只到他腰腹处,比他低了好多。
列车长抬头望着他的脸, 细细地帮他抹掉眼泪。哪怕刚抹掉白落枫就又哭了出来,他也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只是再去伸手抹一遍。
“很抱歉,我没有想起来全部的事。”列车长说,“但我想起你是谁了,我也想起我是谁了。”
“阿枫, 我记得我是为了你进来的。”
“太多的话, 怕你伤心, 我就不说了。在这里经历过什么,我也只模模糊糊记得一半。好像中途我磕到了脑袋,不太记事了。”
白落枫想起了他死后的尸体上后脑的伤。
“也可能是我还是个NPC吧。”列车长说,“我还是记这里的规矩记得最清楚。”
“无论如何,阿枫,我记得你。”
“我是为了救你才来的。你总说你命不好,但你这样的人,不该死在病床上。”
“你只是命不好,但我才是烂命一条。这世界上,拿我这破烂东西当宝贝的就只有你了。我书也读不好,人也做不好,同学老师亲戚朋友,什么都处不好,连亲生父母都讨厌我。你说等你死了,让我重新去找一个,但我找不到了。”
“阿枫,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别以为我小题大做,或者跟你撒娇,我真的没开玩笑。”
“我这句话,说过很多次了,但一点儿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列车长松开手,不再替他抹掉眼泪。
他看着白落枫的眼睛。
“我只有你了。”他说,“只有你还爱我了,只有你愿意拉我一把,阿枫。”
“我的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反正也没人要我,如果这破地方能拿我的命换你的,它想要我这条破命的话……想要就给它。”
“我真的不想在这儿看见你。”列车长说,“可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知道,你出不去了。”
“为什么要来这儿呢。”
列车长喃喃着,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无神了。
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问白落枫。
“你跟我说,你想去看海,想去坐轮船,想去上学,想去起早看日出,吃很不健康的垃圾食品,去密室逃脱去鬼屋去坐过山车……你该拿命干这个的。”
“我是为了让你过这样的日子,才把命卖出去的。”
“为什么又拿这条命过来了。”
“我真生气啊。”列车长说,“我真的挺生气的。”
他这么说着,神色却没显生气,只是眉眼瞧着越发悲凉了。
“我也想救你。”白落枫说。
列车长忽的笑出来了。
“不用你救。”列车长说,“是我愿意把命卖给他的。”
“我也愿意。”白落枫说,“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儿。”
白落枫很认真。可他眼角还挂着眼泪,说完这话又吸了口气,看着特别像个赌气的小孩儿。
列车长抬头望着他。
两两相望,沉默很久,列车长捏住自己的帽檐儿,往下按了按。
他一只眼睛藏进了帽檐下,只余一只眼睛望着白落枫。
白落枫说:“你只有我了。”
“我知道你的,你只有我了,我要救你。”
列车长苦笑一声。
列车长松开他,站了起来。
“好了,抒情到此为止。”他说,“在我走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
“这里的规矩。”列车长回答。
列车长回过身,走向对面的行李架子,说:“这个游戏里,规矩有摆在明面上的,也有不明说的。该明白的,你之后应该自己就能明白……”
说话间,他走到了架子跟前。
列车长伸手就把上面罩着的白布扯了下来。
那排行李架子,居然是一列纸人,每个纸人手里还都抱着个木头灵牌!
白落枫倒吸一口凉气。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坐着的是什么了€€€€这块地方他打刚刚开始就觉得座位的幅度十分奇怪,有点儿硌得慌,但偏偏又能托住他的屁股,坐得他半舒服半不舒服的。
他蹭的弹开,速度快得像起飞。
白落枫扯掉这块儿白布。
果然,他坐的地方也是个纸人。纸人手托着的地方就是他的座位,而纸人手上的木灵牌,早被他坐了个稀巴烂。
白落枫大脑有点萎缩:“你让我坐的是什么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