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得正好呢。”苏茶说,“灵媒师,你……我操,你怎么了?”
苏茶也看到了他一身淋漓的鲜血。
白落枫说:“没事。”
“啊?可……”
苏茶还要再问。但被她摔到地上的那位音乐老师挣扎着把自己翻过身来,颤颤巍巍地喘着气,骂道:“你哪个班的!谁教你这么对待老师的!?”
“那教资考试也告诉你那么对阿香了?”
老教师愣住:“阿香?”
“李菊香。”白落枫接过话茬来,“她是李菊香的发小。大火之前,李菊香从老师办公室抢了手机,跑到天台,把所有事情都用短信告诉了她。”
“发、发小!?”老教师目眦欲裂,指着她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你这么漂亮,她丑得跟野猪一样!”
苏茶一下子凛了眼神。
她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我他妈的,你再说一遍!?谁丑了!阿香最漂亮了!”
白落枫伸手拦住了她。
苏茶停了下来。她本不愿停下,偏头看向白落枫,想辩解什么。
可偏头看向他的一刻,看到白落枫的眼睛的那一刻,苏茶沉默了。
她说不清自己在白落枫眼睛里都看到了什么。那是一双过分死寂的眼睛,她看不到任何神采。
白落枫缓缓放下拦住她的手,道:“她是农村长大的,初中的时候,父母把她接到城里来上学。”
苏茶昨天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灵媒师的身份摆在面前,多了一层灵异玄幻的身份,很多会对外人闭口不谈的私事,人都会对着灵媒师坦白出来。
倾盆的大雨打在身后的窗户上。苏茶靠着窗台,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照片。
那是张拍摄了一张发旧发黄纸质照片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在泥土里滚得一身泥泞的小女孩,张着嘴大笑着。
给白落枫看了一眼,苏茶就把手机收了回来。
“这是李菊香。这么多天了,你应该也查到了。”苏茶两手捏着手机,怀念地看着上面的照片,声音很轻,“校方封锁了消息,但我是知道的,是阿香做了这一切。”
白落枫问:“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是的,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妈妈那辈儿就关系很好,所以我们关系也很好。”苏茶说,“我们一起上学,长到了十二岁。我父母一直外出打工,家里只有我和我外婆,就有小孩子用这件事笑话我。阿香很好,她帮我回击过,也一直跟我玩。”
“我离开那座村子时,她跟我拉钩,说以后一定还会再见面。所以听说她得了推荐位,也来城里上学之后,我特别高兴。只是离得太远,我们见不了面。”
“见不了面也没关系,阿香有了手机,我也把手机号告诉给了她,我们又有联系了。”
“大火那天,阿香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她说,她不想活了,要把身体让给那个新娘子。”
“€€€€我知道,阿香已经死了。”
苏茶对老教授说。
“她是自杀的,但她被很多人杀死了。”苏茶红着眼睛说,“我知道火是她放的,但你们活该。”
老教授被摔到了腰。他年事已高,这么一摔就爬不起来了。他捂着后腰,表情恐惧,眼神闪躲几下后,别开了脸。
“我也知道,你是最后一根稻草。”苏茶说,“你为什么不帮她。”
老教授低头不言。
“是你叫她来的,是你看好她让她来的!你为什么不帮她!!”
老教授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们就是看她好欺负!欺负她没靠山,欺负她是村子里出来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帮她,为什么没人把她当人看!?你既然看不起她,为什么还要把她带过来!!”
老教授低声委屈说:“没办法,特长生有提成……”
“你说什么!?”
苏茶怒不可遏,冲上去就要继续揍他。
“不是……等一等……”
一旁被捅得站不起来的云永胜突然颤抖着举起手。白落枫低头看向他,他已经面无血色了。
云永胜气若游丝:“你们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祖辈的账。”白落枫说,“下去之后找你爸爸爷爷问问吧。”
说起这个,白落枫转过头,对苏茶说:“有件事我还没办,这俩人你先看着,我去去就回来。”
“啊,行。”
白落枫撇下云永胜走了。
他走到肃郁说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两座石碑。那压根不能说成是墓碑,立在坟头的两块石头太小了。
白落枫不清楚小猫和红衣女都各自埋在哪里,肃郁也没在石碑上写明。
来的路上白落枫没看到铲子,没有工具,他便徒手挖了起来。
前天刚下过雨,土地湿漉漉的,倒是很好挖。白落枫运气不错,瞎蒙的右边就埋着红衣女的头骨和盖头,以及一些其他的衣服碎片。白落枫怕有遗漏,又往深处挖了挖,再没挖出什么来。
白落枫拿着一堆碎布块儿走了。剩下的大约都还在绿化带那一片,工程量不小,他就绕了路回了趟宿舍,在宿管的屋子里翻了翻,翻出把铲子来。
旁边还有个铁盆。白落枫又翻找一番,从桌子上又顺了个东西进兜里,最终带着铲子和衣服回去了。
他把铁盆扔在三人面前,把红盖头和其他的红布碎片也扔了进去。苏茶瞪大眼,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问:“红衣女?”
“嗯。”白落枫说,“你看好就行了,我去挖。”
他拎着铲子走了。
绿化带的土地下面果然埋满了骨头。白落枫吭哧吭哧挖了半天,挖了很多具尸骨出来。
他挖得满头大汗,终于把衣服都挖齐了。在地上拼图一样拼了一遍,确定都齐了之后,白落枫把它们统统塞进铁盆里,拿出从宿管房间里顺来的打火机,把衣服点燃了。
星火从小烧大,熊熊的火焰里,嫁衣化为了灰烬。
火烧尽了。
风一吹,嫁衣的灰烬竟然就那样随风消散了。
白落枫默哀一般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
旁的两个NPC看不懂,开口:“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那红色衣服……是谁的?李菊香没穿过啊?”
白落枫不想回答。他低下身,拽起云永胜的腿,把他拖进了废墟里。
牵扯到了伤口,云永胜呜嗷喊叫,挣扎得像条菜板上的鱼,白落枫连头都没回一下。
苏茶跨过警戒线,走进去,拉起老教授,跟着白落枫把人带了进去。
没走几步,旧校舍里响起了歌声。
苏茶一愣,喜道:“是阿香!”
她一把把老头扔了出去,那老头脑袋磕到石头,嘎了一声,当场晕了。
苏茶理都没理他,跑进去大喊:“阿香!阿香!!”
歌声停了。
苏茶仍急切地环绕四周,边喊边找。
“莫喊了。”
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白落枫抻长脖子,瞧了眼楼梯口,谭兰红走了下来。
“李菊香死了,”她说,“你找不到了。”
苏茶表情一震,抿了抿嘴,看起来被这句话狠狠伤到了。
谭兰红模样吓人,苏茶看起来也被吓到了,但她一步未退。
倒是云永胜吓得尖叫得歇斯底里。
苏茶耸起肩膀。她怕得很,声音都在抖:“我知道。可是,可是……阿香要回家的。”
谭兰红沉默了。
她转过头,看向趴在地上恐惧又懵逼还很痛的云永胜,问白落枫道:“就是他吗?”
“就是他。”白落枫说,“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祖辈干了什么,你来告诉他?”
谭兰红望着地上的人,沉默了很久。她面色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遇见昔日仇人的情绪。
沉默到最后,她咬了咬牙,手握紧成拳头,一些愤恨和不甘这才出现在她眼睛里。
“你走。”谭兰红咬牙切齿地说,“你们都走,我要单独和他说。”
白落枫点头应好。苏茶不肯,急道:“等一等!你不是阿香,那能不能……”
“我知道。”谭兰红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先走。”
她既然这么说了,苏茶也不好再留。
她跟白落枫走了。两人往前走了没几步,谭兰红出声:“站住。”
二人回头。
谭兰红指着地上的老教授,莫名其妙:“他怎么在这儿?”
“送给李菊香的。”白落枫坦然道,“还有一个欺负她的人在外面逍遥自在,还装得道貌岸然,这对她也太不公平了。”
谭兰红愣住了。忽的,她笑了声。
“你真是和他说的一样。”她说。
“谁说我?”
“邹梦煜。”谭兰红说,“他说,你只是没条件而已。你如果能好好的动,做的事情会和他如出一辙,你没表面上那么老实的。”
白落枫沉默了。
“说起来,邹梦煜呢?”谭兰红问,“他不是这两天一直跟你在一块儿吗,今天没跟来?”
白落枫别开眼睛,心不在焉道:“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