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施晴突然转过头来。
他和她四目相对。
施晴还是施远记忆里的样子。和他长得七八分像,白白净净漂漂亮亮也完完整整的,身上和脸上还没有那些血肉模糊触目惊心让人分辨不出她的模样的伤。
施晴眼睛一亮,笑着喊他:“哥!”
她朝他跑过来,刚向他这边来两步,突然就被撞飞了出去。
撞她的东西没有形状和身影,施远却感受到了一股强风袭来。
他看着施晴像块被扔出去的垃圾一样狼狈地飞出去,落进白雾里,再无声息。
施远愣住了。
他歇斯底里地喊了声施晴,追了上去,却什么都找不到了。
被撞飞出去的施晴就这样在白雾里消失了。
施远站在原地愣神,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哥。”
施远连忙回过头,站在他身后的却是那天被他在医院里认领的施晴的尸体。
她半边身子都被撞烂了,脸上也有一大半的血肉模糊,身上满是泥污,校服染透了血。
她看着他,死去的双眼直勾勾的。
“哥。”她问,“你去哪儿了?”
施远猛地一噎。
他说不出话。
他也明白了。
这就是被放出来的“悲伤”。
死去的亲人和来到这里的理由,就是潘多拉魔盒的“悲伤”。
这是主神做出来的幻境。
他看着眼前的妹妹,看着她望向自己的无神双眼,感觉像有条蛇攀上了脖子,锁住了他的喉咙,越锁越紧。
他感到自己身上越来越凉。
施远立马转回过身去,背对着施晴,不再去看她。
都是假的。
施远对自己说着。
他努力平复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到处都是雾,连通往下个门的路都看不见,能见度这么低……
而且这幻境一直持续的话,也没办法正常寻找道具。
必须要想办法结束幻境。
有什么办法能结束幻境?
主神可没说有什么方法能制裁魔盒,他当然也不会说。
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游戏就玩不成了,他们只能等着主神来把他们一个一个杀死。
这就是主神所希望的?
不,他应该不会。
按照肃郁的说法和主神至今为止的做派,主神就是一个玩心很大的神经病,他会给玩家很多挣扎和选择的机会,因为他最讨厌无聊。
这场最终游戏,他不会把它就这样变成毫无悬念的单方面屠杀。
一定有能结束幻境的方法。
是什么?
施远思忖起来。
“哥。”
“哥,哥。”
“哥,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施晴在他身后幽幽地说着话,声音幽怨极了。
施远强压住心里的快疯了的愧疚和自责,伸手捂住了耳朵。
“哥,你看到我的……”
施晴又跟他念叨,但施远没有再听。
怎么才能结束幻境。
到底怎么做才能结束幻境……
施远闭上眼思索。
这样沉寂了片刻,施远突然睁开眼。
他知道了!
施远转身向刚刚杨勤去的地方跑去。
四周的能见度太低,施远猛地撞上桌角。
他惨叫一声,捂着自己二次受创的大腿,一瘸一拐地摸索着走了过去。
“哥。”施晴在后面一遍遍地问,“哥,你把月亮拿回去了吗……”
“哥,他不见了……”
“哥……他好像回去找你了。”
她哥没理她。
施远脑子里只有这关游戏,他无视了施晴的声音,朝着杨勤刚刚的方向奔过去。
施晴烂了半边的嘴角抽搐了一阵。
-
五年前死掉的肃郁站在白落枫面前不说话。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白落枫。
白落枫头皮发麻。
肃郁刚刚对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白落枫对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默念着那些话,好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都是假的。
他闭了闭眼,对自己说,都是主神做的幻象,就为了让他们心神动摇。
但是做这些有什么用……是为了折磨他们?
按照那个主神的作风,大概就是想看他们再次看到这些过去杀人诛心的画面时露出的表情。
毕竟他最喜欢折磨人。
“恶趣味的混账。”
白落枫低低骂了声,把手插进兜里,别开眼睛不看了。
身后突然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周身的白雾散去了一些。白落枫有些意外,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回头这两秒的空,又有滴滴嘟嘟的声音响起来,像是有人在电子面板上用手指点击了什么。
原本破旧的实验室此刻居然焕然一新,中央破旧的一排堆满杂物的大桌子变成了一张洁白的实验床,靠着墙的那排桌柜上摆了电脑,实验床的两边摆了一些瞧着很高级的电子仪器。
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在实验床上,头上和脸上都被贴了许多金属片,那些金属片都各自连接了几条电线。
他一言不发地躺在那里。穿着欧式长袖白衬衫和西装裤的白发男人在他头上的电子仪器的面板上点了一会儿,又回头去床后几米的电脑前握住鼠标,操纵了一些东西。
是主神。
白落枫望着这一幕,明白了什么€€€€他早已看出躺在那里的就是肃郁了。
主神哼着歌,白落枫听出了那是三年前的流行曲。
“怎么样?”主神问道,“害怕吗?”
“没有。”
是肃郁的声音。
主神嗤笑:“你怎么从来都不怕?你之前的实验台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大呼小叫地哭着求我。你不是也很疼吗,每次都叫得跟杀猪一样,这都不害怕?”
“不怕。”肃郁声音闷闷的,“都是早就说好的事。”
主神又笑了。
他松开鼠标,走回到实验床床头来。
肃郁在床上努力扬了扬头,抬头看他。
主神站到床头去,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主神笑意浓浓:“你真是每次都会让我感叹一下,感叹‘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蠢的人’。”
“你在这里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被你用这种代价复活的人说不定在外面花天酒地,谈着别的男人,和别的男人牵着手呢,没准儿这会儿连你是谁都忘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值得吗?”
大约是这种话听得太多了,实验床上的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值得。”
主神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他问:“你从来没后悔过吗。”
“没有。”
“半点儿都没有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