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我送你一枚月亮) 第8章

这话太缺乏常识,是真的让季斓冬笑了下:“不能玩火,尿炕。”

这是玩笑,正经原因是现场情况危机四伏,连切割机都用得心惊胆战,生怕火星和漏出来的汽油来个亲密接触。

厉行云挨了教训,缩了缩脖子,尽力伸手捡起那半支烟,交给季斓冬。

“哥。”厉行云壮着胆子,尝试拉住季斓冬的手指,“我估计得住院了,快,狠狠宰我一笔。”

季斓冬接过烟:“厉总这么大方?”

这大概是唯一的一次,季斓冬叫他“厉总”,厉行云没被钝刀子割心。

这似乎是种绝望的、饮鸩止渴般的欢喜。

起码季斓冬在和他要东西。

起码季斓冬在和他好好说话。

“来张卡。”季斓冬点菜,“来套房子。”

厉行云拼命点头,怕季斓冬误解,连嘴也用上:“没问题,哥,有套江景房,我这就叫人收拾。”

季斓冬问:“还能要吗?”

厉行云毫不犹豫:“能。”

“不联系了。”季斓冬问,“行吗?”

厉行云的身体僵了下,脸上凝着笑,压了压慌乱心跳,小声问:“为什么啊?哥,你跟我说说呗。”

季斓冬摸了摸他乱糟糟的暗淡红发。

厉行云拙劣地模仿过去的自己,从外表到脾气语调,其实很不成功,季斓冬已经尽力尝试过,对不上,找不到过去的影子。

也或许那并不是过去的影子。

只是季斓冬的自私视角下,经过潜意识加工,一个并不真实的主观幻象。

“因为我是人渣。”季斓冬低头,指腹按了按厉行云剧烈发抖的眼尾,“我有病,行云,你会被我逼疯,我不想等到这一天。”

厉行云对他,有愧疚,有懊恼悔恨,有因为他下场太惨生出的怜悯。

这些情绪混杂着伪装成爱。

季斓冬这么认为。

他无法纠正自己的偏执想法,他只相信一次爱,坏了毁了就不认为还能复原,两个人有根本性分歧。

这样勉强着耗下去,谁都不舒服,迟早,厉行云对他的愧疚、懊悔、怜悯,会消耗殆尽。

厉行云睁大眼睛看着他,笑还挂在脸上不敢褪,眼泪大颗渗出,他握住季斓冬的手,张了张口想说话,却胸腹痉挛着吐出一口血。

混乱的撞击中,只顾着护住季斓冬,他的脏器也受了伤。

季斓冬帮他抹去唇角的血。

“你看。”季斓冬说,“行云,我理智上知道你疼,但我没有感觉,我是个完全自私的人。”

“不……不是。”厉行云哑着嗓子拼命摇头,“哥你不是,你是被我伤狠了。你忘了,当初我摩托赛摔断肋骨扎了肺,你一宿一宿睡不着,到处问怎么不留后遗症,连藏医你都扛着高反亲自去找了,砸了几十万给我买药……”

药装在仁布玉石刻出的小葫芦瓶里,价值不菲,有细密的祈福藏文微雕。

两人分手的时候,厉行云把它们还给了季斓冬。

这描述不确切。

厉行云把它们扔进一个大麻袋,塞进季斓冬的怀里,把人推出门。

季斓冬想了一会儿,的确不记得了,但厉行云的话又勾起一轮幻视幻听,他看见冰冷漠然、黑头发的厉总,讥讽地叫他“季影帝”,背后护着季然。

“哇。”季斓冬点评,“我好生气。”

这话很轻松,有些调侃的意味,甚至还带了点玩世不恭的散漫笑意,很像过去那个嚣张到有恃无恐的季斓冬。

厉行云失血太多,又吐了两口,脱力的手指却不顾一切紧攥着季斓冬:“对,哥,生我气,狠狠生。”

季斓冬点点头。

厉行云求他:“报复我,想怎么报复我都行,哥,我活该……”

厉行云的意识逐渐模糊,只察觉到一根钢架被割断,终于破开口子,施救人员七手八脚地往外拉他……能爬出去的出口越来越小。

越来越小,严重倾斜的脚手架压在车顶,变形还在继续,季斓冬抬手按上他的肩膀,季斓冬似乎不意外。

一只手还夹着烟,很轻松,像无法无天的季影帝。

季斓冬把他从扭曲的车厢里推出去。

几十米高的脚手架,轰然坍塌。

第07章 沽名钓誉

这之后的一切,都像被污染的劣质电影胶片。

跳帧,卡顿,满是污损。

厉行云眼中的世界变成这样,剧烈耳鸣淹没一切嘈杂,听不见渗血的凄厉嘶喊,他挣扎着摔落担架,连滚带爬,拼命想要回那片废墟里去。

季然慌张赶来,这事和他有关,偏激粉一口一个“然然”,警方请他协同调查,

季然只来得及扯住厉行云:“阿云,别冲动,不会有事的,他们在救援了,你先去医院……”

话音被视线猝然掐灭。

季然不安,僵在原地,厉行云看他的眼神让他害怕。

“不会,有事。”

季然说季斓冬不会有事,在季然的描述中,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傲慢、冷淡、坚不可摧,不会被任何人和事影响。

“然后……我就信了。

厉行云的嗓音彻底嘶哑,他又吐了一口血,整个人看上去疯狂而椒 膛 €€ 怼 睹 跏 郑 €€狰狞:“你总这么说,季然,偏偏我就真的信。”

厉行云问他:“你说我是不是该死?”

答案当然是肯定。

厉行云无数次回想,自己是不是疯了,放着那么好的季斓冬不信。

去信季然。

就因为季然看着可怜,罹患抑郁要死要活,会委屈,会哭?

因为季然是个懦弱的废物?

太可笑也太荒谬了,厉行云被救援人员强行控制,打了镇定,绑在担架上紧急止血。他什么都做不了,绝望噬咬骨髓,模糊的视线尽处,仿佛看见季斓冬的手。

苍白的、颀长好看的手,松松夹着支烟,躺在吞噬一切的废墟上。

“季然。”厉行云低声开口,他极力抵抗昏沉,盯着发抖扶着担架的季然,“要是有天,我打算自杀,一定带上你。”

季然受了惊,仓皇松开手后退,惊惧地看着他。

厉行云笑了一声,身体抽搐,血从喉咙里不要钱地涌出。

他好后悔。

厉行云挪动眼睛,木然着找季斓冬的手。

当初摩托赛,他翻了车,季斓冬第一个赶到,全程用手托着他受伤的颈椎,风衣下摆浑不在意地沾着机油和血。

现在厉行云不再祈求这个,他乞求那只手,能稍微动一下,响应救援人员急切不断的询问。

他乞求季斓冬别死,让他付出什么都行,让他死也行,有罪该死的是他。

要连累,连累季然不行吗,什么锅配什么盖,让他把这个脓包累赘带着一块死,为什么要连累季斓冬?

厉行云吃力张口:“哥。”

他的声音被鲜血淹没。

救护车的鸣笛呼啸着穿透夜色,这一宿混乱无比,警方、医院、救援,第二轮长出来的是鬼鬼祟祟的镜头和狗仔。

蔓延虚与实的蛛丝,牵扯出一轮又一轮写着“爆”的热搜,极端粉被追捧成惩恶扬善的英雄,成片的狂热评论轰炸压过无关人等的震惊质问:活该。

活该,季斓冬该死,该死,该死,厉行云敢吃回头草帮霸凌暴力杀人犯,背叛季然,也该死。

一片昏天暗地的疯狂里有人错愕:你们在干什么。

这是杀人,故意杀人!

哪怕季斓冬真的有罪,审判他的也该是法律,不是私刑。

更何况,季斓冬究竟做了什么,过去的真相是什么,“杀人犯”是怎么回事,范莹华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儿子……这些事到现在依然没人真正知道。

“你们想过没有。”

有人留言,实在困惑费解:“万一,假如万一,那个视频里,季然真的说谎了呢?”

……

这些混乱与系统无关。

系统忙了大半个月。

季斓冬的死亡申请没有被批准,系统给他传达回执的时候,甚至恍惚了几秒,才想起自己的定位是“反派救赎系统”。

这还是第一次,它代替反派向总部申请,能不能就这样算了……救赎值不要了、剩下的剧情不走了。

可惜不行。

季斓冬并没能成功死在脚手架下,坍塌的钢架恰好支起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

这是剧情的不可抗力,厉行云被送往医院抢救的四个小时后,季斓冬也被救出,没受什么太重的伤,只是在精神科留观。

因为过往病历说明,季斓冬有精神病史,重度幻视、幻听、思维混乱,已经很危险,有伤人可能。

如果厉行云在,季斓冬当然可以出院,但现在厉行云受了重伤,还躺在ICU里,季斓冬也就只好被当成高危精神病患者监护,坐在病房里和蘑菇聊天。

季斓冬的心态倒是不错,邀请系统蘑菇:“吃药吗?”

系统:「……不了谢谢。」

系统有点不放心:「季斓冬,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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