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我送你一枚月亮) 第77章

他怀里的人慢慢缓过一口气。

燕斩€€苍白的脸终于渐渐恢复血色。

“梅花……”

谢痕依旧含着那点笑,被遮着眼睛,长发散在他怀中,低声问:“朕的……梅花酒,酿好了吗?”

燕斩€€低头看他,瞳孔漆黑,闭紧了沉默,把人慢慢放回厚实的软裘厚绒里。

“谢痕。”燕斩€€低声问,“为什么非得这样,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假装一切都已经结束,我可以逼着我不恨你。”

“你非要较 淌症哩我们两个都痛苦。”

燕斩€€说:“你这是对我残忍还是仁慈。”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厚重帐帘掀起又坠落,系统悄悄钻出来,一只飞蛾扑腾翅膀,看着静躺在白狐绒里的人,谢痕的眼睛上依旧蒙着白纱。

系统小声问:「谢痕,你为什么非得这样?」

它问的和燕斩€€不是一件事。

系统知道的更多,又知道主角的未来,所以更能看清€€€€谢痕做的事,对他口中所说的愿望没有半点帮助。

明明说着“要他永远记住我”、“只记着我”。

可又给燕斩€€的脖子上祛疤药。

明明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了,让燕斩€€咽下这些痛苦,咽下仇恨,等谢痕死后,这些无法排解的痛苦和仇恨会在燕斩€€心底成为一块不可触碰的荒芜死地。

可谢痕却一再激怒燕斩€€,故意刺激燕斩€€……仿佛非要燕斩€€把这些发泄出来不可。

「发泄一次,仇恨就弱一点,疤痕没了,为什么留疤也会慢慢被忘记。」

系统说:「恨要是发泄干净了,等你死后,他说不定就不会再那么深地记住你了。」

这是系统的经验。

它分享完,却看见谢痕唇角的那一痕笑,缥缈浅淡到仿佛月下的水雾云烟。

“怎么会。”谢痕柔声说,“他会记得我。”

“他不是……你口中这种人。”

谢痕抬手,摩挲白纱:“他好得愚蠢,不懂得对人狠辣,一示弱就心软,只会把人往好里想,我没有教他……”

谢痕的声音越来越轻,系统愣了下,匆忙扶住软倒的躯壳,发现人已经在说话中就这么失去意识。

而就像是印证谢痕的话,回到暖帐的燕斩€€,在看到软裘里无声仰倒的人时,瞳孔就凝定,大步走过去将人抱起:“谢痕。”

谢痕这次是真的昏迷,系统清楚,他太压榨这具本来就将碎未碎的躯壳€€€€故意逆转脉息吐血、故意封闭脉息假死,谢痕一辈子都没这么放肆妄为地挥霍过,仿佛要一次折腾个够。

被燕斩€€抱起的谢痕醒不过来,醒不过来,燕斩€€有些慌乱,亲吻他的嘴唇和脸颊,没有任何可疑的端倪。

谢痕没有反应。

冰冷软寂的躯壳软在他臂间,像一团模糊的薄雾,缠绕颈窝胸口,燕斩€€抚摸他眼前的白纱,目光落在清瘦下颌和纤细苍白的脖颈,看到那些胸肋间的伤痕。

伤痕不仅仅来源于刺客。

也有不少是谢痕自己弄伤的,十几岁的少年已经仿佛幽魂,穿着厚重层迭的帝王冕服,脸庞苍白,黑瞳空洞却又幽深。

“阿€€。”十几岁的谢痕攥着锁链,也攥着挑开皮肉的短刀,“阿€€,朕流血了……你看。”

“好疼啊。”谢痕说,“阿€€。”

“阿€€。”

谢痕说:“阿€€。”

谢痕好像有很多说不出的话,被拦在喉咙里,被丛生的毒草困在胸腔里,血肉和骨髓里,谢痕一次、一次叫他“阿€€”,每一句都仿佛不同。

谢痕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荒唐事,在朝堂上受了气就回来折腾他,折腾到最后把自己弄昏过去,还要他抱去沐浴。

他跪在地上,把锁链从谢痕的手里取出,用柔软的棉布替谢痕擦脸上的水,怎么都擦不净。

……

现在燕斩€€跪在地上,抱着昏迷不醒的谢痕,看着了无生气的伤疤,他能说出谢痕身上每一处伤的来历。

“谢痕。”燕斩€€说,“现在牧草生长,部族无事,我们去天山吧。”

听人说。

天山的灵药,采下来就要立刻服用。

所以病人也要去天山脚下,燕斩€€叫人备了马车,也带了扎营的帐篷,他捏开一枚千金难求的续命丸药,轻轻分开唇齿,放进谢痕口中。

燕斩€€低头亲吻,他不懂柔和的吻,但有些事并不需要特地学习,他捧着冷寂的躯壳,慢慢融化这一丸药、让清苦药香淌入无知觉的喉咙,他抚摸谢痕的头发和后背,然后他听见身体里无声的渴求。

他想要抱紧谢痕。

这种愿望从夜里蔓延进白天。

又或许本就是从白天就有,只是夜里谢痕不懂,所以他得以这么做。

“苦吗?”燕斩€€轻轻摸谢痕的头发,“是不是苦,谢痕,我们好好说,你是不是觉得它很苦。”

在燕斩€€尝来,这药不算太苦,但谢痕被那种毒折磨,对一切都异常敏感,连寻常布料也能磨出血痕。

谢痕的命运太扭曲、太残酷了。

燕斩€€想,他实在说错了话,他怎么能问谢痕“清不清楚”€€€€恨意是怎么盘踞滋长蔓延的,谢痕怎么会不清楚。

谢痕太清楚,太清楚,谢痕无数次用刀剖开皮肉,想把这些仿佛无处不在的根系从身体里剜出。

“所以你激我,惹我发怒,让我发泄。”燕斩€€问,“是吗?你不想我和你一样,被怨恨填满,被恨变成鬼……”

他不知道。

没人知道,谢痕的心思太深太重,难以分辨,或许这又是很可笑的自欺欺人。

但怎么办呢。

他放不开手。

燕斩€€把谢痕抱进怀里,咬了一小块饴糖,低头吻谢痕,他轻轻地教谢痕吃糖,用舌尖含化,他收拢手臂把人往怀里捧,脸贴着脸,额头抵着额头。

燕斩€€问:“好吃吗?陛下,这个叫糖。”

励精图治的亡国暴君是不吃这种令人软弱的东西的。

谢痕软在他手上,手臂下坠,腰背弯折,燕斩€€捧起他瘫在地上的双腿,只是轻轻触碰,这具身体就已疼得发抖。

燕斩€€再次调整力道,更轻更小心,把人捧到怀里。

“很疼是不是,谢痕,你下次再疼,就咬我,别和我吵架了。”

燕斩€€低声和他讲理:“你已经快死了,我得抱着你,你走不了路,吃不了饭,我不能一边抱着你一边和你吵……”

他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恐惧,恐惧,这世上谁更恐惧谁就要先低头,他握着谢痕的手覆上自己的脖颈,这只手软软滑落,再覆上,再滑落。

他把谢痕圈在胸口,低头轻轻抚摸,谢痕靠着他的肩窝,鼻端慢慢淌出些血。

燕斩€€仔细把它们擦拭干净。

他用白狐绒把人裹起,抱出暖帐,在暖和的日光下吹了会儿不冷不热的微风,怀里的人微微动了下,似乎是醒了。

燕斩€€把他蒙眼的白纱解开。

浓长睫毛翕动几次,吃力地缓缓张开,这样的动作也让谢痕的脸色变得更苍白,衬得一双眼瞳只剩漆黑。

燕斩€€认为自己不想再看这双眼睛:“谢痕,我们要出门。”

燕斩€€挪开视线,他永远不知道怎么和白天的谢痕说话,沉默半晌:“你要再惹我生气,我就把你丢下马车,远远地赶着马车走,再也不找你。”

“这里野兽横行。”燕斩€€说,“会把你吃得只剩骨头,你被吃的时候还活着,看着自己变成骨架。”

这实在是太干巴巴的恐吓。

亡国之君在刑台上,听着那些叛臣讨论自己该凌迟还是车裂,差一点就被一刀一刀剜去所有皮肉,活着变成骨架。

谢痕靠在他怀里,头颈微微动了动,慢慢开口,声音很喑哑:“……阿€€?”

燕斩€€蹙眉。

他把手在谢痕眼前晃了晃。

这双眼睛漆黑,安静,瞳仁散得异样,全然不随着手动。

燕斩€€从头冰冷到脚。

谢痕很久没离开过房间了,对风和阳光都很陌生,在他颈间多闻了一会儿,笑笑:“是你啊。”

燕斩€€的味道谢痕认得,连谢痕身上都只剩清苦药气,这荒凉北地草原上还有冷梅香的人,也就剩这么一个。

谢痕的舌尖还剩零星甜意。

他真的遂了燕斩€€的愿,意识到自己快死了、要人伺候,不再和燕斩€€吵架:“这是什么,新毒药?”

谢痕没吃过饴糖。

起初是因为那些帝师严苛,不准他被这种东西侵蚀意志,心思软弱,后来即位,御膳房依然习惯性地不做,也就没什么想吃的念头了。

谢痕尝过这味道的只有毒和血,毒是甜的,行刺的剧毒对他没什么用,因为没有毒比他骨头里的更烈,血也是甜的,有时会从口鼻向外涌。

谢痕靠在燕斩€€肩头,整个人被白狐绒裹着,披散的长发叫暖风吹拂。

涣散的瞳仁静静微笑,平淡温和,那种纠缠不散的、阴冷的死气,仿佛也从这具躯壳里慢慢逝去了。

燕斩€€收紧手臂,他张了张口,被恐惧挟着喉咙。

谢痕又品了品舌尖那点甜。

是什么毒?

不知道,滋味不错,比苦药强。

“再来点。”

“阿€€。”谢痕说,“再给朕一点,好阿€€。”

谢痕不和他吵了,谢痕好好和他商量,轻轻贴他的脖颈:“你看,可怜可怜朕,朕要死了。”

第51章 你的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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