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找什么?”
宋俭努力的睁了睁眼睛,一副没打过盹的样子,转头疑惑道:“我找笔啊陛下,我毛笔刚才掉在地上了,突然就不见了,真是奇怪。”
话刚说完,宋俭就看到男人修长的手指间正慢悠悠的把玩着一根笔。
正是他用的那根。
宋俭哈哈哈哈的尬笑两声:“原来在陛下这里啊……”边说边想伸手去拿。
手还没碰到,萧应怀就利落的一转,笔轻轻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找笔?”
宋俭:“嗯!”
“刚才?”
宋俭:“嗯嗯!”
萧应怀:“你说的刚才是一刻钟之前吗?”
宋俭傻眼了。
萧应怀慢慢靠过去,直视着他,并告诉了他那个恐怖的消息:“如你所说,你在捡笔,捡了一刻钟,朕叫了你四声你都没应。”
“呜呜……”
宋俭也不挣扎了,直接快进到求饶:“我错了陛下,我太困了。”
眼看着男人不为所动,他扑通一下跪到小蒲团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应怀低瞥一眼。
嗯,没看出来。
不过萧应怀也没打算怎么为难他,将他抄的经文放回了他的桌子上。
正想开口放他出去,门口就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无为的嗓音飘飘渺渺:“陛下,可愿来与无为下一局棋。”
萧应怀一顿,看向跪在小蒲团上眼巴巴的人,他抬了下手示意。
宋俭嗖一声就飞起来了,他跑过去开了门,充满感激的说:“无为师父,陛下同意了,你们玩你们玩。”
说完就直接溜走了,连一丝停留也无。
无为望着跑走的少年,面上带笑,男人从禅房内走了出来,无为行了一个佛礼说:“许多年未见陛下如此笑过了。”
萧应怀:“……”
如果冷笑也算笑的话。
宋俭溜走后抻着胳膊在庙院里瞎溜达,碰见扫地的小和尚就过去帮人家扫地,碰见提水的小和尚就过去帮人家提水,整个一乐于助人的小蜜蜂。
此时禅房门口的走廊里放着一方矮桌,矮桌上棋子黑白交错杀意无声。
萧应怀和无为席地而坐,各执一子。
无为:“陛下如今下棋怎的如此温和?”
萧应怀指尖轻轻摩挲着圆润光滑的黑棋,神色淡淡:“有吗?”
无为只是反问:“陛下觉得没有?”
萧应怀并未应答,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无为思忖片刻,也落下一子,随后便从棋局中移开,望向庙院中活泼的身影。
“陛下去年来时,我说天显灾异,大燕恐有祸乱,如今再看却是福星环绕,倒是个好兆头。”
萧应怀掀起眼眸,顺着无为的视线看去。
“小师父小师父!墙头那边的花叫什么名字呀?”
宋俭噔噔噔跑过去。
“小师父小师父!你们在哪里挑水呀!我能不能也去看看!”
宋俭又噔噔噔的跑回来。
“我帮你我帮你!”
“啊——小鸟——”
“啊——蝴蝶——”
“宋施主,那是大蛾子呀。”
少年不知疲乏一般,白皙的面庞上笑意灿烂,竟让这简朴的庙院也显出几分生动来。
“陛下,该您落子了。”
萧应怀骤然回神。
无为依然是那样一副淡笑的神色,慢悠悠的说了句:“陛下,三世诸佛以自心为本师。”
这一局棋下完后天色已经暗了,有小沙弥过来送斋饭,宋俭赶紧接来:“谢谢小师父。”
他把斋饭摆进禅房,探头出来叫道:“陛下,用饭啦~”
无为:“那陛下慢用,无为先行告退。”
萧应怀回禅房时,看到自己那边摆了两大碗斋饭。
他挑了下眉。
宋俭抱着一个小碗坐在蒲团上,小碗里盛了一口饭,他miamia吃了两口碗就空了。
“陛下!我吃完啦!”
还把碗翻过来给他检查。
萧应怀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边没擦干净的糕饼渣。
“……”
他在桌边落坐,慢条斯理的吃着斋饭。
“谁给你带的糕饼?”
宋俭愣住了。
我靠,萧硬槐怎么知道?!
“现在说出来朕还可以不追究。”
宋俭蹭一下从蒲团上站起来,犹犹豫豫的走到桌边:“……是、是好朋友给我带的。”
萧应怀:“嗯,谁?”
宋俭揪着衣服,又开始萌混过关:“就是……&*¥@……”
萧应怀:“&*¥@是谁?”
宋俭:“……”
对不起了小八。
“……是长公主。”
萧应怀看向了他。
宋俭低下了头。
“你何时与永宁关系如此亲密了?”
宋俭挠着手指:“就是……就是一起吃过饭……”
萧应怀:“你偷跑出宫的那次她也跑出去了?”
宋俭哆嗦了一下,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萧应怀:“还有谁?”
宋俭大脑飞速运转,最后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陛下!外面有猫!!属下去看看!”
说完不等帝王回复他就忙不迭的开门跑了。
这一趟宋俭在外面躲了好久,一直到夜色已深,禅房里的烛火熄灭了,宋俭才偷偷摸摸回去。
他觉得禅房里的人肯定睡下了,于是轻手轻脚做贼一般开了个门缝,踮着脚往角落里走。
“猫呢?”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宋俭吓得一个激灵停住了。
他僵在原地,后背毛毛的。
“朕问你猫在哪?”
这道声音悄无声息就到了他身边,宋俭几乎感受到了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蓬勃热意。
他意识到自己的谎言被戳穿,抖了一会。
他夹着嗓子,可怜巴巴:“喵~”
萧应怀:“呵。”
……
禅房的木榻不算小,宋俭却畏畏缩缩团在靠墙的里面。
其实他本来打算睡地上的,再不济找根房梁蹲一晚上,但是身侧的帝王一个视线扫来,宋俭腿肚子就软了。
算了算了,谁让他理亏,领导说啥就是啥。
他挺着腰贴在墙上,在中间留下了一条十分宽敞的楚河汉界。
……
第二天宋俭醒来时,禅房里已经没了人影,他也没多待,嗖嗖嗖爬起来就往外跑。
另一边,萧应怀正在无为打坐的静室里。
他手中抄写着一本经文,却在短短两行内错了三个字。
无为闭着眼睛敲木鱼:“心不静,则慧不开,陛下若还未想通,可以改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