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魔术一般从帘子外面拿进来一个瓷碗,里面竟然是红红的浆果,个个都有葡萄般大小。
“这是什么?哪里来的?”柳芸禾没见过这种果子。
“尝一个试试,很甜的。这个东西我们管它叫红果子,只是不知道这个长在藤上的果子,竟然能爬这么高,下午去砍树时发现的。”
她掐着一个喂进柳芸禾的嘴里,油灯挂在床头的一角,将不大的床榻笼罩在昏黄的灯光里。
少女与浆果颜色相近的红唇,玫瑰花瓣一样娇艳欲滴,看的人心里一晃一晃的。
“八分甜,两分酸,汁水很足,果肉厚实,我从前竟然没有吃过!”柳芸禾眼睛弯弯,一副满足的模样。
“你觉得好吃,只是眼下没什么能吃的水果,若是放在从前,你未必会觉得乡下的野果子好吃!”慕春大概想到了什么,神色暗暗。
“怎么会?我若是真的不喜欢,就一定不会碰!”柳芸禾眸子清澈灵动,带着隐隐的笑意,轻抬下巴坚定的道。
慕春心底似乎被烫了一下,眼里划过一丝光亮,伸出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后颈上,将人轻轻的勾了过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俏脸蛋,柳芸禾吓了一跳,呼吸都变得灼热急促。
张慕春眼眸低垂,灯光将她的睫毛拉的老长,看着眼含春波,面若桃花的少女,她准确无误的印在那娇滴滴的红唇上。
果子再甜,也不可能比眼前诱人的姑娘更甜。
柳芸禾被压在枕头上面,眼里全是焦急,她用眼神示意着上面有人,可落到慕春眼里,她这气急败坏又不能言语的骄矜模样,格外撩人心弦。
“衣服脱了吧!”她贴在柳芸禾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温热的唇瓣,剐蹭着耳边敏感的肌肤,柳芸禾明显的感觉到绒毛一根根的战栗。她手指紧紧掐在慕春的手腕上,脑子里两人坦诚相见又亲密贴在一起的画面不断闪现着。
慕春手指落在她外衫的口子上,灵活且不容拒绝的将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柳芸禾本就亮晶晶的眼神,水汪汪的看着她,带着欲拒还迎的媚态摇着头。
脑子里的画面,让她害羞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瞧她。
“脱了睡觉舒服,穿的太多明日到了外面会冷。”她抽出柳芸禾的外衫,简单叠起来放置一旁。
她没想干什么,只是刚刚确认彼此的心意,便总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看着解下长发,吹了油灯,调整好姿势将她拉进怀里睡觉的人,柳芸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
“好讨厌的人!”她暗自想着,可同时又抓着她的手指睡的安心。
次日一大清早,刘桂花将吊在船底的背篓取出,打开盖子瞧了瞧,里面是收拾好的猪板油。前两天没时间今日刚好早起,便打算全部切了炼油。
坐着小板凳,菜板放平,弯腰就是一顿切。旁边摆了两个胖胖的大肚瓦罐。
铁锅点火,将切好的两大盆肥肉陆陆续续扔进锅里,加上凉白开,拿着木勺慢慢搅动。白白胖胖的肥肉片,一点点变得金黄香气扑鼻,铁锅里面更是滋啦冒响。
刘桂花一边搅动着锅里金黄酥脆的油渣子,一边小心翼翼的盛到瓦罐里。
在没有油水的时候,肥油比瘦肉的地位高很多。
张铁生会带着两个儿子出去砍树枝,留着晾干后生火。
“爹,这粗活你怎么不叫慕春过来帮你干,我们这都是读书的手,整日与这些为伍,那不成了乡野莽夫?”老大慕霖不情不愿的掰着细小的枝叉,一个不留神差点从小船上掉下去。
“让你捡点树枝怎么了?如今没地方读书,难不成你们还要像大姑娘一样躲在屋子里?”张铁生总觉得张慕春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不如姐姐乖巧听话,可眼下若是主动拿她当儿子用,张铁生拉不下这个脸。
还是他们爷三出来干吧,尽管两不顶一个也只能将就着用。
老大一听也只能泄气的继续跟着,老四倒没太多的反应,可手里的活一样惨不忍睹。
慕春起床后,发现小五站在刘桂花跟前,小手捡着碗里的油渣吃的满嘴流油,她也跟着探头过去用筷子捞出两块瘦肉条,装到碗里拿跑了。
回去看到柳芸禾将头伸出窗外,用柳府带出来的刷牙子与竹盐清洁牙齿,两个腮帮子含着水鼓鼓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娘烤了油渣子,我特意给你捡了两块肉干打牙祭。”说着将碗放在一旁。
柳芸禾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被她养胖了,从前贴身的小衣都紧了不少。在府上时与姜惜柔暗暗比较谁的腰肢更细,吃东西更是挑三拣四,后来被慕春捡过来随意的喂养,胃口反倒好了不少,就连眼下一日只吃一餐的光景,她都总是能找到零食投喂她。
就导致她非但没瘦,反而还有点长胖,早晨偷偷调整了小衣的带子才舒服些。
看着她拿进来泛着棕红色油亮亮的肉干,柳芸禾有种她被当成了小孩子的感觉,不知道后面屋子里那个胖胖的小家伙有没有吃到,背着孩子吃独食多不好意思。
张慕春爬到船顶,扯下油布的一角打开木箱子的盖板,里面盖了好几层的棉花,布匹,都规整的摆在里面。
她们只买了七十斤的棉花,柳芸禾偷偷藏起来二十斤,将剩下的裹上纸从新绑好,棉花团大小上看不出什么。
那日柳芸禾买了两车的东西,张慕春也没记住每个东西的具体份量,便也没怀疑过东西少了。
如今看着棉花团,准备好好规划一下才发现几十斤的棉花足够两个人用,却不够一大家子人用,她们本就占用了柳芸禾许多东西,眼下她只能厚着脸皮继续用,还好柳芸禾不计较,也表明随她怎么用,她便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吃穿用度都紧着大小姐先来,这样她心里也好受些。
慕春屋子里两床被子都是新做的,厚实舒服一时半刻不用换新的,可冬天总要有一身棉衣棉裤穿。棉衣需要一斤半到二斤的棉花,棉裤大概也需要二斤,这样一个人便要留出四斤的棉花。
张慕春掂量着手里的棉花,完了,加一起都不到五十斤的感觉,昨日给老四做的棉被有点奢侈了。
最后她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做五条被子,每条四斤棉花共二十斤,还剩下不到三十斤的棉花,先留出五斤给柳芸禾做一身厚实的棉衣棉裤。还要留下十斤做些月事带,大小姐用不惯其他的。什么都能省,这个可得预备足。
剩下的十五斤棉花,奶奶分两斤,小五分一斤,一人做个袄子。家里的三个男人张铁生,张慕霖,张慕景,合做一件大点的棉衣,分四斤棉花,谁有事出门谁穿,只能轮流用。
再有便是家里的四个女人,刘桂花,张慕烟,张慕春,赵月娥,正好还剩下八斤棉花,一人二斤做个棉马甲过冬便好。
她将这个想法讲给刘桂花时,刘桂花立马表示自己可以不要棉马甲,将她那份棉花添给当家的就好。
“就算你不要,我爹与大哥他们也做不出来两件棉衣。况且冬季严寒没有棉衣恐怕不能过冬,娘你就不要再想其他了!”张慕春神色认真,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嗯,那,那,好吧!我下午便带着你二姐开始做被子与棉衣。”刘桂花其实想说女人们冬季也不用出门,可以将棉花补贴给爷们,可想来想去也没办法从老人或者孩子的身上省,赵月娥也不像能给自家男人贴补的性子。
慕春的那份也不可能吐出来,只有柳小姐分的多了些,可这些棉花都是人家的,能同意分出来给大伙用,已是仁至义尽。
想了一圈没发现能下手的地方,最后便老实的同意了慕春的法子。
赵月娥听说要做被子,特意从屋子里面钻出来看热闹。
张慕春将布匹都抱到甲板上,让刘桂花挑选。如果有剩余的布匹与针线,还要做些厚实的冬装。
正好奶奶还能帮忙一起做,自己也可以剪裁面料。
当初买了白色细棉布,深蓝色,暗红色,深绿色,黑色,粗布各两匹。
白色细棉布要留着给柳芸禾做里衣,或者加上棉花做月事带,船上一共好几个女人,这月事带的事情也是迫在眉睫。
所以白色的细棉布不能动。
“给你做身棉衣,你要选个喜欢的颜色吗?”慕春看她与赵月娥一般感兴趣。
柳芸禾收回目光道:“哪里有的选,就那匹枣红色带暗纹的吧!”
她指着其中一匹布漫不经心道。
“我也要那匹红色的做衣裳。”赵月娥紧随其后道,生怕将她落下。
“好,给你也做红色的。”见没人理她,刘桂花连忙应着,老大虽然已经成亲一年多,可他们两口子一直住在镇上,婆媳之间真正相处的时候并不多。
每匹布都均匀的少了五分之一的长度,当然也是藏进了柳芸禾的小荷包,下乡人买整匹布的时候很少,这时候更是没人关注这种细节。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在屋顶空出一半的位置,准备在上面将被子做出来,可是又怕太招摇引来其他人的妒忌,特殊时期小心为上。
最后只能各自拿着自己的活计,回了隔间分头行动。慕春与柳芸禾将身蓝色的粗布裁剪成十份两米长,一米宽的被面,当然宽度要稍微多放些留出四面边缘的余处,也就需要一米二的宽度,正好四尺布。
拿出工具袋子,找到铁剪子,炭块,在位置上做好记号,柳芸禾拿着布面的另一头,就看慕春又稳有快的将布面裁开。
两人配合还算默契,一张张被面很快便裁剪好堆在床上。
而奶奶则带着赵月娥撕扯棉花,将棉花扯的又大又薄,一片片的摞在床上,本应该是直接续在被面上一点一点填充,可眼下没那条件,就怎么方便怎么来。
且棉花为了方便装走被压的太实,不好好扯一扯很难蓬松。
若是在家做被子,还要分清里子,面子,这时只要结实暖和便可,更没有多余的布料做里子。
推开奶奶的房门,二人被棉花埋上了般,床上地上都是棉花片,老太太还在低头干,赵月娥觉得新鲜也在配合着。
看样子指望这两个人将被子续好是不可能了,还是拿着棉花与被面,送到刘桂花的房里,这样她与慕烟铺好棉花后,便可以开始缝合。
“慕春,我也想扯棉花。”柳芸禾看见埋在棉花堆里的赵月娥,眼里亮亮的打量着。
“干什么不好,还要上赶着扯棉花?”慕春看着都快透不过气的大嫂,有点不能理解。
“我就要!”柳芸禾在她身后小声的撒娇道,抓着慕春的手臂晃来晃去。
“好,你等着。”将裁好的被面,与棉花送去刘桂花的屋子后,扯棉花大业还没有结束。
慕春紧着一捆棉花扔给柳芸禾,让她回屋去扯。
柳芸禾像个兔子般,抱着棉花便回了屋子。
关月早晨便出了门,大概是去伐木,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柳芸禾学着奶奶的样子将棉花分开,来来回回扯到蓬松再一片片摞好。
慕春就像个工具人般,搬棉花,搬被面,最后搬被子,就这么在几个屋子之间来回穿梭。
全家总动员,除了空间小憋屈些,其他都挺好的。
赵杏儿在自家船上向这边望,只看见慕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东屋进西屋出,也不知道她在干嘛,看的一头雾水。
可十分羡慕张家有能分开住的大船,她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造一条大船或者搭个树屋也行,她实在受够了一大家子都挤在一块的日子。
时间过去一个时辰,刘桂花与慕烟针线活麻利,两条平整又厚实的被子已经做好。
看看天色刚刚过了晌午,今日将被子全部做完问题不大。
奶奶扯完棉花,便去准备了午饭,平常家里这么多人用不着她上手,可今日刘桂花与慕烟都有重要任务,做饭的重担便落在了奶奶身上,好在老太太身体还成。
张慕春将昨夜发好的面团,与三根白萝卜递给老太太,今日准备蒸点包子吃,油渣白萝卜陷儿。
赵月娥早就在一旁喊饿了,为了快点吃上包子,竟然主动提出切萝卜,另慕春刮目相看。
上午时,见张铁生要带着儿子们去砍柴,刘桂花罕见的给每个人都煮了一个鸭蛋填肚子。
在那两人做午饭的时候,慕春将刘桂花做好的被子一一铺到个人的屋子里。
这样以后每间屋子都是两床被子,到了天寒地冻也可以铺一个,盖一个,两人挤在一块更暖和些。
忙完一圈回屋一瞧,她家小白兔长毛了,柳芸禾围做在棉花堆里,衬得脸蛋都柔亮奶白了几分,像个刚刚成精的玉兔,特别好骗回家的那种。
头发上都落了棉花,更显得她懵懵懂懂,漂亮可爱。
“别玩了,你这是最后一个被子了!”将她从棉花堆里拉出来,顺便握着柔若无骨的小手。
“谁在玩了?我忙了许久的成果,拿去给伯母吧!”柳芸禾笑得眉眼弯弯,手舞足蹈的拍着棉花,看得出这些日子把她给憋坏了。
“是啊,干的不错!”慕春抬手将她头上的棉花取下,笑着肯定道。
慕春将棉花收起,屋子才有了下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