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回答得真是果断,果断到让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说实话,在白从霜明显的特殊态度对待下,虞之野在知道这些事情后是真的感觉到了危险。不过,除了危险,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的体现呢?只是要看她忠诚如何罢了。“那些护法知道吗?”
“只有你知道。”
“我明白了。”
虞之野深吸口气。原来,是人类啊。难怪白从霜要为她遮掩气息,难怪白从霜给了她那么多防身的东西。但那人类一定还有更为特殊的地方,一定不像那些典籍上描写得那样脆弱。虞之野想,或许她得去看看关于记载人类的书籍了,作为新生鬼怪,她对人类了解的确实不多。
“您告诉我这些,我能为您做些什么?”虞之野问。
“她是人类,能来往于两个世界。她的存在会令那些势力疯狂。”白从霜面色平静,说道,“我要玄水圣教上下团结一心,也要你做好……真正杀上十二宫的打算。”
虽然虞之野喜欢四处拱火,也期望白从霜支棱起来多多争霸,但她却从未想到在未来真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您与玄枵宫的关系还算不错,而且,与其他宫也不能算是完全结仇。或许我们并不是没有同盟。”
“那位人类小姐的身份暂时也没有暴露,只要小心一些,暴露的可能性并不大。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能好好谋划一番的。”
虞之野说完这两句话后,沉默了片刻,在这瞬间,她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末了,她看向白从霜,认真道:“我明白了……嗯,我看她似乎才开始运用暗影能量,需要我教导她一二,与她陪练么?”
“鬼怪与人类不一样,暗影能量的运用,让她自己探索即可。”
虞之野点了点头,对白从霜行了一礼,便默默退下了。她走出书房,站在门口又看了一会儿冉宿梦的对战,想到另一个全然属于人类的世界,竟有些好奇起来。
冉宿梦么?
果然,星灵界迟早会彻底大乱。但这微妙维持着的虚伪和平,绝不能在冉宿梦暴露人类身份时被打破。
虞之野可不想玄水圣教成为众矢之的,莫名就让其他势力给团结起来。她思忖着,决定给鬼怪界的“平等”之说添上几把火。平民鬼怪的命是命还是能量?普通鬼怪真有繁衍的必要吗?它们是星灵界的大多数,但它们真的得到了尊重或平等吗?那些被大势力强大鬼怪在不经意间就碾死的“蝼蚁”们,真的会有鬼怪在乎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强大的鬼王轻而易举就能推平整座城市,只是那种存在看不上这些能量罢了。
让她想想……她记得,鹑尾宫的大护法似乎就曾失控过,轻易覆灭了一处村落。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这样的事例虽然少见,但数百年时间统计起来,还是能找到不少的。虞之野瞬间有了目标,她不再逗留,化为黑雾直接消失在院中,去派人调查这些事迹,然后自己去翻查资料去了。
虞之野一走,冉宿梦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旁边有个陌生的、不太熟悉的鬼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练习,她是真适应不了。
“你怎么突然介绍其他人……其他鬼给我认识了?”冉宿梦好奇问,“你最近有什么大动作吗?”
“你的存在暴露,瞒不了多久。”白从霜从书房走出,安静站在屋檐下注视着冉宿梦。
啊,确实。毕竟是玄水圣教的副教主。而且比起让人家自己调查、努力发现一切,倒不如在最初时和盘托出,毕竟也是自己人嘛。当然,虽然这个问题不是冉宿梦该考虑忧心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就告诉她我是人类,真的没关系吗?她* 现在是感觉不到我的人类气息,也不知道有多特殊……万一、万一之后她也失控,想要吃掉我,想要去往我的世界吃掉所有人类怎么办呢?”
白从霜的话,冉宿梦死亡起码白从霜也能感觉到,这也算是某种限制?但其他的鬼可与冉宿梦一点关系都没有,冉宿梦实在是没什么安全感。
“你变得比她更强就好了。”白从霜笑眯眯道,“你也可以杀死她哦~”
冉宿梦:“……”
算了,反正她本就是被动至极的。白从霜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冉宿梦闭了闭眼,不再为这个困扰。既然她相信了白从霜,那就不要再怀疑什么,就……连白从霜的决定一并相信。
她打起精神,继续与那触手对练起来。
这边,虞之野刚派出那些小鬼搜寻信息,大护法便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副教主啊,你去教主那儿……知道了些什么?那位,真是我们少主吗?”大护法逄煌搓了搓手,一脸好奇。
虞之野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想养老到死就别好奇,想现在就死我可以送你一刀。”
大护法:“?”你特么?之前我给你分享其他八卦,一起探讨、聊天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
“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闲扯。”虞之野对着山顶院落方向略一拱手,想着白从霜对冉宿梦的态度,便道,“那位,不是少主胜似少主,你态度恭敬些总没错。近日若是无事,你带着其他护法一起去操练一下教内弟子,多给他们一些实战机会,带着他们拜访其他势力,多多踢馆。”
这是……教主有新的打算了?逄煌张了张嘴,被虞之野这么一说就莫名担忧起来。他真觉得自己没法划水养老到死了。不过既然有令,他也只能遵守。便收敛表情,认真行了一礼,接道:“是,我这就去做。”
……
夜晚。
“你干什么?”冉宿梦猛地按住白从霜的手,冰凉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开。
“碰碰你。”白从霜低声道,她就跟之前许多个夜晚一样慵懒地躺在床上,将冉宿梦揽入怀中。她明明是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休息的,但冉宿梦想要休息时,她总在旁边躺着。“你说过的。”
“……”冉宿梦头一次希望自己的记性不要这么好,但偏偏那段记忆在现实世界也闪回过无数次,令她捉摸不透。她咬了咬牙,放低了声音,“你不是一直都抱着我在睡吗?这样就够了,你干嘛、你刚刚干嘛……掀我衣服?”
“不想隔着衣服。”白从霜说得十分自然且理直气壮,好像她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一样,她那被冉宿梦按住的手略动了动,继续道,“你可以念经。”
“谁睡觉会念经啊!”冉宿梦有些崩溃,她当然很快反应过来白从霜在说她上次说这话的时候在心里偷偷念经平复心情——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就是一个弱小无助的人类,为了能控制住情绪她没有选择发疯而是选择念经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更何况念经也没用。而且,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整个下午也没发生什么事,晚上她老老实实吃饭、洗澡,也没做什么让白从霜不顺心的事儿吧?这鬼是闲得无聊了就想逗逗她吗?她好累的!冉宿梦后牙槽咬了又咬,最后忍下来,只低声道,“白从霜,人鬼有别。”
“你不是要满足我?”
“……我那是气话。我一个大活人,哪里能满足得了鬼?而且我们又不是……什么关系。我上次还说让你晚上别跟我一起睡,你怎么不听这个?”冉宿梦莫名有些烦躁起来,她用力捏了一下白从霜的手,将那手按在自己腰上,不让她乱动,“我很累了,我要睡觉。你少来逗我。”
“你在对我发脾气么?”
“……”冉宿梦被哽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猛地坐起身来,低头看向那懒懒散散并无太多表情的白从霜。她在朦胧的夜色微光下看到那张脸,对上那双眼眸,突然就泄了气,又认命地躺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白从霜,“我要睡觉了。”
第62章 062 痛苦 /现/在/的/样/子/
在想睡而未睡着的这段时间里, 冉宿梦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白从霜的脸。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恨死这个鬼了。如果不是白从霜瞎捣鼓什么阵法,她也就不会被绑定,也不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经历这一切。最重要的是, 在最开始,她一直都是被白从霜杀掉的!
即使死亡瞬间感觉同步又如何?白从霜是鬼怪, 她是人类, 鬼怪能承受的上限与人类怎么都不一样。更何况白从霜还是个疯的, 她喜欢的就是那种感觉。冉宿梦可享受不来。
但是,但是啊,不得不说……不得不提……对冉宿梦这规规矩矩了二十多年的人类来说,第二次过来时的体验, 实在是太超前了。哪怕冉宿梦一直努力想忘掉,可越想忘记,却越忘不掉。哪怕白从霜是只鬼, 她的样貌也是冉宿梦活了这么久见过最美的了。在很多时候与白从霜对视时, 冉宿梦都会为那美貌所折服。
她只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类而已……所以, 她是颜狗这件事也非常正常吧?普通人会被美**惑, 也会慕强, 这一切都很合理吧?
冉宿梦也不想变成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但是……随着死亡次数越来越多,她如今对死亡的畏惧是真的越来越少了。痛苦可以忍受,那一瞬间的无助、无力与绝望也可以克服,哪怕她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萎靡状态,但她总会恢复精神的。这不代表她享受这种状态, 只是冉宿梦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她不可以放弃,她必须努力必须变强必须坚持下去,而在这段“必须”的、“不能回头”的路上, 陪伴着她的只有跟她产生了联系的白从霜而已。
这么多时间的相处,冉宿梦的成长与变强离不开白从霜,她这一身装备甚至都是白从霜给的。哪怕冉宿梦不愿意承认,但她在幻梦世界唯一能够相信的、唯一能够信赖的,也只有白从霜了。
白从霜说得没错,或者说这只鬼一直以来的判断就没有错过。冉宿梦确实一边依赖着、信赖着、不自觉地想要亲近白从霜,另一边的理智却不断告诉她白从霜是个鬼,她不能离白从霜这样近、不该这样去信任一个鬼怪。矛盾而复杂,她确实如此。
她也确实害怕自己会对白从霜产生感情,无论是哪一种感情,所以她不敢去正视这一切。思绪稍一放松,她就立刻警觉,强行打断一切旖旎的猜想,然后告诉自己:你要变强,要杀死白从霜。
在这来往于现实与幻梦的路上,她太孤独也太无助了。在现实世界孤身一人的夜晚,冉宿梦也会质疑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可她不敢放弃。
身后冰冷的感觉,腰间上那搭上来的手是冰凉的。可哪怕就是这样的触感,冉宿梦竟逐渐习惯了,在习惯之余,她竟可怕的感到些许心安。
冉宿梦理智上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这样太可怕也太难以控制了,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可情感上,她无能为力地依赖着。
冉宿梦闭上眼睛:她不想孤身一人。
但这偌大的压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未知……一切的一切都在压迫着她。她不想成为现实世界的罪人,又不甘心就此死去,尤其当她死亡后产生的结果也是未知时,她连真正的死亡都不敢了。
忽然的,冉宿梦搭上白从霜的手。她的手指描摹过白从霜的手指,一点点触碰着。
白从霜手指略蜷缩一瞬,而后将她的手抓住了。
“白从霜,我们是什么关系?”冉宿梦没有挣脱白从霜的手,而是如此问道。她声音略有颤抖,都仿佛带着无尽的天真,她说,“我们是鬼怪与人类的关系。我们是师傅与徒弟的关系。我们是绑定与被绑定者的关系。我们相互联结,密不可分,共享着死亡与新生。”
“白从霜,你掌控着我的一切,而我无法也无力反抗。你赋予我力量帮我成长,你为我提供庇护保护着我,你可轻易取走我的性命、我的一切。我能回报你什么呢?百年时间……我真能在我有生之年成长到可以战胜你、杀死你的程度吗?你渴望死亡、享受死亡,但是一定不想真正的死亡的。你从我的死亡里就已经能体验这一切了,你真的想要我杀死你吗?还是说你也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你想死,把我人类的身份暴露出去,整个星灵界都会讨伐你,到时候死亡是最轻松的事了。”
“我不明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匮乏、贫乏,我一无所有。白从霜,我能给你什么呢?死亡的体验吗?可如果你真想,早有八百种不同的死法等待着我了。还是说,你想看看像我这样弱小无用的人类能成长到哪一步、能走到哪一步吗?白从霜,你在享受养成我的过程吗?”
白从霜,我在你眼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认为我是什么?是人类、蝼蚁、猎物、食物、玩物或是其他的什么?
冉宿梦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要问个清楚,她想知道白从霜到底是怎样看待她的,她又是否足够特殊、是否能占据一定的重量。但这直白的问题她无法问出口,她想知道,却害怕那不确定的答案。她害怕得到的答案是冰冷且残酷的。
“你睡不着,脑子里就在想这些吗?”白从霜好像一点都没被冉宿梦的情绪感染到,她就这么平淡地问出这句话,并没有回答冉宿梦那些问题。
这下轮到冉宿梦沉默了。是的,她脑子里就是在想这些问题,她为这些问题所困扰。她本来就是矛盾的、复杂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位她自己与白从霜的关系,她的理智与感情总在交锋,而她分不清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怎么了?难道这很可笑吗?难道她的烦恼不值一提吗?凭什么白从霜能这么冷淡这么平静地问出这样的话来?
冉宿梦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些情绪因何而起,难道只是因为白从霜此刻的态度吗?可白从霜什么态度都是正常的,她在期待白从霜以什么态度回答她呢?
冉宿梦感觉到痛苦。
或许她真的承载了太多压力,也太过压抑自己。种种原因?这很复杂。
“你想要我们是什么关系?”白从霜又问道。
冉宿梦依旧无法回答,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想。
“我并未掌控你的一切,你也不是无法反抗。你有自己的意志与精神,这是谁也无法摧毁的。”白从霜的声音依旧平淡、冷静,不急不缓地诉说着一切,“冉小姐,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是任何关系。”
“你杀不死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也在变强。我享受过程,但不仅仅是培养你的过程,而是与你相处的每一个过程。人类的体温、心跳、血液,你的眼神与动作,与你的每一次接触,你的每一次反应。”
“你的振奋或疲惫,你的脆弱或坚强,你的不安与坚定。你复杂且矛盾,极弱小又极强大,畏惧死亡又主动接受死亡。”
“在我眼里,你是特殊的人。而我想看看特殊的你能成长到哪一步,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冉宿梦以为,白从霜不会理会她刚刚情绪爆发近乎崩溃提出的问题。她还以为,那两句话就是白从霜给她的所有答复——但白从霜居然认真回答她了。
在情绪爆发之后,冉宿梦的情绪又近乎崩溃,她克制不住地鼻头发酸、眼前模糊,她努力想要将一切的情绪憋回去,但眼泪却从眼眶中滚落。她抬起手想要擦去泄露她软弱的痕迹,身体却被白从霜轻易掰了过来。
白从霜坐直了身子,她探手戳碰冉宿梦脸颊泪珠,感受着指尖湿濡。她问:“人类总是哭泣吗?”
“……是我总是哭泣。”冉宿梦啜泣着,“是我太过软弱。”
眼泪是她情绪唯一的宣泄口。除此之外,冉宿梦还能做什么呢?她得坚强,她得努力,她得积极向上,她不能让现实世界的人担心,也不想让白从霜觉得人类软弱可欺。所以是她软弱是她脆弱,而非人类软弱脆弱。是她不安恐惧,而非人类不安恐惧。她代表不了整个人类,她只是其中最平凡普通的一个人而已。
白从霜一次又一次替冉宿梦擦去眼泪,她静静注视着仰躺在她身下的冉宿梦,注视着冉宿梦那一览无余的脆弱。
她抬起另一只手,按上冉宿梦柔软的肚子,就好似摁在兽类脆弱的肚皮,她感受着冉宿梦的体温与啜泣时的颤抖、起伏,感受到冉宿梦因她冰冷触碰而变得僵硬与不自在,感受着冉宿梦的呼吸和皮肤底下血液的流动。
“你现在的样子,非常诱人。”这只鬼居高临下般注视着冉宿梦,目光从冉宿梦的肚子上移至冉宿梦的眼睛,她与冉宿梦对视上,平淡的语气里蕴含着些许疯狂,“让我想要生吞掉你。”
“……”冉宿梦望着白从霜那双黑眸,望着那会动的黑色瞳仁,她无法说话也无法发出声音,睫毛颤动着又落下一滴泪,只用力咬住了嘴唇,甚至尝到丝丝血腥味……冉宿梦扭头移开了目光。
阴影笼罩下来,冰凉的触感覆上冉宿梦嘴唇。刺痛传来一瞬,冉宿梦还未来得及反抗什么,轻柔的舔舐、吸吮便将渗出的血液清理干净。
第63章 063 碾压 /神/速/的/成/长/……
垂落的发丝、交错的呼吸、冰冷的触碰。清醒又迷醉着, 这欲望的锁链将冉宿梦束缚,拽住她堕入深渊,不断下沉。
冰凉的火焰在她躯体点燃, 所有理智都随之燃烧起来,绽放出黑雾里的花。
“你又要……做这种……”冉宿梦哽咽着, 她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 她仅剩的弦紧绷着, “我们是什么关系,就能这样子?你们鬼怪都、都这么……什么都不在乎……”
白从霜停下一瞬,她微低头,声音轻柔:“我们可以是任何关系。”
浅金色腰带滑落床底。在浓郁的、笼罩住一切的黑雾里, 冉宿梦窥见白从霜瞳仁似水一般融化,下一瞬,变为纯粹的黄金之色, 并一分为二……
双瞳。
她被轻咬住脖颈, 但被触碰与轻咬的地方又不止脖颈。她的脆弱一览无余, 但凶残的鬼怪却温柔起来。
迷幻交织的梦境, 一切感官被放大, 却又仿佛与她本人抽离。
她沉溺在冰冷的怀抱,浮浮沉沉无法借力,被旋涡卷去深处。冰冷与火热交融,她被一点点剥开、被迫袒露出一切、被一点一点的生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