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冉宿梦快速摆手，“不用在这儿等我。我爸妈那边还要你多多照顾呢～你在家等我们的好消息就行。”幻梦世界与现实世界有时间差，谁能知道这通道里是个什么情况，可不能让江物风在这儿白白等待。
“就算没有别的任务，你也可以好好休息嘛。”冉宿梦笑着说，“这段时间，真是多谢你照顾了。”
“总之，不用留在这里。我们先去了，回头见。”她对江物风摆摆手，没再看江物风表情，只与白从霜十指相扣，一块儿朝前走去。
不知何时，周围有白雾出现。
待冉宿梦察觉时，浓重的白雾早已蔓延开，将周围全都掩盖。如若不是仍牵着白从霜的手，冉宿梦几乎以为自己又陷入梦境了。
“我在你身边。”白从霜的声音轻轻响起，她握紧了冉宿梦的手，带着她继续朝前走去。
她们一直在坚定前行，速度不急不缓。可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时间？空间？一切都在这诡异的白雾中变得虚无且不可捉摸。冉宿梦不知道她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她甚至不知道这白雾什么时候才会消散，又是否会消散。
她想，难道那些前辈就是在这白雾中迷失了吗？而那些迷失了的前辈们……是失踪的那些，还是失去记忆回去的那些？
冉宿梦不知道。
周边的一切都太安静了，安静到她们走路的声音也被白雾吞没，所有的一切失去色彩。只有白从霜始终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直前行。
“累么？”白从霜问。
“不累。”冉宿梦早已今非昔比，她继续前行，忍不住问，“这白雾会散去吗？”
“坚定些，不要想其他的东西。一直往前。”白从霜轻声提醒，“你只需要想着，你要去哪，摒除杂念。”
摒除杂念……
冉宿梦微微闭目，握紧了白从霜的手，与她一起前进。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一直到冉宿梦开始疲乏时，周边白雾的浓度终于有所变化。
浓重得几乎将一切遮蔽的白雾变淡了。
她与白从霜依旧走着，走着……身边的白雾越来越淡，逐渐开始出现微弱的声音。
“冰糖葫芦儿～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儿！～”
“馒头～老面馒头～”
她们从寂静无声之处，走进人声鼎沸的闹市。
第160章 160 记忆 /场/域/冒/险/一/
仿佛再回人间。
“……是幻象？”冉宿梦迟疑着小声问， 可这烟火气息太重，往来行人也不太像完全虚幻。可若不是幻象，她与白从霜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其中， 怎么就没引起任何注意？
“是又不是。”白从霜仔细感应着这场域内的能量气息，作为鬼怪， 她自然敏锐， “有能量捏造， 是有意创造的。”
冉宿梦这才打量这场域内的图景，却发现这里展现的一切似乎并不是现世如今的样子。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往来汽车……她猜测也许是场域主人构造的，这一切也该是那场域主人的记忆。
“先四处看看。这些商贩行人并无灵智， 一切只是在展现过去某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白从霜驻足观察了片刻，如此说道，“这场域……有点奇怪。”白从霜并未察觉出任何危险， 甚至没在这记忆场景里感觉到任何与鬼怪相关的气息。
无害？可如若无害， 为什么处理局精锐会一队队失踪？
只能继续向前探索了。
周边是往来人流， 但仔细看去却看不清过路人的面貌。就好像某个悠闲午后， 你于记忆中搜寻过往， 只记得这日的景色、氛围，却无法关注到每一个路人。冉宿梦行至一半，忽地驻足：“那这里我能看清面膜的人，是不是就是这片区域的中心？”即使他们不是这记忆的主人，也一定对主人有着某种意义。
仔细回想……冉宿梦观察起周围环境，到这个距离， 周边的一切似乎比之集市时要安静许多，也不那么“生动”了，就好像记忆末端的固定背景。
集市……早市？那边刚刚好像有许多小摊贩， 毕竟叫卖声就有许多种。刚刚那些景物行人里……不，行人作为记忆的一环，作为中心焦点似乎却没变过。那么，在这种情景下，在假设记忆主人是在怀念过去的前提下……
Ta是否坐在某个小摊前，悠然吃着或喝着什么，只瞧着热闹的市集，瞧着这人间烟火气？
——她该意识到的！白从霜并非现世人，并未有过这些生活、常识。她作为玄水圣教教主，幻梦世界那边即使存在市集也不是白从霜会去、会逛的。这里是现世，她应该再仔细一些才对。
冉宿梦拉住白从霜的手，一边正欲快速解释自己的想法，一边就要转身回去。然而就是这么转身踏出一步，整个“幻象”骤然崩塌。
仿若有失重坠落感，又仿佛没有。一切只是视觉上的变化，骤然的漆黑笼罩一切，下一瞬又呈现极致的白，一切颜色被晕染、被照耀得褪色，从一个极致到另一个极致，最后狠狠坠下，投入另一处记忆。
但一切发生的时候，冉宿梦只踏出了那一步，并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任何动作。白从霜配合着她，两个人好似万千变化中不变的锚点，一切记忆变化只围绕她二人出现。
但这一次，周围却没有任何人。
海浪不急不缓地轻拍着沙滩，空中云雾翻滚，拉得极长。而在水天之间，一抹橘红亮起，染透半边云朵与半片海浪。
海风拂面，哪怕是“幻象”冉宿梦仿佛也感受到那股潮湿的气息，仿若尝到那微微的咸味。她站在沙滩边，却无法于夕阳中留下影子，无法在沙滩上留下任何痕迹。
没有人。冉宿梦原以为自己能看到记忆的主人，但似乎并非这样。她与白从霜好似误入全息影院。
“并无异常。”白从霜打量着四周，低声说道。
“……或许。”冉宿梦略有迟疑，不过见这幻象只静静展示着，还是与白从霜说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等说完刚刚的想法后，才又说道，“可现在看来，或许记忆里并不存在这段记忆的主人？”
“可只是展示，又有什么用意？是能降低我们的警惕心还是会让我们迷失在这里？如果一重记忆接着一重记忆，完全意识不到时间流逝，或许真的可能彻底迷失。”冉宿梦说到这里，又摇了下头，“我现在的记忆……应该没有受影响。”她应该没有忘记什么。
“你觉得这场域会捕食人的记忆，并将之展现出来，作为新的饵？”白从霜瞬间明白冉宿梦在担心什么，她略思忖片刻，“我也未失去记忆。”
因为未知，所以冉宿梦完全没有任何方向。她不知道这场域的杀招是什么、在哪里，也不知道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有什么作用。或许只是她想多了，但她宁愿多想些。
白从霜……应当是没怎么闯过这种灵异区域的。冉宿梦虽然也解决过几个任务，但那都是靠实力硬推。这毫无资料的场域，冉宿梦也毫无头绪。她沉吟片刻，只觉得这里古怪，“我总觉得……硬耽搁下去恐怕会有不好的变故。我之前解决这种……都是速战速决，要不，咱们硬推试试？”
白从霜认真看她，愿闻其详。
“我燃张符纸先。”冉宿梦说着，抽出五张破障符，以灵力驱使它们环成一个圆，直接激活燃起。然而一直到符纸燃尽，这里的幻象也没受半分影响。是符纸无效，还是……这并非“幻象”？当初那些精锐前辈们，想来也做过这些尝试吧。
“刚刚场景变故，是回头所致。”白从霜见冉宿梦沉默，便开口说道，“在我那方世界，也有一些迷阵。有些特定的传承里，是不能走回头路的。我不太了解你们这边，不过我们或许能够试试。这里并无杀机，或许只是最浅显的表层罢了。”
“可我刚刚回头了，现在再继续……也可以吗？”冉宿梦有些不太确定。
“试试吧。”白从霜看不透这片空间，只如此说道，“或者，我试试能不能强行破开一切？”
“先往前走试试。”事关通道，冉宿梦觉得没那么简单。但靠武力强行破开一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冉宿梦有点害怕通道与场域有联系，这强行破坏了场域，要是直接把封印也彻底破开就不好了。
沿着沙滩边一路朝前走去，偶尔海浪扑打而上覆过鞋面，也只有视觉影响而已。
等到这最后一点夕阳也要消散时，从海天相接的边际开始，一切逐渐的消融、消散，这是一个缓和的过程，天地一切景物、声音消融，被新的篇章替代。
“这是自然转场。”
再继续往前走，随着时间流逝，又会有新一轮转场。看着记忆边缘中的一些景物，冉宿梦猜测它们应当出自不同时代、不同人的脑海。
在海边行走，虽不会真正被打湿衣裳，却能感受到拂面的海风。
有静谧安逸的午后花园，有那被海洋球填满的儿童乐园，有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转眼瞧见成片成片吃草的牛羊群。
这一定是某些人美好记忆的一角。冉宿梦与白从霜走啊走，已不知道走了多远。她略感疲惫地微微驻足，从背包取出饼干与水简单吃起来，问，“大概过去多久了？”
“时间是混乱的。”
冉宿梦想了想，又问，“我们还在最开始吗？”
“难说。”白从霜摇摇头，“这些记忆，有稍微影响到我。它们令我的情绪平和，让我放松。”这样的情绪与改变发生在冉宿梦身上或许是正常的，但白从霜不是这么容易被影响到的鬼怪，哪怕她心底会有柔软的部分，但这部分绝不会来自陌生人类的记忆。
冉宿梦咬下一口压缩饼干，而后送了口水咀嚼着咽下，莫名想：如果将场域比作怪兽，那她和白从霜大概就是十分坚定地走进了怪兽的肚子吧。她现在也确实有些放松，心态平和，甚至说，在那些美好记忆的影响下，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颇为柔软、温热。
这样的情绪不适合出现在她俩身上。
“我宁愿出来个镇守通道的恶鬼，将那恶鬼杀了，咱们就能出去。”冉宿梦叹了口气，虽然这样说，但还得继续查探。她微微定神，燃上一张清心符。
一重记忆接着一重，冉宿梦虽时时警惕，却也发现随着时间流逝，她似乎越来越深陷其中。她的感知、感触越来越与那第一视角相连，直至在又一重记忆转换后，她直接坐上摇晃的秋千，就这么惬意的在午后微荡起来。
就这么大脑放空，坐在秋千上荡悠了好一会儿，冉宿梦猛地打了个寒颤，恍若从梦中惊醒：白从霜呢？！
白从霜她——
幻境骤然破碎。
冉宿梦浑身突然就疲惫起来，她迷茫地抬起头，直升机就在她眼前降落。虞之野和许向晓第一时间赶过来，将她扶起：“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没事了，你这次任务完成得非常好，灵异污染区已被清除。”
冉宿梦愈发迷茫，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多了些记忆，又好像少了些记忆。她抬起手指向虞之野……“你、你是……鬼怪吗？”
“是啊，鬼怪怎么了？你是做任务被影响到了？”虞之野一脸古怪地伸手摸了摸冉宿梦额头，嘀咕着“这也没发烧”之类的话，又看向许向晓，“副队，先把她送回去吧，到时候申请一下心理疏导。当然，这也可能是精神类影响。”
“可、你、我……”冉宿梦只觉得脑内剧痛无比，她狠狠摇了摇头，“不对，这不对……有问题，我明明是来……是来……解决任务的？”
“不不不不，我是、我是……不对，我还有白从霜，白从霜她——”
“白小姐？她正在你家等你回去呢。你这次任务危险度高，她可担心你了。”许向晓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她看向冉宿梦，用无比正常的语气接话道。
第161章 161 记忆 /场/域/冒/险/二/……
她在家等我回去？她可担心我了？冉宿梦听着这两句话， 只觉头晕，她忍不住抬手抵住自己太阳穴，直觉这一切颇为古怪， 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可当她看着许向晓和虞之野时，又不知道这不对之处出自哪里。
她只是本能觉得， 她不该在这里看见虞之野， 虞之野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甚至与许向晓共事。可为什么……
轻微刺痛后，一段记忆出现在冉宿梦脑海——虞之野是正儿八经考公进来的鬼怪。
不、不！这记忆肯定有问题，鬼怪怎么可能去考公？！……可有灵智、不会转世的鬼怪如今融入人类生活，已成为除人类之外最大种族。鬼怪与人类和平相处， 中间有特殊事件处理局负责……？
一段一段，一阵一阵的陌生记忆就这么被“回想”起来，冉宿梦仍觉得不太对劲， 脑子里就突然冒出：“歧视鬼怪是犯法的”这条信息来。
不是？鬼怪这种东西还能被歧视的？它们把人类当食物， 可是最爱吃血肉、活物的东西啊……鬼怪吃人、伤人同样犯法， 情节严重还会判处流放时间海甚至当场强行超度的刑罚。
可时间海又是什么？……触及时间之力的一片区域， “海”只是假称， 可以看作“时间牢笼”。
冉宿梦想到这里，忍不住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她这怎么还能自问自答的？
太古怪了，太古怪了。可细究下去，冉宿梦却大脑一片空白，实在记不起什么。
她跟着小队回去，有些茫然地打量下方陌生中带着一点熟悉的“新”世界。
人类与鬼怪和平相处， 人死时如果有太多情感、牵挂，死后会化为鬼魂。人死后变成的鬼魂是终会消散的，且大多数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失去记忆、情感、理智， 沦为需要处理的厉鬼。而她们处理局，就是负责处在这一时间段的鬼魂们，帮助他们完成心愿，并确保在他们变成厉鬼之前将它们超度。
鬼怪不同于鬼魂，鬼怪是近乎人类，却不同于人类的另一种族。它们有独属于它们的繁衍方法。这种新的鬼类种族寿命悠长，但在年幼时往往无法很好的控制自身、克制欲望，所以需要长期的监管帮助他们“安全”长大，让他们学会如何在社会生存。她们处理局也会接管“未成年”鬼怪发疯而闯下的烂摊子，也负责将罪魁祸首追捕归案。情节非常恶劣的，一般会直接超度掉。而一般的，都是收押监管，让他们在监狱里服刑改过，重塑鬼怪三观，直至他们有足够的自控力后才会放归社会。
架构上很美好，但回忆不起具体实操细节的记忆，这些东西挤在冉宿梦的脑子里，让冉宿梦觉得自己大脑空落落的，连这些“社会常识”都泛着一股轻飘飘的、苍白的光。就好像这种世界只是她很早以前做过的梦一样。
冉宿梦叹了口气，余光瞥见过来接自己的两位来。虞之野，许向晓。她对这两人也有印象，甚至也记得当初是怎么与她们遇见的。她在最开始也只是一家公司的普通社畜而已，是普通人，只是在某天突然做了梦，遇见了——
遇见了白从霜？
在梦里遇见了白从霜？
虞之野是她通过白从霜认识的，而许向晓是她想寻求梦中事件的解决办法，偶然遇上她与谢无眠解决任务，然后……
不，这记忆怎么是矛盾的？！虞之野是怎么变成她的同事的？白从霜她……
她本来就是特殊事件处理局的首席顾问？虞之野本来就是她的麾下？——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头衔与职位啊！哪怕冉宿梦什么都不记得，也觉得这记忆陌生到荒谬。首席顾问为什么要进入她的梦里啊，这是什么新世界的人鬼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