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卿如尘,没有一个人是不上心的。
雪使想了想,终于理顺了思路:“想要灭杀天魔,需要请九天神雷。”
“这需要渡劫飞升者捏碎神格,放弃生命才能做到,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做法。”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八百年间,要培养一位这样的人才。”
听到雪使这么说,月使忽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拍即合道:“可行!魔教质子们天资聪颖,圣女也是极为厉害,别说八百年内,两百年内都可以飞升。”
原本情欲毫无波动的卿如尘听到这里下意识说了一句:“翎羽不行。”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她,眼神诧异。
卿如尘仍旧面色平静,与她们解释:“她是我的软肋,她在,我恐会被天魔钻空子。”
合情合理,一如既往的偏爱。
花使立马附和:“那就不考虑圣女。”
众人愉快地放弃了风翎羽,打起了别的质子的主意。
正谈论间,卿如尘的识海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翎羽不行?”
“风翎羽吗?你竟如此在乎她?我倒要看看你为何如此在乎她!”
话音落下,识海之中,被卿如尘凝结成冰的天魔,竟然寸寸崩裂,咔嚓一声,轰然炸开!
“吼!”
霎时间,小小的箭羽大吼一声,膨胀成小山大小的虚影,轰然朝卿如尘凝结成冰的识海砸去。
它一拳砸下,卿如尘的识海顿时轰开了五十丈的大洞。
“噗……”
卿如尘身体骤然往前倾,一口血吐在了寒冰玉床上,凝结成漂亮的血花。
血腥味骤浓,四使们纷纷回头,看向寒冰玉床,惊呼道:“尊上!”
卿如尘立即抬手捏诀,将神识沉入识海,化作金色的巨人一拳轰向天魔:“静心,助我封魔!”
“是!”
四使立即向九宝莲灯输送法力,原本暗淡的莲灯,骤然点亮。
灿烂的光辉照入卿如尘的识海,也照在了她的神识上。她的神识虚影一瞬变的又高又大,捏着手里的天魔,按在冰面上狂殴:“还想窥探我的神识,做梦!”
“你就与我在这冰天雪地里,永远纠缠,生生世世不见天日吧!”
她放着狠话,寒气一阵又一阵从她身上冒出来,由头到脚凝结成冰,没一会就将她与天魔全冻住了。
原本还在挣扎的天魔,扑腾了两下,就被厚厚的冰冻成了老长一条,与卿如尘形成了一座巨人摔蛇打七寸的雕塑。
在识海之外,卿如尘端坐在寒冰玉床上,一袭白衣,全身被冰蓝色的寒冰裹住了。
她整个人都冰雕玉裹的,在九宝莲灯之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
四使们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法阵上,仰头窥视着卿如尘的容颜,心头均是沉甸甸的。
铺天盖地的难过袭来,月使想哭,又有些无助。她下意识地看向雪使,寻求帮助:“上官,接下来怎么办?”
雪使面色惨白,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月使等了片刻,只见雪使抬手捂住嘴巴,侧身转过一旁,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一旁的风使立即闪身过去,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气。
月使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尊上才走没两息时间呢,你就变节了。你这……”
雪使立马扭头呵斥了一句:“你闭嘴!”
眼神凶死了,还挂着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月使一下就闭嘴了。
雪使干呕了一阵,才转过头来看向月使,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灵力一下抽空了,身体受不了。”
她解释了两句,扭头看向一旁正在用小刀磨指甲的夜玫瑰:“花使不也把灵力抽干了,不难受吗?”
卿如尘不在,夜玫瑰意兴阑珊:“习惯了。干我们这行,最缺的就是灵力了。”
她语气蔫蔫的,大家兴致都不太高。
仅是辅助卿如尘压制天魔,就抽干了他们四人的灵力。若是没有卿如尘,这世间会变成什么样?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一句话,在卿如尘身上实现了无数次。
直到如今,她为了这份责任,将自己彻底封印了。
而且,这封印或许是一生的。哪怕她们找到合适的质子飞升,解开卿如尘的封印,到时候卿如尘还是卿如尘吗?
卿如尘能保持自我,不被天魔吞噬吗?
就算能保持,她能在九天神雷下活下来吗?
无数的问题萦绕在她们的脑海,四使们看了彼此一眼,均看清彼此眼中的惶恐与困惑。
这时夜玫瑰站起身,对其余四人道:“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信尊上。”
她转过身,往阵法外走:“我还有职责在身,就不陪你们唠嗑了。”
“五十年后再相见。”
她挥挥手,走得极为洒脱。
众人凝望着她的背影,见她袅袅婷婷地消失在长长的冰川甬道里,这才转过头来,彼此看了一眼。
最小的黄鸢尾笑弯了眼,软软糯糯的:“我也信尊上。”
“不就是天魔嘛,我们尊上都是魔神了,捏死它不是轻而易举。”
“就是!”月使附和,趾高气昂道,“区区一个天魔,杀了就杀了,还怕它不成。”
雪使闻言,微微一笑:“对啊,更何况,尊上还有我们。众人拾柴火焰高,一把火就给她烧了。”
月使拍手,赞不绝口:“对喽,这就对喽!”
—————————
冰川深处发生的一切,风翎羽一无所觉。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夜尽天明时分。
她在卿如尘的大殿之中悠悠醒转,醒来时卿如尘已经不在,只在她识海之中留下了一行字——
“吾徒翎羽,请原谅师父的不辞而别。前夜里我望着你的睡颜,左思右想仍旧下定不了决心离去。”
“修士短短五十年,却已是凡人大半生。我与你只共有十四载光阴,红尘漫漫,将来也不知道你会有何等际遇。”
“若是遇到心仪之人……你总怕我忘了你,可师父又何尝不怕你忘了我。”
这一行字落在风翎羽识海的沙滩上,似乎斟酌又斟酌,才用指尖落下一点灵力。
风翎羽只看了一眼,还未细读出其中暗含的意味,就被海浪冲走了。
细沙滩上一片平整,如同从未落下过什么那般,干干净净。
风翎羽压着裙摆,蹲下身来,伸出手指往卿如尘曾落下字眼的地方探去,一双眼雨雾蒙蒙的:“师父……”
她轻声低喃,语气幽幽:“这世上,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比你更重要呢。”
风翎羽在卿如尘的寝殿又待了一日,一日过后,她将自己的住所搬回了卿如尘的寝殿。
一切摆设如旧,与自己少年时别无二致。
随她一同搬回来的,还有与她一起长大的荣余。
重新入住魔主寝殿,荣余威风极了,睡在偏殿西窗的摆件上,得意洋洋的:“尊上闭关五十年,连同四使也一并闭关,如今魔宫上下,除了花使之一还有左右护法,就是我们最大了!”
“哇咔咔,看你我纵横九州十四海五十年!”
一旁正研磨朱砂,准备批阅公文的风翎羽,听到她这般嚣张,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少得意点。正是师父不在,我们才要谨守教规,秉公办事,替师父守好魔教。”
“若是你敢欺下犯上,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话音落下,风翎羽给荣余赏了一个暴栗。
“哎呦!”荣余捂着额头发出一声惊呼,双眼哀怨地看向风翎羽,“你叮嘱就叮嘱,好端端地打我做甚。”
风翎羽轻哼一声理直气壮:“这是为了让你长记性。”
风翎羽重新入住魔主寝宫,一时为了回到卿如尘身边,二是彰显自己的权力与威能。
从这一日起,整个魔教上下,大大小小事务,全部交由风翎羽把控处置。一时之间,九州十四海的修士全都知道,这位年岁不到二十岁的圣女,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在魔教宣布卿如尘闭关,圣女把持教务之后,流言遍地开花。
有说一年前与魅魔那一战,卿如尘深受重伤的。
也有说卿如尘忙着吞噬魅魔,准备飞升。
更有甚者,说卿如尘已经重伤不起,差点烟消云散。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人觉得没有卿如尘的魔教,就是一盘散沙。
自魔教宣布卿如尘闭关之后,已经有数波人前来刺探虚实了,但都被花使的令使一一拿下,生擒到风翎羽面前,等候发落。
深夜,令使们压着一群叛党,让他们跪在风翎羽的偏殿前,朝着正在批阅公文的风翎羽行了一礼:“翎羽殿下,我们又抓了一批擅闯魔宫者,请您发落。”
风翎羽头也不抬:“先前不是与花使说好了嘛,再抓到人,直接关到地宫拷问。”
话音落下,一道温柔的女声* 应答:“可是有个逆党,说要当面见您。”
“见我?”风翎羽略有些疑惑,她持笔从案卷里抬头,看向大殿正中央。
跪在前头的一个身穿黑衣,身上被捆着束仙绳的女子,仰头看向她。视线对上的一瞬,对方的双目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真像!真像啊!”
“昆玉!是昆玉!”
黑衣女子往前跪了一步,眼神炽热地像是要把风翎羽吃了。
风翎羽满头雾水,她的眉头刚往下压,偏殿大门被一阵强劲的灵力轰开:“翎羽,躲开!”
是花使的声音,听起来已是狂怒!
风翎羽立即抱起公文,振袖后撤。殿内的叛党与令使们齐齐动手,挣开捆仙绳,朝风翎羽抓去。
就在她们靠近风翎羽的瞬间,万千冰蝶在风翎羽身前爆开,精准地切割入她们的喉咙,顷刻间将她们的身躯横切为成千上万份。
霎时之间,鲜血飞溅,大殿之中铺满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