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翎羽听到这里,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碧霄宗不愿意把你送到魔宫。”
众人齐齐望向她,风翎羽眨眨眼,茫然了好一会,才想到:“哦,你们是质子。”
“对啊!”碧沧海疯狂点头,“你都不知道,我们进魔宫前,听到的传言有多可怕。”
“说什么卿如尘长得青面獠牙,一天要吃十个小孩,生吃!咔嚓一口,能把小孩吃一半,大肠小肠直流的那种……”
年轻人一多,就容易凑在一起说瞎话。
身体还没好全的烈风听着点了点头:“对,在我们北疆说的是要吃一百个……”
就连言澈也赞同:“嗯……”
闻人筝在旁捧着脸笑眯眯的:“看来各宗门流行的恐吓不一样,我们妙音阁说的是不好好睡觉,卿如尘会来偷走美梦,塞入噩梦……”
不在魔宫,她们肆无忌惮地说着魔尊的名字。
一旁的白亦和清溪小声啃着灵果兴致勃勃地听着。
只有风翎羽哭笑不得:“师父哪有那么可怕。”
碧沧海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从小跟着尊上长大,你都不知道,以前尊上来校场教你修炼,我们上千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一回寝殿,哇……”
“还有人被尊上吓哭的。”
风翎羽不信:“真的吗?”
“真的!”碧沧海疯狂点头,就连闻人筝也给她作证,“没错,是真的。”
风翎羽很少从他人的角度来了解卿如尘,此刻听到卿如尘的另外一面,惊讶之余,又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蜜。
在她面前,师父是很不一样的。
碧沧海发散思维好一会,又将正题拉了回来:“总之为了保下我,我舅舅就出了一个馊主意,他和我娘亲商量把子芳作为人质送到魔宫。”
在旁听着的白亦一下就来劲了:“那你们是被发现了吗?”
“没有啊。”碧沧海摇摇头,“我刚好听到了她们的交谈,觉得不太对就跑了出来,刚好就撞到了来选人的风使大人。”
提到这里,碧沧海托着下巴,露出一副花痴的神情:“那天恰好是秋日里最晴朗的时候,风使大人一袭青衫,站在红枫下。”
“香枫红叶飘飘而落,她仰首抬眸,伸手接了一片红叶。我看着看着,就直接看呆了,撞在了她腿上……”
“她低头看了我一眼,看到了我腰间的笛,问我:‘你吹笛是吗’?”
众人纷纷看向她,面含期待:“然后呢?然后呢?”
碧沧海嘿嘿一笑:“她就和我说,魔宫有位大人惯用笛子,天下无双。你要是去了,会成为天下第一的音修。”
“然后我当天就跟着她跑了。”
碧沧海快快乐乐道。
众人“切”了一声,烈风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有些不解:“不过魔宫上下,究竟有哪位大人使用笛啊?”
还未等碧沧海答,就听得闻人筝道:“雪使啊!”
“上回她和月使联手,操练我们音修,音符重得堪比山岳,可把我们练惨了!”
“可不是!”
说到这里,碧沧海义愤填膺:“四使大人看起来最心软的是她,实际最心狠手辣的也是她!”
“还不如尊上呢!至少尊上还心疼我们!”
别看这群人放出去,都是九州十四海顶尖的年轻修士。实际上第一次离开魔宫的她们,根本就还是个刚断奶的孩子。
会抱怨师长,会蛐蛐说小话,还会分享自己乏善可陈的经历。
在旁的白亦听着听着,突然插了一句话:“你们在魔宫的时候,平日里都在修炼吗?”
“对啊。”碧沧海转头,看向白亦,有些好奇地发问,“那你们呢?在地宫都做什么?打铁?”
“嗯。”白亦点点头,她掰着手指算:“读书,识字,辨认材料,处理材料,打铁,鞣制皮革……”
她性子慢,活像一只水豚,身上透着一股要死不活的气息。以至于说话速度也很慢,但众人都不计较,也都慢慢听她说了下去。
碧沧海听她说完,托着腮帮子问她:“那你们有修炼的资源吗?就是灵石丹药一类的?”
“有的。”
烈风悄无声息地将头探了出来:“多少?”
“嗯……”白亦被她们包围着,斟酌片刻后开口,“你是问哪个修为层级的?”
烈风哦吼了一声,扭头看向碧沧海:“看来和我们一样,按修为层级分。”
碧沧海点点头,继续追问:“我们是炼器期月饷一百下品灵石,一瓶炼气丹……”
“筑基期是翻十倍,金丹翻百倍……以此类推,我现在是元婴初期,能拿到一万中品灵石。”
白亦算了算,下意识脱口而出:“啊……这么少啊……”
碧沧海震惊了:“少吗?这少吗?你要知道一般的宗门,一些长老的月饷都没我多!”
“那你说说,你的多少。”
白亦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
碧沧海:“两千中品灵石?”
白亦摇摇头。
碧沧海一下就结巴了起来:“两…两万?”
碧沧海破防了!
她转过头看向风翎羽,唇瓣都在发抖:“殿……殿下……你不觉得我们魔宫的薪资结构有问题嘛!”
她伸手指向白亦,语气愤愤:“我为魔教立过功,我为魔教流过血,她一个炼器师凭什么比我拿到的还多。”
火堆里埋的灵薯已经好了,风翎羽伸出红莲剑正将它挖出来。她一边挖,一边道:“别看人家白亦年纪轻轻,人家已经是六阶炼器师了。”
“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一个炼器师十五岁不到就六阶的?”
“这可是雪使费心培养的天才,多点灵石怎么了?”
碧沧海一听白亦的等阶,立即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拱手,连忙道:“是我看走眼了,你比我精贵,这月饷你应得的。”
这时风翎羽挖出所有的灵薯,朝碧沧海的方向扔了一颗。碧沧海慌里慌张接住了,捧在手里呼呼吹了两下,这才拿着灵薯在胸前擦了擦,擦掉了灰尘。
她小心地剥开灵薯焦黑的外皮,露出内里的白肉,递到白亦面前:“来,给你。”
“尝了我亲手剥的灵薯,就要原谅我的冒犯啊。”
“等你以后成为天阶炼器师,一定要为我炼制一枚神笛。到时候我一吹,碧海潮生起,大浪涛涛,不知要掀起多少人的爱恨情仇,人生的惊涛骇浪!”
白亦抬眸,凝望着她臭屁不已的脸。想着她方才说的那句“精贵”,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灵薯,轻轻点头:“嗯。”
就在这时,一枚漆黑的灵薯精准地从对面砸过来,一下就砸在了碧沧海额头上。
“哎呀!”碧沧海捂着额头,连忙扭头去看,顿时气结:“闻人筝你什么意思!”
“你不讲武德,你偷袭我!”
闻人筝翻了个白眼:“你少来道德绑架啊。”
她骂完,看向正在吃灵薯的白亦:“你别把她的话当真,她从小就是这个样子,爱投机取巧。”
“什么叫投机取巧,我这叫合理投资,投资你懂不懂!”
“我不懂!”
她二人争执了起来,吵着吵着就说要打架。
地宫里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还在吃灵薯的白亦瞬间紧张了起来:“你们……你们别吵了……”
“别……别为我吵架……不值得……”
原本还在争吵的两人齐齐扭头,朝白亦看去。见她两个腮帮子鼓鼓的,默契地扑哧一笑。
白亦被她笑得莫名,睁着大眼很是无辜。离她最近的碧沧海伸手,捏了捏她的腮帮子,笑眯眯的:“紧张什么啊。”
“我们从小打到惯了,就和你们在地宫炼器,炼丹一样,都是家常便饭的事。”
“只要打不死,明日还能继续做朋友。”
白亦似懂非懂,但还是跟着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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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热闹散尽。众人在洞府里,找了个地方打坐。
风翎羽却有些心绪不宁,她无法静坐,索性飞身而起,立在洞府的上方,替她们守夜。
仿佛是烈火散尽后的灰烬,此刻她的心中,被一种难以描摹的难过与孤独所笼罩。她端坐在树枝的最顶端,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只觉得自己周身都浸泡在雾气茫茫的清晨,被忧郁的愁绪笼罩着。
以前在魔宫的时候,她与同伴们玩耍完,回到寝殿,第一时间就会看到卿如尘。
她惯坐在西窗的案前,要么批阅公文,要么在抄写经书。风翎羽只要朝她跑过去,就会得到一个敞开的拥抱。紧接着,她就会顺势滑到卿如尘的腿上,懒懒地趴着:“师父,我好累。”
她和她撒娇。
卿如尘就会伸手,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落在她的后颈,温柔又有力道地捏了捏:“这样会好多吗?”
“嗯嗯。”
风翎羽翻了个身,面向卿如尘。
她看了卿如尘一会,抬手勾住她的脖颈,将她的身体拉下来。卿如尘不解:“怎么了?”
风翎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只是抬手,将指尖落在卿如尘的面颊,近乎痴迷地望着她。
从出生开始,她就与卿如尘在一起了。
她喜欢她师父,她喜欢和她在一起* 。
可是……
可是……
“昆玉是谁?”
识海所构建的回忆画面里,插入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风翎羽听得自己这般问道,记忆里的卿如尘呆楞了一瞬,继而眼神恢复了清明,将她狠狠地一把推开:“这不该是你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