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翎羽愣了一会,接着摇摇头:“不了。”
她长大了,拥有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再去争夺这个承诺,着实不公平。
风翎羽这般想着,目光落在远方的言澈和烈风身上,幽幽道:“远远看着,也挺好的。”
那时的卿如尘,神识已经开始不稳定。
这句“远远看着”,令她滋生了许多不好的情绪。
远远看着?
看着谁?
言澈?
还是烈风?
还是她们?
接下来的争斗,卿如尘有些心不在焉。她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瞥一眼风翎羽,见她目光始终落在场上,一颗心在情海之中翻涌。
没有了白亦从中调解,再加上魔宫阵法灵力的限制,场上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拿到魁首之人,是言澈。
场内响起了一阵恭贺声,卿如尘这才会眸,将视线落在了言澈身上:“既是你胜了,说吧,你想提什么要求?”
大殿之上,言澈长身玉立,朗声道:“多谢尊上赏赐,言澈确有一事相求。”
卿如尘含笑:“你说。”
言澈抬眸,看了眼卿如尘身侧的风翎羽,收回了目光,仰头凝视着卿如尘:“我想请尊上,将圣女殿下赐婚于我!”
“我倾慕殿下已久,此一生愿为殿下出生入死,所向披靡。”
她的话音落下,满堂寂静,就连修士们的呼吸声都暂停了。
卿如尘端坐在王座上,垂眸看着下方的少女,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反应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道:“我所说的承诺里,包含不违背道义一事。”
“翎羽是个人,她不是个物件,她有自己的想法……她的婚事,我不能做主。”
卿如尘开口后,在场所有人才像是意识到自己能呼吸一般,轻轻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们望着大殿之上的言澈,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心脏直跳,冷汗直冒。
偏生言澈好似身处台风眼正中央的人那般,一无所觉地开口:“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皆由父母做主。”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尊上既然是殿下的师父,那就有权决定殿下的婚事。”
言澈单膝跪地,垂首相求:“这世上万千珍宝也好,权势滔天也罢,都不及殿下万种风情。”
“言澈别无所求,只愿尊上肯首,将殿下许配给我吧。”
卿如尘的眼神一下就冷了。
她凝望着场中言澈的单膝跪地的单薄身形,厚重的经历凝成重力场,直接向她压了过去。
倾慕已久?
万种风情?
她何时看过翎羽这一面,她是在找死吗?
场上一片静默,眼看着卿如尘施加的压力越来越重,言澈额头上的细汗越来越多,一旁的雪使突然开了口:“尊上……言少宗主求娶圣女,是我圣教的好事啊。”
“不若先问问殿下的意思如何?”
雪使的声音唤回了卿如尘的理智,恐怖的威压仍在,但不至于要了人命。
卿如尘坐回王座,垂眸看向身旁的风翎羽,好整以暇道:“翎羽,言澈想娶你,你是怎么想的?”
她问得柔和,完全是一个师长的作派。
风翎羽对这场闹剧视若无睹,一边给她倒酒,一边无所谓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倒也没说错。”
她把酒放在卿如尘面前,神色淡淡:“若是师父要我嫁,那我嫁便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没看卿如尘,神色顺从,乖觉地令人生畏。
卿如尘面对她这种态度,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她想宣泄,又找不到点,整个人焦躁不安。
言澈是一点也不会看人脸色,闻言直接冲上来道:“既然殿下也认可尊上的诺言,还请尊上遵守诺言,将殿下嫁给我吧。”
卿如尘沉着脸不说话,底下的剑宗宗主陆无咎笑眯眯地附和:“言澈虽不如殿下这般能干,却也是一等一的孩子。”
“她们二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她一开口,有无数人附和:“是啊是啊,圣女殿下统御八方,言少宗主年少有为,着实般配。”
“此事若是成了,乃是我圣教百年大喜……”
“是极……”
“是极……”
无数的声音响在耳畔,听在心潮起伏的卿如尘耳中,越发刺耳。
嘈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最后汇聚成一条河流:“尊上……”
“还请尊上赐婚吧!”
“请尊上赐婚吧!”
卿如尘环视一周,发现大殿内跪了一大半。她扫视着这些人的脸,每一个,每一个都是这些年追随她荡平魔乱之人。
她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背叛,震怒道:“够了!”
那一瞬间,她身上爆发出了一股远超渡劫期的灵力,化作波荡,震向四周。
“轰!”
大殿的桌椅被震起,生生在空中爆裂,化作灰烬落下。
众人大骇,坐在原地恐惧地看向卿如尘的方向。
王座之上,卿如尘冷着脸,凝望着底下的众人,眼神是死一般的沉寂:“既然知道是本尊的弟子,那就明白她不是本尊一个承诺就可以随便许出去的人。”
“想娶她,先踏过千万尸骨,走到我的王座面前来再说吧。”
她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转身面向风翎羽朝她伸出了手。
风翎羽顺从地将手放在她的掌心,卿如尘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起来,大袖一展,带着风翎羽离开宴会,回到了东林山。
自那以后,卿如尘与风翎羽彻底避世,一切事务交给四使与左右护法打理,剩下一部分留给风翎羽,从此甚少离开东林山。
她师徒二人闭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却惹得修真界沸沸扬扬。那段时期,修真界最时兴的事情,就是编排她们师徒与言澈之间的爱恨纠葛。
卿如尘闲来无聊,还和荣余一起看过自己的话本子。
其中有个流传最广的,便是风翎羽与言澈青梅竹马,真心相爱。可惜卿如尘这个大魔头是个变态,单恋自己徒弟未果,就拆散了风翎羽与言澈二人。
卿如尘看到这个本子,给自己气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这还不算什么,最最最让卿如尘记忆深刻的,是一个主言澈和风翎羽的本子。
说是风翎羽被卿如尘养大之后,发现卿如尘是自己父母的仇人,和言澈合力偷走了卿如尘最厉害的功法,逃到人间。
卿如尘被伤得很难过,开始不管魔宫事务,到处散心。然后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与风翎羽很像的女孩,娶回了家。
成亲那天,卿如尘还在书房绘制风翎羽的新娘画像。一边画,一边又哭又笑:“这下诸天万界,万道同盟,再也不能说我卿如尘想娶自己的女弟子了吧。”
可怜的新娘子,欢喜的等着大婚,却不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
卿如尘看完这本更加气了。
她气得把话本子全部都烧了,一边烧一边骂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
骂完扭头看向荣余警告道:“你以后不要再给我看这些东西!”
“呸!辣眼睛!”
卿如尘气到疯癫,荣余趴在书桌上委委屈屈的:“明明是尊上你要看的。”
卿如尘瞪了她一眼,她立马不说话了。
这些没用的话本,令卿如尘堵得慌。
一连数日,她的情绪都不太稳定。她不仅在白日里不稳定,入夜之后,也心不在焉的。
这夜风翎羽照常被她折腾着,亲热间,卿如尘心神摇曳,难得无法集中精神。
风翎羽被她弄得不上不下,很是难受。索性一脚踩在她肩上,略有些烦躁:“别磨蹭了,快些,我今日的公文还未看完。”
卿如尘抵着她的大腿根,直起腰身看向她,皱着眉道:“你与言澈……”
风翎羽仰头,望着她纠结的神情,一下就反应过来。
她瞬间大怒,一脚蹬向卿如尘的肩头。
卿如尘被她踹得措不及防,从床尾跌落,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好大的胆子!”
她怎么敢的!
她竟然踹她!
还是为了言澈!
卿如尘怒了,拎着衣摆起身,气势汹汹地往床上压:“风翎羽,是不是觉得师父这么多年没收拾你,你长本事了吧!”
风翎羽此时已经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一拢大袖系好衣带,冷着脸往床边恭敬退去:“师父,徒儿还有公务缠身。”
“如无要事,徒儿退下了。”
说罢也不顾卿如尘什么反应,她华丽丽地退走了。
第75章 明明你什么都知道。
言澈的求娶, 是扎进卿如尘喉咙里的一道刺。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提起言澈,卿如尘都很耿耿于怀。
话本看多了, 有时候卿如尘也会想,若是她在风翎羽十八岁时, 没有与她有过那么一遭,是不是自己就不会越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