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月落了一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卿如尘给我找的,怎么,你想要啊?”
上官雪倒是真的惊讶了,她将风翎羽上下打量一番,语气惊疑不定:“真是她给你找的?”
诸葛月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上官雪不乐意了,连忙点燃传召符,唤了一声:“卿如尘!”
声音不大,但卿如尘的法身虚影很快出现在凉亭里。彼时她正在中洲同双子姐妹逛楼灯海市,接到上官雪的传召符,很是不耐:“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又是楼惊鸿哪里惹你不快了嘛?这大半夜的,我正陪人逛灯会呢,有什么事你明儿再……”
她话还未说完,上官雪伸手一指,指向对面的风翎羽,气鼓鼓的:“你给诸葛月找了个这么好的徒弟,怎么不给我找一个!”
“她是有衣钵传人了,日后我们的后辈比拼阵符,我岂不是要输她一大截!”
上官雪重重地拍了拍桌面,很是气愤:“我不管!你赶紧,立刻,马上,也给我去找一个来!”
卿如尘登时傻眼:“唉,不是……你们上官家都是家族继承,你和楼惊鸿生一个……”
还未等她说完,上官雪果断掐掉了传召符,收敛自己野蛮大小姐的模样,重新落座,望着诸葛月笑吟吟道:“好了,很快我也会有了。”
诸葛月望着她似笑非笑:“我看未必,似我们这般翎羽冰雪聪颖的孩儿,千万人中都难以出一个。”
“她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可能再找一个来。”
上官雪笑眯眯地看着她:“没关系啊……她要是找不到,我和她生一个……”
她话音刚落,诸葛月的棋子重重地落在了棋盘上。
伴随着棋子滚落的,还有风翎羽那颗年少的心。
她抬眸,将视线落在自己师尊身上,只见她捏着棋子,微微眯着眼,全身绷紧,如同狩猎者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而在她的对面,上官雪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一脸的气定神闲。
一股神秘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互相拉扯,互相角斗。
两人僵持片刻之后,诸葛月收回自己的手,端坐在石凳上,淡淡道:“翎羽出身风家,她的娘亲昆玉虽不修符道,却也极为聪慧。”
“倒是卿如尘……字符不识一个,愚笨不堪,这般的人……就算你上官家倾全力培养,也养不出一个好的阵符继承人。”
上官雪捏着棋子,轻轻落下,漫不经心道:“没关系啊……若是我们的孩子学不了阵符,那就学剑道呗。”
“反正卿如尘的剑道更好……”
诸葛月指尖一用力,险些捏碎了云子:“怎么,上官家传承了数千年的阵符道你不要了?要跟着剑宗转修剑道了?”
“修剑道就修剑道呗,反正修了数千年的阵符,大家也腻了,学点别的也可以。”
“上官家主说得可真轻松。”
“闲谈嘛,自然是随便谈谈。”上官雪态度随意,两人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数十手之后,上官雪落下一子,吞下大龙,“哎呀,我赢了!”
大势已去,诸葛月终于反应过来,抬眸看向上官雪:“你诈我。”
上官雪轻啧一声:“诈什么诈。”
她朝诸葛月伸出手,理所当然道:“五百灵石,给灵石,快给灵石!”
第89章 卿如尘很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到,心痒,耳朵也痒。
昔年卿如尘为破一古墓禁制, 曾欠下上官雪一个泼天人情。对于她的要求,卿如尘向来有求必应。
只是风翎羽的天分独一无二,想要再找到一个与她这般优秀的弟子, 难于登天。
卿如尘被她磨得不耐烦,索性出了个馊主意:“既然阵符相通, 又找不到翎羽这般的好徒儿。二位何不一起将翎羽收为徒弟,待到年末考核,各自给翎羽出一套题。”
“在适合翎羽修为层级范围内,尽可能出最难的。谁能难倒她, 就算谁胜。”
她提出这个建议时,上官雪与诸葛月正在后山的花园里下棋。
卿如尘懒洋洋地依靠在小榻的靠枕上, 扇着羽毛扇。几个年轻的侍女, 围在她身旁, 端茶送水,捏肩捶腿, 喂葡萄喂水晶果的, 好不勤快。
诸葛月听了, 扫了她一眼,伸手捏着手里的云子就往她身上砸:“翎羽是我的徒弟, 我教得好好的,想抢人, 你想得美。”
云子哗啦啦地砸了卿如尘一身,卿如尘连忙坐起来,拿着扇子指着诸葛月道:“什么叫抢人。”
“我是看你和上官年年争得你死我活的,特地来给你们破解之法。”
“你不领情就算了, 还砸我……”
卿如尘下榻,踩着袜子走到她们面前, 一把撩开自己的额发:“瞧瞧……瞧瞧……都给我砸红了。”
离她最近的上官雪伸手,拨开她的额发。果然看到了一个给云子砸到红痕。
她当即笑了起来:“还真是红了……”
“哼!”卿如尘找到了人给自己做主,狐假虎威地站直了身子,“你看……下手真重!”
诸葛月心虚,嘴上嗫嚅:“不就是一点痕迹,至于嘛……”
“至于!”卿如尘应得超大声,巴不得全世界都听见,“谁不知道我白衣神王这个称号,是靠脸打出来的!”
“没有这张脸,我还靠什么吃饭,靠什么行走世间!”
“你赔我这张脸!”
她说得那叫一个气吞山河,理直气壮。诸葛月轻啧一声:“行了行了,知道你是个小白脸了……赔你赔你,一会你自己去库房爱拿什么拿什么,别妨碍我下棋。”
卿如尘哼了一声,用羽毛扇拍了拍掌心,转身对侍女们道:“我们走。”
话音落下,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诸葛月落下一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这般娇气的性子,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和她做朋友。”
上官雪捏着棋子,望着她似笑非笑:“这话,理应是我来问你才对吧。”
“世人皆道,慈航斋渡的圣女,无悲无喜,无爱无情,是这世间最为接近道的小神女。”
“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可信。”
上官雪落下一子,眼神笃定:“你面对她,总是出现很有趣的反应。”
诸葛月敛眸轻笑:“不过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上官雪有些意外她的坦白,长眉一挑,微惊讶道:“你……”
“怎么,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诸葛月捏着棋子,又落下一子,眉眼间都是舒展的笑意,“从前我是真的欢喜她……”
“起初也是因为她,才想与她一较高下……”
“后来嘛……”
上官雪落下一子,有些好奇:“后来怎么?”
诸葛月想了想,手撑着下巴半开玩笑道:“你说她体贴温柔,但是她对谁都一样。”
“说她情深义重吧,也的确如此,路边死了一条狗她都要插手去埋……”
“至于处事公道……更是没话说……”
“她太好了,无可挑剔……”
诸葛月抬眸,视线落在上官雪的身上,总结了一句:“这样的人,做知己,很好。”
“做道侣,并非良配。”
爱卿如尘这样的人,会很累。
诸葛月身为慈航斋渡的圣女,自幼便被抽走了情丝,独自一人在黑暗的东海峡湾镇压邪祟。
若不是卿如尘,她可能终身不得见天日。
这些年她守在卿如尘身边,见她为昆玉情苦,见她浪迹天涯,从卿如尘身上尝遍了喜怒哀乐,人间百味。
越是深尝,诸葛月越是觉得,自己当时无情无爱,只有心中大道的状态有多难能可贵。
到了如今,她已经不在期盼能与卿如尘结为道侣了。
只要能相伴,如星如月,遥遥地眺望着,也算是好的。
上官雪与她斗法斗了五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诸葛月的心声。
她斟酌片刻后才开口:“我还以为,你收下昆玉的女儿做弟子,是想与她多见面……没曾想……”
上官雪顿了顿,抬眸看她:“你真的想通了?”
“一时想通了,一时又没想通吧。”诸葛月应得很无所谓,一副卿如尘不负责任的作派。
她落下一子,笑眯眯地看着上官雪道:“不过她先前说的那个建议,我觉得很好。”
上官雪捏着云子的手顿住,惊讶地望着她:“你真要我也收风翎羽为弟子?”
诸葛月点点头,应得理所当然:“自然。”
“她说得没错,阵符相通。你教翎羽阵道,我传授翎羽符道,何乐而不为呢?”
上官雪望着她,似笑非笑:“先前还说某人不适合做道侣,转过头又来为她谋划上了。”
“为了让她能称心如意,你还真是宽宏大量啊。”
上官雪落了一子,轻笑道:“可惜啊,我不似你,没那么心胸宽广。”
“她是昆玉的女儿,我才不教。”
上官雪哼了一声,极为傲娇。
诸葛月也不恼,只是落下一子,慢悠悠道:“昆玉的女儿怎么了,你没教怎么知道我们翎羽不是一个好孩子。”
“更何况,你收了翎羽为弟子,就可以在慈航斋渡久住了。”
“索性你们上官家的事你也不想管,不如趁此机会与我闭关论道如何?”
上官雪不置可否,只静默落下一子。诸葛月扫了她一眼,平静地落下一子:“还是说,上官家有什么人,在等着你回去呢?”
“啪嗒”一声,棋子落下。
上官雪抬眸,看向诸葛月道:“好,那就依你。”
“不到大乘,不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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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雪果真给上官家族去信一封,在慈航斋渡住了下来,并且将风翎羽收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