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的那地方……
倒了一根拖把。
就在他的双腿中间。
我手脚并用,爬到那人的背后——向迪被人按在地板上,我俩透过敌人的裆下来了个对视。向迪瞬间睁大眼睛,我食指压在嘴上,对着向迪一笑,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握紧地上的拖把棍子向上提!
下一秒,一声闷哼在我头顶响起。男人双腿并紧,身体如风中野草般哆嗦起来。我不能就此放过他,握着拖把棍,卡着他的关键部位往后一拉,男人立刻向前栽倒,一张脸刹那间变得惨白。
局势改变得太快,向迪不知道从哪儿获得一股力量,喘息着和老齐一起跳起来反攻。
“海哥!”几个黑衣服的人发现不对,有点慌了神。
我又面无表情地给海哥补了一刀——一连三下,至此,海哥最脆弱的地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伤害。他嗷地喊了一嗓子,我看见他青筋暴起的脖子上有个水波纹模样的纹身。
“你他妈的!”海哥在骂我,“小混蛋你给我记着!”
“海哥!海哥!”
向迪和老齐眼见着要赢,立刻乘胜追击,海哥那几人只能迅速撤退,骑上楼下的几辆摩托,一溜烟地离开了。
秘密基地的二楼里,只剩下向迪和他的残兵败将,还有一片狼藉。
“我靠!”向迪看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我把那天带过来的纸巾都拿出来,按在向迪流血的额头上,他压低声音,“宋安南你太狠了,就盯着人家蛋打啊!”
我对他笑了笑,向迪伸手捏住我的脸,又说:“他妈的你不准对我笑了,你这小子剥开了是黑心棉,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打架……你不是说你不怎么会吗?”
“我是不怎么会啊。”我很无辜地说。
老齐和另外几人也收拾了一下,把翻过去的沙发扶正,这时候有人叫起来:“向哥!这里还晕了一个……苍天啊,这谁下的狠手,拿可乐罐子砸的,罐子都凹了!”
我:“……”
那几人这么粗心,撤退时还能漏一个?
向迪过去看了看,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出来,只是烦躁地说:“不管他,死不了,顶多晕一会儿。”
“他们不会回来吧?”有人担心地说,“我们要不要赶紧走?”
向迪一拍大腿,嚷嚷道:“怕什么!”
接下来,我们等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彼此把伤口处理了一下,对方没有再回来。晕倒的那人在地板上悠悠醒来,我们几个人围着他,向迪桀桀狞笑:“你醒啦?”
对方被吓了一跳,很快明白大势已去,自己还是被遗漏的倒霉蛋,于是很没出息地跟向迪求饶。向迪没难为他,还请他喝了可乐。之后他们聊了几句,我们从这个人的嘴里了解到,他以前竟然也是五中的。
我们放他走了,对方感谢万分,又怕向迪反悔,于是跑得飞快。
老齐颓丧地坐在沙发上,内疚地说:“这事都怪我。”
向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说什么呢,你是我兄弟。”
天色将晚,谁也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原本向迪是想临走前和大家再聚一聚,却没想到中途被人砸场子了。回去的路上向迪跟我说,这事是因为老齐在酒吧上班的那个对象——有客人在酒吧喝多了闹几句,老齐为了装逼,替他对象出头,结果就被人找上门。
听完后,我幽幽地叹了口气,向迪坐在我的车后座,问:“你叹什么气?”
我说,前几天我说老齐可能会被打第二次,没想到我这嘴这么灵。向迪说,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心想糟糕,这话是我对陆星洲说的。向迪沉默片刻,掐着我腰上的痒痒肉,威胁道:“我就知道你最近背着我去偷人了!”
“哎。”我一下子控制不好方向,我们的单车在街上左右摇摆起来,“别别……”
“你招不招?”向迪说。
“我招我招。”我笑道。
在向迪家楼下,我终于把这个假期遇上陆星洲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向迪一边听一边怀疑人生:“他在他姨家过年?他姨家就住着这儿?”“你俩都加上微信了?”“什么?他还在老齐对象上班的酒吧里唱歌?他是盘丝洞的头牌吗?”“我靠,你还带他去秘密基地玩了?”
最后,向迪总结:“听起来你俩已经百年好合了。”
我吓了一跳,抓着向迪的手臂,提高声音说:“你说什么啊,什么、什么百年好合。”
“你紧张什么?”向迪嫌弃我大惊小怪,“你跟我不还金婚了吗?”
我说:“……你这汉语能不能使用得稍微规范点。”
向迪说:“随便随便,明天我就先回去了。T大的研究生听起来很厉害,当年叫你好好学习了吧,说不定之前高考能考到T大。”
我说:“你想多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关于老齐的事情。向迪说,等他走了以后还得天天操心一下老齐,怕那几个人再过来报复,秘密基地暂时只能封锁起来。但幸好,只有向迪和我要离开老家,大部分兄弟还能帮着点。
“回去吧。”向迪对我说。
“好。”我说,“那过几天见。”
我再次骑车经过这小区里的一大片绿化林,枯萎的树在夜色下将枝干伸向天空,像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春天。手机震动起来,陆星洲却在这时给我发来消息:【停。】
我顿时刹车。
陆星洲:【真是你。】
我茫然地看向四方,没见到人,就停在原地给陆星洲打字:【哥哥你在哪儿?】
下一秒,有人从后面坐上来,我听见陆星洲说:“在这儿。”
我转动了一下车铃铛,一串雀跃的叮铃铃。陆星洲又说:“小宋消失了一天,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靠。我能做什么?我送向迪回家。
但我偏不这么说。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弯起嘴角:“来看看能不能偶遇你。”
第10章 小宋牌书桌
那个晚上,陆星洲正要打车去做他的酒吧兼职,问我能不能骑车送他去小区门口。
我精神为之一振。我说,不要打车了哥哥,我直接送你到目的地。陆星洲说,太累了吧。我说,不累,我们之前都能一路走回来,骑车很快的。陆星洲说,今天背了吉他,会重一点。我回过头看他,见到他像是以前那样,单肩背着他的吉他。我仍然坚持道:“我送你,快坐好。”
陆星洲这回没有再反对:“嗯。”
夜风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刺骨。我想,不知道这到底是春天开始的第一天,还是冬天的最后一天。
到了酒吧门口,我停好车,陆星洲背着吉他绕到我的前面,我又按了按车铃。陆星洲回过头,靠近我一点,忽然伸手碰了下我的衣领,垂着眼睛问我:“要进去喝一杯吗?”
“不了。”我摇着头笑道,“喝完回去属于酒驾。”
“是吗?”陆星洲说。
“是啊。”我说。
陆星洲点点头,没再挽留,说:“拜,小宋。”
我看着他一直走进酒吧,再独自一人骑车回家。刚到楼下,美好年华超市的老板就喊我:“安南!”
“哎。”我朝她望过去,“怎么了?”
“你爸。”她对着一个方向努努嘴,接着很轻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我的心重重地往胃里一沉。宋回又喝醉了。我爸总是喜欢把自己塞进那个不会动的摇摇车里,他的脸在夜色下泛着不自然的红,脚边有一滩呕吐物。我的脸也顿时烧了起来,立刻道歉道:“对不起,我——”
“没关系。”老板说,“你快把你爸带回去吧。”
我不怎么情愿地背起宋回,就像是刚刚回家的那一天。我憋着一口气,快速回到家。然而,这一次我没有把我爸扔在床上,我把他扔到卫生间里,打开花洒用冷水冲他。
宋回下意识地举起手挡着冷水,他挣扎着透过水幕看向我,断断续续地叫我的名字:“安南。”
我太生气了!我朝他大喊道:“爸!你为什么老是这样!宋回你到底要把自己喝成什么样才会满意?”
我爸张开嘴巴,有水灌进他的嘴里,他痛苦地咳嗽起来。门外传来脚步声,宋昭唰地一下拉开门,声音顿时变了:“宋安南!你在干什么!”
“我……”
宋昭一把夺过花洒,然后关了水,他黑着脸吼我:“你疯了?!”
我闭了闭眼睛,感受到心中那股邪火渐渐平息下去。我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小声解释道:“我只是想……我只是想让……”
“宋安南。”宋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过来搭把手。”
我和宋昭一言不发地扶起我爸,宋昭解开男人湿透的衣服,帮他擦干净脸。我爸醉醺醺地拉着我的手,神智不太清醒地重复道:“明天去店里吃饺子。”
我低着头,难受地说:“爸,饺子店很多年前就没了。”
“行了。”宋昭把我拉出去,暴躁地揪着我的衣领,他在灯下看着我,随后凑近一点观察几秒,说道:“你领子上有血。哪来的?”
我顿时愣在原地。
“你的?”宋昭问。
“不是……”我努力回想白天的事情,艰涩地说,“可能是向迪,或者其他人的……有人去找他们麻烦,我就是过去帮……”
宋昭打断我,说:“嗯。”
“我没主动惹事!哥!”我着急道。
宋昭捏了捏太阳穴,叹了口气,头痛地说:“我没说你惹事……快睡去吧,改天有机会跟爸道个歉。”
我哥不理我了。我去浴室里面脱下衣服,果真看见领口那边有几点暗沉的血迹。随后,我又想起之前陆星洲在酒吧门口看我的眼神,猜到他大概也看见了。我心烦意乱地睡在床上,一直等到后半夜,才发消息给陆星洲:【你回家了吗?】
他没有回我。
第二天我醒过来,宋昭在外边打电话。我听到他好脾气地向对面解释了一大堆,说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我等他挂断电话后才出去,问道:“哥,怎么了?”
宋昭低着头摆弄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笑着看我:“想吃什么?”
他不想让我知道。我想了想,最终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说:“我出去买饼吃。”
“你这么爱?”宋昭难免失笑,“你一个寒假要吃多少?”
“百吃不厌。”我笑道。
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看见向迪已经跟着二舅踏上返程,正在朋友圈里直播。我的心情从遇上我爸开始就变得有点糟,到现在仍然觉得有一团郁结的乌云悬挂在心里,只是这乌云只是沉甸甸的,却没有真正下雨。
我买了饼装在口袋里,一路走去小公园,明明没抱什么希望,却很幸运地在熟悉的秋千上发现了陆星洲。
他坐在那儿,还是昨天的那副打扮。
还有……小狗。
“汪!”
糖糖竖起耳朵,开心地转着圈,陆星洲松开手,糖糖像是一道旋风飘到我的面前,我蹲下来抱住它,把脸埋在小狗毛茸茸的怀抱里,闷闷地说:“你好,糖糖。”
很快,我感觉心情好多了,像是在进入小狗宇宙之前,不好的情绪被吸进了黑洞。我站起来,笑着朝陆星洲跑过去,问他:“你怎么没回我消息?”
陆星洲说:“正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