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网磕的CP成真啦 第24章

傍晚,沉医生离开,他独自吃过晚饭后继续学习课程,或是打电话向表哥请教,忠叔也渐渐开始向他汇报他的一些产业情况。

夜晚,忙碌了一天的他通常会疲惫地陷入梦乡。大概是大脑已经被占据得太满,那些旧日的梦魇很少再找上门来。

即便偶有被抓住的时刻,他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惶恐。因为他知道还有明天,明天的沉医生会帮他重新搭好堡垒,将他带出泥泞。

可承诺了明天的沉游川最终食言了。

因为昨天的争吵,又一晚梦魇缠身的宴凉舟神思恍惚地走进森市墓园。

沉医生离开后,宴乐逸遵照他的遗嘱,将他葬在了父母和妹妹旁边,一家人也算团聚。

宴乐逸和忠叔的定期祭拜,宴凉舟一次也没有参加过。

可当他面对重大选择,亦或是感到迷茫难过时,他会到他墓前坐坐,静静地待上半天。

被旧日的记忆和情绪支配着,当他梦魂颠倒地习惯性走到沈家人的墓碑所在地时,宴凉舟才恍然惊觉他已经重活一次。

万幸这一世的沉游川还好好的,健康,开朗,得众人喜爱,只是与他不亲近。

他伫立在清晨朦胧的雾气中,望着墓碑上笑容温暖的沈家夫妇发起了呆。

于是等沉游川赶来后,看到的就是宴凉舟茫然的脸和微红的眼圈。

一时又怀疑自己在做梦,沉游川惊疑不定地和对方打招呼:“宴老师……”

看对方的模样,也不像是来墓园祭拜谁的。

宴凉舟微微颔首,没有说话。沉游川提心吊胆地瞧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没入树影之中看不见了,沉游川才皱着眉头收回视线。

算了,不是他该管的事,宴家的司机和保镖肯定就等在外面。

他一拍屁|股在父母的墓前坐下来。

“爸,妈,这回来得早,惊不惊喜?”沉游川摸了摸父母的墓碑,干干净净的,是经常擦拭打扫的样子。

他的父母是七月十四号去世。因为从华京赶回来一趟不容易,他每年只有清明和忌日一定回来,平时全靠看守墓园的大叔帮忙打理。

“看样子我的烟送得还算讨人欢心,是不是?”沉游川低声打趣。

他把供品一件一件摆出来:“我马上要进组了,7月请不出假,所以提前回来看你们……”

“你们儿子出息了,这次演的是成导的电影,我记得爸你当年很喜欢成导……”

“妈,我买了你爱喝的酒。诶,不用担心贵,我有个好消息——钱已经攒够了。我打算这几天就把贷款还上……”

沉游川参演《江湖》的片酬是二百万,扣完税到手一百出头,会在签订合同后、开机第一场、拍摄中期和杀青戏前分四次发放。

现在他已经拿到了第一笔,加上之前的存款还贷足够了。他这次回森市也是为了办理此事。

沉游川絮絮叨叨地和父母聊了好一会儿,然后看了眼手机。约定的时间到了,他拿出平板架起来,拨通了美国的视频电话。

坐着轮椅的沉山晴出现在画面中,一家四口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聚。

兄妹俩在父母的墓前用手语聊起天。

沉游川: [前几天尹先生说以你的绘画水平,已经可以试着申请他的母校巴黎美院,他愿意帮你联系教授,写推荐信。我也觉得这是个去看看广阔世界的好机会。 ]

尹先生是沉山晴小时候的家庭绘画老师,在沈家出事后,他决定再次回到美国的大学任教,还帮忙“收养”了当时只有10岁的沉山晴,方便她出国求医。

这些年尹先生作为名义上的养父也在继续教沉山晴画画,对她十分关爱。

尹先生表示如果山晴要去巴黎求学,他愿意陪她一起去读书。

有长辈照看能放心些,觉得可以一试的沉游川便来征求妹妹的意见。

可令他吃惊的是,极为喜欢绘画的妹妹居然对此事显出抗拒。

是因为常年蜗居医院,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害怕吗?还是明明想去,却因为担忧费用而拒绝。

沉山晴表示她不想去巴黎,想回来读华|国美院。

沉游川一时有些为难。华|国美院在艺术类院校中虽然也排名世界前列,但名次不及顶尖的巴黎美院。

最重要的是华|国现行的教育制度和高考情况,并不适合在国外养病多年,病情特殊的沉山晴。

于是他试探着说道: [山晴,如果你是因为学费,不必放弃巴黎美院。哥哥的片酬支撑你的花销完全没问题。而且成导的影片演完,之后一定会有更多机会。你不要为钱担忧。 ]

不管花费多少,他总会努力凑齐的。

可沉山晴却说她想家了,想回到国内。

沉游川看着妹妹苍白消瘦的脸,纤弱的肩膀,顿时感到很难过。

这么多年了,除了家里出事刚送她到美国和他高三那年妹妹病情恶化他跑过去看望她的这两次,因为经济和时间都很紧张,他没有再去美国陪伴过她。

虽然两人一直有频繁地视频电话,但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握住彼此的手交谈,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压下眼底的热意,不忍心勉强她,却又觉得以妹妹的天赋和对绘画的热爱,放弃去顶级名校深造的机会太过可惜。

他知道妹妹还是想为他省钱。

于是他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法: [好,那我们先不着急。等哥哥拍完这部戏,把咱家的房子修整好,就去接你回来住。你在国内先休息一段时间,我们再考虑之后的路。 ]

见他答应下来,沉山晴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她点点头,有些开心和期待地抿唇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晨光驱散了薄雾,挂断通话的沉游川捶着发麻的腿站起来,向父母“抱怨”道:“山晴继承妈的倔脾气,主意大得很。你们记得在梦里帮我劝劝她。”

沉默片刻后,他又说道:“我会好好拍戏,努力赚钱的。等把她接回来,我们再一起上山来看你们。”

他沿着蜿蜒的路走下去,居然在墓园门口的树下又看到了幽魂一般的宴凉舟。

理智告诉他,趁对方发现自己之前从另一个门绕出去,就当两人没有遇见过。他之后进组和对方保持距离,安安分分地拍完戏,踏实地拿到片酬,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看到对方背影单薄,垂着肩膀坐在那里,沉游川恍惚间觉得那姿态和早些年拒绝所有交流,静静|坐在轮椅上发呆的妹妹有一瞬的重合。

他踟蹰片刻,最终还是走过去:“宴老师,您的司机没等您吗?”

宴凉舟愣愣地抬头望他:“我是自己走着出来的。”

沉游川大吃一惊:“半夜从市区一路走到墓园吗?”

这里位置偏僻,离得最近的酒店或小区也要走好几个小时。

宴凉舟一言不发,看上去也不打算和家里联系。沉游川低头看了看对方沾染了灰尘的皮鞋,又瞧了一眼他发白的唇色。

像是一只深夜离家出走,到处乱晃,摔倒滚了一圈泥,还找不到回家路的猫。可怜巴巴的,让人觉得把他就这样丢下是良心要遭到谴责的事。

沉游川叹了口气:“那您要和我一起去吃早饭吗?”

这次对方倒是很利索地立刻点了点头。

沉游川给宴大秘发了条短信,才思忖着带宴凉舟走出墓园:“我带您去吃好吃的。不过墓园打车要等很久,我们坐地铁去?”

他打量了一眼宴凉舟,发现他脸上没有排斥之色,才从包里掏出备用的帽子和口罩递给对方。

墨镜只有一副,同样递给危险系数更高的宴影帝。

宴凉舟乖乖地接过去装备好。

两人沿着墓园外的大道朝地铁口走去。

刚才一时冲动不忍心,可真与对方同行后,沉游川反倒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样开启话题,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而且他感觉到对方好像和他一样僵硬。

“宴老师是不是很少坐地铁?”

“我刚刚不是有意在你父母的墓前徘徊。”

两人同时开口。

沉游川怔了怔。察觉到宴凉舟的不安,他笑起来:“我知道,您像是要去墓园里寻找一个答案。”

宴凉舟呆住:“你怎么知道?”

“嗯……”找到话题的沉游川逐渐自信起来,“因为我曾在镜中看到过和您一样的脸。”

那迷茫的,空洞的,悲哀的,期望能找到什么的面孔。

他在进入地铁口前最后回望了一眼墓园的方向:“当年我家里发生车祸,我醒来已经是两个月后。在这期间我父母由他们的朋友帮忙主持下葬,我什至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沉游川神色黯淡:“我妹妹的伤势比我严重得多,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即便转到医疗资源更集中的专科私立医院,请最贵最好的专家,她也一直昏迷不醒,情况很危险。”

“最后主治医生建议我把她转到美国的总院做最后的尝试,那里有更先进的设备,有专攻疑难杂症的资深脑科专家团队,或许还有希望。”

“把她送到国外后,处理完家事在去华京上高中前,我争取到了3个月的签证,曾到美国陪伴了她一段时间。”

沉游川边说边悄悄瞥了宴凉舟一眼,全副武装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对方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

看来宴家对他的调查很深入啊。沉游川顿了顿,继续说道:“说来好笑,事故后我第一次走进墓园,竟然不是去祭拜我的父母,而是在美国。”

清晨城郊的地铁站里空荡荡的。

两人走进空无一人的车厢,宴凉舟在角落里坐下来,沉游川挨着他落座。

沉游川察觉到了对方墨镜下状似催促的视线,于是继续讲述:“当时事故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了,但我一直觉得自己恍若梦里。似乎只要不去祭拜,父母就依然活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宴凉舟心中忽而一阵钝痛。他们都在15岁“失去”了家人,但沉游川的处境显然要更糟糕。

他有心想安慰几句,但又实在不擅此道,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游川察觉到他无措下的关怀,反倒露出一个略带安抚意味的笑容。他平静中带着几分风雨过后的释然:“那时我妹妹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我到美国后,每天早晨醒来会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望着她枯坐一上午,然后步行两个小时去医院‘附近’的墓园,在里面晃荡到晚上,再走回来。”

地铁到了下一站,一位眼睛红肿,神色颓废疲倦,拖着大大行李箱的姑娘步伐沉重地走进来。

她在空旷的车厢内茫然四顾,最终像是下意识地想要接近人群,抱团取暖一般,选择了沉游川旁边的位置。

两人的交谈暂时停了下来。那位姑娘把行李箱立在身前,趴上去立刻睡着了。

然而在这短暂的间隙中,沉游川却突然想到,这些悲伤的往事他连自己最亲近的好兄弟伍山都没能张开口提起过,现在却对着称得上是陌生人的宴凉舟倾诉。

沉游川察觉到对方的肩膀偷偷靠过来,像是一只受到启发挤过来,想用自己的皮毛温暖他的小动物。

他笑了笑,放轻声音继续说道:“小时候父母带我和妹妹去墓园里做生命教育,我们挨个看过他们碑上的墓志铭。”

“我那时学到了生命的温暖、美好与珍贵。可当多年后我站在美国的墓园里时,只感到孤单、沉重和疲惫。

“我在墓园里读过一个又一个墓志铭,只觉得很羡慕。因为无论他们的人生是精彩还是糟糕,是短暂还是漫长,他们都已经解脱了,平静地躺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我却独自徘徊在一个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里,找不到挣脱的答案。”

那小动物挤得更近了,像是十分着急地围着他打圈,慌慌忙忙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沉游川被逗笑了:“还好在我想就此躺下之前,我的妹妹像奇迹一般地,很坚强地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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