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沉游川忽而觉得很高兴。
但还是要尽快把宴朋友推向人群。原本他还担心自己会扛不住对方的眼神,会忍不住纵容他继续只黏着自己。但现在对方有点躲着他的状态,或许正适合他开展计划。
心里又过了一遍打算和汪PD商量的活动方案,沉游川一边无意识地嚼嚼嚼一边回过神来招呼着:“行了,不说过去的事了,先好好吃饭。”
“吃吃吃,来!我去!你什么时候把小酥肉给我吃完了!”伍山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
“嘿嘿嘿谁让你只顾看手机不吃饭!”沉游川倒打一耙。
“嘿!你个臭小子——”
……
与此同时,华京郊区一处装潢豪华的别墅里,与充满着欢声笑语的热闹火锅店包厢不同,这里的氛围一片死寂。
沉默半晌,小毛狠狠地将桌上的花瓶茶具等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叮叮咣咣的一片碎裂声中,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魏德嘉,你说过你会解决好的!”
“那是我爸!我爸冷冰冰地躺在警局的停尸间里!他马上就要被拉去火化了!你现在还跟我说不要去认领!”
坐在沙发上的魏德嘉满脸沉痛之色:“对不起,毛毛。可是平梁并没有真正揭过这件事,他暗地里盯我盯得还是很紧。你做过凉舟的助理,如果你现在露头,一定会被他揪住。”
“那就让他抓我好了!我们又没对他实质造成什么,他能对我怎样!”小毛愤怒地哽咽着,“你就只想着你自己!你放心,就算他要弄死我,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魏德嘉起身拥住了他:“毛毛,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毛叔照顾我那么多年,他这样走了难道我不伤心吗?”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们还要考虑老家那些好不容易上岸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的叔叔伯伯们。一旦你和毛叔被挖出来,他们一定也会受到牵连。”
“还有阿姨,毛叔走了,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如果你再出事,她该怎么办?”
听到他这话,小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要怎么跟我妈交代。我爸本来不想来的,都是我劝的他……他现在面目全非孤零零地走了,没能给我们留下一句话,甚至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不能有吗……”
魏德嘉搂紧了小毛,轻轻拍着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怪自己,要怪就怪我,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毛叔他不会……”
他像是哽咽了一下:“毛叔出事了我和你一样心痛,但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更要谨慎行事,不能白白辜负了毛叔付出的这条命。”
见小毛低着头哭个不停,不肯接话,魏德嘉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厌烦之色。
他安排老毛去解决平梁,结果没做成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引起了对方的警惕,反过来给他招惹了不少麻烦,打乱了他之后的计划。
他没有怪他们办事不利就不错了,小毛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跟他闹。要不是看着小时候的那点情分,又要表态安抚好老家那群人,他早把小毛送走了。
尽管心中不耐烦,但他的语气依然是轻柔的:“我保证,等过段时间平梁放松警惕,我立刻安排人把毛叔接回来,给他在老家风风光光办场葬礼。”
“阿姨这边,我会让我爸告诉她毛叔是在海上发生了意外,给阿姨再多加两百万的补偿金。这套别墅等过上半年,我也会转到你的名下。”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和阿姨的……”
在他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之后,小毛终于被安抚好了:“那你要尽快把我爸的骨灰领回来。”
“放心,我一定让毛叔尽快‘回家’。”魏德嘉再次应承道。
终于解决了小毛的不满,魏德嘉维持着悲伤沉痛的神色与他告别,驱车离开。
车一驶出别墅区,魏德嘉的脸色立刻落了下来。他一边朝山下开去,一边从储物箱中拿出那部老旧的手机拨了出去。
“爸……嗯,已经安抚好了,钱没有少给……”
“我暂时不能回去,老家那边就麻烦你了……先生又打电话骂你了吗,都怪我连累了你……”
“那个人送到江俊达眼前了吧?江家最近有动作吗?”
“哼,江彦达倒是谨慎,比他弟弟强一些……但都是一路货色,迟早要忍不住动手。”
“不,我们不能再动手,再多容易露出踪迹。不着急,再等等吧,他们有动作之后我们暗地里推一把就行。这次一定要把沉游川摁死,不能让他再在凉舟这里碍眼。”
虽然口中安慰了电话那头的人,但魏德嘉心里却并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
且更令他感到烦躁的是,他这一连串的事还未完全解决,旧手机里就又收到一条烦人家伙发来的信息。
【甲,我这边即将迎来收获。你呢,你养的金丝雀怎么样,是不太顺利吗,感觉你最近很少和我联系呢】
这个用着洋娃娃头像的恶心家伙的得意、炫耀、试探和幸灾乐祸都溢于言表,魏德嘉冷笑一声,直接关机将手机甩进储物柜,然后神色发狠一踩油门,车在公路上飚了出去。
*
沉游川顺利抵达英国已经快一周了,期间一直陪着他的妹妹住在疗养院里做第二次手术的术前准备工作。
这是他多年来除上次手术外第二次与妹妹有这么久的相处时间,兄妹俩都很珍稀能这样陪伴彼此的时光。
[哥,你说我到时候能不能回国过年? ]沉游川推着妹妹在温室花园里散步时,看到她满是憧憬地比划着‘问’道。
沉山晴的义肢手术是一个复杂的大工程,前后要经历几次大大小小的手术和较长时间的复健与调适。
但医生说她年纪小,恢复快,手术效果好,理想情况下明年二月就能结束所有的手术和疗养程序,届时也可看情况考虑让她不用长期住院而是回家中自行休养,只定期回来复查。
所以沉山晴就很是期盼能回国过年,并一直为此非常努力地忍痛配合治疗和复健,从不叫苦叫累。
虽然医生说有这个可能性,但沉游川其实还是希望她不要勉强自己慢慢来,尽量在疗养院专业团队的陪伴下多观察休养一段时间。
不过他没有扫兴,而是顺着妹妹的念头和她“畅聊”起如果几个月后能回国一起过年,要准备哪些东西。
沉山晴虽然多年来没有和哥哥一起生活,但对他厨艺的了解还是相当到位的,故而对哥哥兴奋提出要一起动手做年夜大菜的事表示了担忧。
沉游川只得悻悻地打补丁“说”到时候会邀请朋友一起。
他想的是邀请同样已经没有家人的伍山和米溪一起守岁,但看了综艺的沉山晴却误以为他说的朋友是宴凉舟。
她知道自己的手术名额是这位宴先生的慈善基金会资助的,也知道宴先生和自己的哥哥是好朋友,但是在观看了节目之后,她觉得“朋友”或许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哥哥是想介绍自己的恋人给我认识吗? ]她有些欣喜地“说”道。
[恋人?什么恋人? ]没反应过来的沉游川大惊失色。
[宴先生不是你的恋人吗? ]沉山晴有些疑惑。但她转念一想,疗养院看在宴先生的面子上如此关照自己,或许是因为他和哥哥实质已经成为更亲密的家人了吗?
于是她试探着: [嫂子帮我们这么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如果他愿意的话,虽然只是一点微薄的报答,但我可以给他的房子画装饰画,帮他参考评估画作类的投资? ]
沉游川一把逮住妹妹比划个不停的手,努力板住脸:[可不能乱说!我和宴老师现在还只是好朋友。 ]
现在还只是……沉山晴默默看着哥哥那快要咧到耳朵根去的嘴角——他显然正因为自己刚才有关“嫂子”的猜想而开心得不得了呢。
她叹了一口气:[原来哥哥还没追到人家吗? ]
沉游川轻咳一声:[我倒是想,可惜时候未到呢。 ]
他开玩笑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我能在圣诞节的槲寄生下得到他的一个吻? ]
西方国家圣诞节有一个传统习俗,就是在槲寄生下亲吻可以在来年得到好运,因此大家都会充满爱意地去亲吻心中想要祝福的人。 *
起初是家人之间的互相祝福,后来逐渐演变成恋人之间的浪漫,亦或是处于暧昧期的“朋友”们试探彼此的机会。
每年因为这个传统而牵手成功的新情侣相当之多。
看到沉游川这样说,沉山晴眼睛发亮地抿唇笑起来,她脸颊红彤彤地刚想祝福哥哥成功,沉游川就看见花园小路尽头的棕榈树后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宴老师?”他怔愣了一瞬,带着点惊奇与欣喜,“你怎么在这里?”
宴凉舟神色平静,微微笑起来:“我代表基金会来探望山晴,听护工说你们在花园里散心。”
思及刚才的话题,沉山晴怕人觉得被冒犯,又怕自己打乱了哥哥的情感进度,一时有点手忙脚乱。
但她看宴凉舟脸色平常,又觉得宴先生大概并没有看到,或者说看到了也没有看懂她和哥哥用手语说的那些“话”。
而沉游川则早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和宴凉舟聊起天来了,丝毫没有显露出半分心虚或窘迫。
沉山晴默默朝面不改色的哥哥投去敬佩的目光,而察觉到她偷瞄视线的沉游川既是忍笑为她解围,又是怕她觉得自己被冷落,就开始一心二用。
他一边口中问宴凉舟一会儿有什么安排,一边同时打手语和妹妹聊天“说”早上收到了她养父尹先生的消息,对方也来英国了,他打算今天去拜访他。
然而他这个用两套语言系统同时分别聊天的人还没混乱,那边某人已经被他弄糊涂了。
听到尹志画来了的沉山晴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沉游川身边一直默默帮忙推轮椅的宴凉舟就下意识地开口道:“你要去拜访尹志画的话,我陪你一起吧。”
沉山晴嗖的一下转头,满脸震惊地望向宴凉舟。
啊啊啊所以宴先生刚刚就是看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吧!不然他为什么要假装自己不会手语!和她说话还让哥哥帮忙翻译!
哎呀,躲在屋檐上的猫猫一不小心,毛茸茸的爪爪露出来了。
沉游川含笑望向宴凉舟,看似淡定的宴朋友正缓缓垂眼躲开他的视线,面无表情似乎要从轮椅椅背上盯出一朵花来。
第67章
深知逗猫要适度, 不然很可能会被挠的沉游川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自然地延续起话题:“宴老师也认识尹先生吗?”
听他问的是这个,宴凉舟偷偷松了口气:“他这两年在艺术界有点名气, 算是略有耳闻吧。”
见他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愿, 沉游川也没有追问, 只是和他约好先送沉山晴回病房再一起前去拜访。
而宴凉舟也借口去联系车辆和兄妹两人分开了。
一时不备被人捏了爪垫的猫,有些炸毛又有点害羞地昂着脑袋,故作镇定地迈着沉稳的步伐忙不叠地“溜”走了。
沉游川忍不住轻笑。
而一等到宴凉舟走远, 沉山晴立刻抓狂地问道:[哥哥你是故意的吧!你早知道宴先生会手语吗! ]
沉游川低头望向妹妹, 满脸无辜:[我只知道他演过需要使用手语的角色, 但那是很多年前的电影了, 并不清楚他现在的手语水平如何。 ]
单纯的沉山晴很轻易地便把哥哥原谅, 还反过来担心他:[那我们的谈话被他看到, 会不会影响他对你的印象啊……]
沉游川笑起来:[没关系的。 ]
因为某些时候,躲闪和不否认也代表着一种答案。
*
沉游川走到疗养院的停车场时, 宴凉舟已经在车上等他了。他一上车, 就看到这次车上他们两个座位之间的小桌板是放下来的, 上面还欲盖弥彰地放了一盘水果。
而之前除了吃饭的时候, 宴凉舟几乎不会放下两个座椅之间的“阻隔”, 更不要说依照宴凉舟的饮食习惯,现在根本不是吃水果或零食的时间。
大概是一直在偷偷地观察他,对方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视线在小桌板上停留的那一瞬,故而立刻问到:“怎么了?”
沉游川在位置上坐定,看着表情毫无破绽的宴朋友,也面色如常地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怎么和你介绍尹先生。”
然后他假装没有看见对方似乎偷偷放松下来的肩膀,向宴凉舟解释起了尹志画与沈家的渊源。
虽然估计以宴家的情报网, 宴凉舟应该已经了解过情况了,但在乘车前去的路上,沉游川还是补充了一些细节。
尹志画是在山晴差不多五岁那年成为她的家庭绘画老师的。他毕业于世界顶级的艺术类院校巴黎美院,又曾在美国的一所大学任教多年。
因故回国后,他在森市的少年宫里做绘画班的老师,因为画技扎实,性格温和,善于与孩子们沟通而广受好评。
所以那年山晴提出想要学习画画时,他们的父母就为她聘请了这位人气很高的老师做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