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传来黏腻之感,他低下头,望着满手的伤与血,才在一直作痛着的痛感之中反应过来,他这只手已被对方先前的剑风伤到了。
钟隐月脑子里有些空白,一时惘然。
鬼哭辛向他一步步走过去,手中的剑聚起血气。
钟隐月并未看他一眼,只是望着一旁的废墟愣神。
待鬼哭辛走到他身前,钟隐月吸了口气。
“鬼哭辛。”他说。
鬼哭辛抬起手中妖剑:“嗯?有遗言?”
“我一个人来这儿,是想把他带回来的。”钟隐月说,“可我也知道,大约已经死透了。”
“可即使死透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也不会让人……还吃着、用着、还要榨干他的骨血!”
钟隐月陡然厉声起来,他抬手一掌,玄雷轰地打了出去。
鬼哭辛措手不及,忙一退后,却仍被击中了心口。
他连连退后,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钟隐月一个箭步追上,他咬破手指,以血为咒,雷电更加凶狠地冲向鬼哭辛。
这攻势跟方才全然不同,来势汹汹如烈火燎原,眨眼间便杀至身前。
鬼哭辛都来不及拿起剑来,便被同时杀来的诸多惊雷一同击中,轰地炸飞出去。
他手上不稳,听悲剑脱了手,掉到了地上。
“雷来!”
钟隐月手指苍天,大喝一声。
天色立暗。
乌苍抬起头,就见空中再次暗云聚集,天阳失色。
轰隆一声,天雷落下。
鬼哭辛立刻在地上一滚,抓住方才从手中脱落到地上的剑,躲过了天雷。
他站起身。
这次,身上血肉模糊,脸上都被玄雷打出了焦烧伤痕。
他喘了几口气,佝偻着身,捂住左侧的腰。
瞧那样子,是被打了个重伤。
乌苍叹道:“你终于舍得打他了。”
钟隐月没搭理他。他周身雷气滚滚,气场强得自成雷风,衣发一同飘飘。
那张脸上满是坚毅决绝。
“哈,”鬼哭辛笑道,“叫不回来,你便要杀他,你可真是个好师尊……”
“人若不在,我杀的便不是他。”钟隐月沉声道,“时间要到了。”
“剩下的其余大乘么?”
鬼哭辛说着疑问,却并未疑惑。他仍笑着,“你是先来打头阵,看看他还活着没有的啊?”
“无可奉告。”钟隐月道。
钟隐月半点儿不想跟他废话,他抬起手,又一道天雷落下。
鬼哭辛侧身闪过,可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都随之落下。
鬼哭辛躲得狼狈,根本无法近身。他咬牙匆匆闪过天雷,无数次想要一个鬼步近身过去,可每每前进都有天雷阻挡。
他咬牙切齿,喊道:“乌苍!”
乌苍还靠在窗框上看戏。
被人叫了,他便朝他一笑。
一瞧那样,就是半点儿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鬼哭辛气得要疯,他不再指望这个废物盟友,扬手将剑扔向半空,使之回旋,而后一回身,一脚将它踢出。
钟隐月侧身闪过,而后起手立咒。
他在空中画符。符咒一成,立刻飞向鬼哭辛身边。
符分四方,各自定于鬼哭辛前后左右之处。
而后,符起灵光,成了结界。
将鬼哭辛困在了其中。
鬼哭辛愣在其中。
乌苍吹了声口哨。
钟隐月收起几分神通,放下手,站直了身。
“我也没有想杀了你。”钟隐月望着他,低声道,“杀了你后,我会自绝。”
正在结界中羞怒着的鬼哭辛听了这话,发了笑:“你欲与我同归于尽?”
钟隐月点点头。
“做梦!”鬼哭辛骂道,喉咙里发出诸多声音。他一甩袖子,张开双臂道,“我等皆活在共魂大法之下,**虽亡,魂魄永生!”
“我会永远游荡在世间,总能找到下一具壳子!”
“会有下一个沉怅雪,会有无数个沉怅雪的!”鬼哭辛瞳孔渐缩,疯了似的大笑起来,“想杀我?就凭你一个!?做梦!!”
钟隐月平静道:“能不能做到,你马上就知道……!”
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击出一道玄光。
钟隐月一惊,慌忙回身躲过。
玄光打到墙上,又将顶楼的第三面墙击碎了。
钟隐月回身望望被击碎的墙,又回身望向出手的人。
魔尊乌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掌还向他伸着。那掌心里,还有残留的玄光在悠悠散着魔气。
乌苍依然笑着。
“抱歉,”他说,“我还不能让你把他弄死。”
钟隐月一皱眉。
“他要是死了,一会儿那些大乘又来了,我可就跟孤军奋战没两样了。白忏的修为虽然够用,但他在百年前被重创,病病殃殃的,打起架来反应不好。”魔尊说,“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很喜欢那只兔子,当然想让这疯子灰飞烟灭。可是不行呀,我还需要他。”
钟隐月面色阴沉:“那我只能请你不需要了。”
“那不行。”魔尊说。
“那你便去地狱里需要吧。”钟隐月说。
魔尊笑意更甚了。
“好啊,”他说,“你也来杀我试试。”
突然,钟隐月腹部一痛。
身上一声闷响,一道阴森鬼气猛地击穿了他,从他身上贯穿而出,击向结界。
雷结界应声碎裂——那是无法从里面击碎的浑厚结界,只能在外界以相同的深厚法力击碎。
钟隐月两膝一弯,跪到地上。
喉间反上来了一股腥甜,他承受不住,张嘴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捂住腹部,片刻,拿起颤抖的手一看,掌心里一大片黑血。
片刻的空,钟隐月就痛得冷汗涔涔。
他听见魔尊啧了一声:“搞什么,他说好要跟我打架的,你插什么手啊?”
钟隐月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后。
空中,鬼王白忏踩着一柄剑,浮在阁楼碎裂的墙后。
他沉着神色:“少误事。”
魔尊不太服气:“我哪儿误事了?”
“方才我都看到了。此人能召天雷,连鬼哭辛都难以独自对付他,你更是始终和他难解难分。昨日我也见识过了,此人实力恐已在当年的上玄之上,是个祸患。”白忏说,“留着他,百害而无一利。好不容易他一时脑热,为了个兔子前来送死,我们必须一同发力,至他于死地。”
“你之后想和谁打,我都不拦你,但这个玉鸾必须死。”
钟隐月咬紧牙关,抬起腿,硬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沉怅雪”走出结界,向他露出一笑。
“我同意。”他拿起剑,“来吧,师尊。我这两位盟友都愿助我,你要如何与我同归于尽?”
钟隐月捂着腹上伤口,喘着粗气。
痛。
动一动都痛,痛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痛得视线里都有些模糊。他望着沉怅雪,一片模糊里,只依稀看得清他的笑意。
他突然惘然。视线一模糊起来,看不清太多之后,那反倒很像沉怅雪了。
可他知道,那不是。
那不是沉怅雪。
白忏又击出一道鬼气来,钟隐月咬牙回手一击,雷术飞出,与那鬼气撞到一起,相互抵消,灰飞烟灭。
真是失策。
为了忍疼,钟隐月咬得牙根生疼。
他将白忏击落,送至明心阁最底下,还给他套了结界。要破结界,再上来,无论如何也得花上一刻钟多,总能拖到那些奇袭的来……
钟隐月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没想到,白忏竟然这么早就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