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酒店走廊碰到了,他给我看了你们读书时的照片。”裴琛解释道,虽语气正常,但这就是个吃醋介意的行为。
“你生气了啊?”姜清衍发烧头脑不清醒,并没意识到这件事没有解释的必要:“那是快毕业的时候我们导师帮我们拍的,当时……”
“清衍,”裴琛打断他:“我没介意,那是你的过去。”
姜清衍迟钝了两秒,裴琛才说:“我就是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医生值班室也不消停,外面时不时有人走来走去,窗帘拉着但不怎么遮光,裴琛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姜清衍闭着眼捱过一波头疼,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裴琛就是他戒不掉的瘾。
挂了电话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姜清衍穿上外套,慢吞吞地往食堂走,身后被人突然拍了下肩膀,姜清衍差点被这一掌拍跪下,幸好陈寄伸手扶了他一把。
“你这脸色。”陈寄吓了一跳,“不会是被我吓的吧?”
姜清衍哼哼一声:“是,赶紧用你的饭卡给我刷碗面,不然我找你麻烦。”
他这虚弱的模样让陈寄不敢拒绝,扶他占了个座位,自己跑去煮面的窗口要了两碗番茄煎蛋面。
“发烧了?”陈寄看他。
姜清衍病恹恹地夹了一筷子面:“昨天体温37.7,中午吃了一颗布洛芬,凌晨三点上了个手术,快六点下来,一直睡到现在。”
“37.7就吃布洛芬,你怎么想的。”陈寄帮他剥了个鸡蛋放在碟子里:“祁南都干不出这种事。”
“难受,要上班啊。”姜清衍喝了一口热乎的面汤:“你家祁南又不用连轴转,还有时间过来送咖啡。”
陈寄筷子一停,姜清衍懒懒地看他一眼:“昨晚他来找我了,我们聊了一会儿。”
“聊什么了?”陈寄追问。
“聊我和裴琛,聊你们俩。”退烧药早就过了药效,姜清衍半趴在桌上,“我和他说阳州很美,让他有机会可以去看看,他说再说。”
这是陈寄和祁南之间没办法沟通的点,他们甚至没法心平气和地坐下好好聊这个话题,祁南的态度永远是逃避的,只要起了个头两人多半就直接滚到床上去了,等一切平静下来,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没人再提,就假装它不存在。
“是啊,再说吧。”陈寄知道祁南需要时间,他得等。
一起吃了顿饭,陈寄陪姜清衍回了度假村,今天周末,裴朵朵不用上学,正撅着屁股跪在椅子上画画。
姜清衍走过去,伸手捏了一把他肉墩墩的屁股,笑着问:“朵朵画什么呢?”
白纸被他涂成了五颜六色,正中间勉强看得出是一个抽象版生日蛋糕,上面画了好多线条。
裴朵朵一脸苦恼:“爸爸明天生日,我想给他画了贺卡,要画三十多根蜡烛,可是我只会数到二十。”
姜清衍这才惊觉他还不知道裴琛的生日,盯着黑乎乎的线条看了一会儿,拉着裴朵朵的小手指一根一根地点着数,又用水彩笔把没画完的都补上。
裴朵朵很满意,举着贺卡对着灯光看了半天,爱不释手地搂在怀里:“可惜了,要等爸爸回来我才能给他。”
姜清衍捏他肉肉的小手掌:“明天确定就是爸爸生日?”
裴朵朵点头:“我才不会记错,老师说小朋友要记得家人的生日。”
他说到这儿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又多了一位家人,立刻问:“姜叔叔,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呀?”
“还早呢,等快到了我告诉你。”一句家人让姜清衍的心暖洋洋的:“那平时爸爸生日都是怎么过?”
裴朵朵皱着小眉头认真回忆:“祁南叔叔会买个小蛋糕送过来,然后就都被我吃掉啦。”
姜清衍哭笑不得地看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问:“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裴朵朵一摊手。
米和给姜清衍端了杯热水放在他手边,靠在桌子旁:“裴哥不怎么过生日,买蛋糕也是哄朵朵。”
这是两人在一起以后裴琛的第一个生日,可他们现在的距离这么远,就算是想给他过都没有条件。
裴琛习惯早起,只是阳州天亮的比洛巴晚,早上七点,只有淡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卧室里并不算亮,能依稀看见家具的轮廓。
这次过来清澜直接让他住在姜清衍的卧室,大学时姜清衍课业繁重,哪怕是在本地读书也不经常回来,卧室还保持着高中男生房间的样子,一张双人床,靠窗边是一个书桌,衣柜和书柜并排放着。
裴琛站在桌边看上面的东西,笔筒里插了几只圆珠笔,虽然时隔已久,却不难想象姜清衍坐在这里埋头学习的模样,他记得有一次姜清衍陪裴朵朵画画,画不出裴朵朵想要的厉害的大老虎,皱眉咬着笔尖冥思苦想,裴琛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读书时更加青涩的姜清衍一定也是这样的。
清澜正在厨房煮面,听到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笑着抬头看了一眼。
“阿姨早上好。”裴琛下楼径直走过来。
“早。”清澜端着面放在桌上:“生日快乐,早上给你煮了长寿面,看看合不合口味。”
裴琛一怔,清澜掏出手机对着桌上的面拍了张照片发给姜清衍算是完成任务,回头看到裴琛这么高的个子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忍不住一酸。
裴琛的身世姜清衍提过几句,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对于生日一般没什么特别的概念--亲生父母缺席了他全部的人生,那个出生的日子对他来说又能有多重要呢?
“清衍昨天半夜就给我打电话,一定让我今天早上给你煮面,我当时都睡了,要不是看在他是我亲生儿子的份上我肯定要发火。”清澜微皱着眉,看上去半真半假地生气,起得早也不耽误她化了个淡妆,完全没有恼怒的意思。
姜宏笙从院子里进来,正好听到她这句抱怨,接她的底:“是没发火,就是讹了一个当季最新款背包。”
清澜拧眉瞪他一眼:“这有什么,你情我愿的事儿,我替他给男朋友煮面,他替你给我买包,公平交易。”
姜宏笙笑呵呵地看裴琛:“一碗面换一个包,未免有点太公平了,是不是裴琛?”
对于裴琛来说这是一种很特殊的环境,有一对恩爱的长辈,一边斗嘴一边还要拉他来评评理,其乐融融,不像福利院为了吃的玩的会打成一团,每天耳边都是年龄小一点的孩子们的哭闹声。
如果是姜清衍会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裴琛注定学不会这种柔软的方式,他感到有些局促,竟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一改平日的游刃有余,僵硬地开口:“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清澜与姜宏笙对视一眼,察觉到了他现在的心理,收敛了点笑意,三人坐下一起吃了顿早饭。
裴琛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下午和姜宏笙一起去看了现场,晚上姜宏笙有个酒局,裴琛陪他过去应酬。
有裴琛在,姜宏笙自然很少喝酒,不少人过来敬酒,拐弯抹角地确认裴琛的身份,姜宏笙也不隐瞒,脸上始终带着笑,对于大家的猜测基本持默认的态度。
一场酒局持续到近十点,姜宏笙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酒店的服务生已经提前打过招呼,看到二人从专用电梯出来,打着双闪缓缓驶来。
裴琛没用服务生,亲自上前伸手打开车门,姜宏笙松了西装扣子坐进去,裴琛关了门,绕到另一侧,也坐进后排。
车内带着淡淡的酒气,老赵没急着开车,从前排递了两个杯子,裴琛以为是醒酒汤,顺手接过,拧开盖子放在姜宏笙手中,打开另一瓶喝了一口,一股熟悉的茶香溢满口腔。
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是洛巴的蓝花,当地人都用它泡水喝解酒。
第51章 生日快乐
姜宏笙没喝过这种口味,借着停车场的灯看瓶身:“这什么东西?”
“解酒茶,怎么样?”
一道熟悉的声音,裴琛与姜宏笙同时抬眼,副驾门被拉开,外面的人弯下腰探进半个身子,在停车场通亮的灯光下,露出姜清衍的脸。
裴琛目光一黯,姜清衍笑着朝他眨眨眼:“我特地从洛巴带过来的。”
“你怎么跑回来了?”姜宏笙惊讶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今天是裴琛的生日,了然了:“臭小子,回来也不说一声,还跟老赵串通起来瞒着我们是吧。”
这事儿他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干,自然是知道小年轻心里的想法,彼此惦记,彼此牵挂,分开一分钟就像一个小时那么漫长。
“没有。”姜清衍没有上车的意思,看着姜宏笙:“劳烦您移驾前排?”
姜宏笙重重地“哼”了一声,打开车门下了车,坐进了副驾。
与洛巴不同,阳州的夜晚热闹非凡,马路两侧商场和写字楼的灯光照进车里,裴琛难掩内心翻涌的情绪,伸手牵住姜清衍。
有很多话闷在胸腔,有更多的情绪隐藏在他眼睛,车内只有车载音乐的声音,姜宏笙低头回了几条消息,默默地与老赵对视一眼,后座小情侣并没有他们想象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轻声细语,裴琛一直没开口,手指把玩姜清衍的指尖。
车子转进别墅刚停稳,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后院窜了出来一把抱住裴琛的腿:“爸爸!”
姜清衍突然回来已经给了裴琛足够的惊喜,却没想到他还把裴朵朵也带了回来,裴琛下意识伸手接住他还没开口,裴朵朵嘿嘿直乐:“爸爸生日快乐!”
清澜刚刚一直陪裴朵朵在后院看花,跟着他身后:“朵朵都困了,说什么也不肯睡,非要等着你们回来。”
裴琛的喉结颤动,带着被他压制的情绪:“姜叔叔带你过来的吗?什么时候到的?”
裴朵朵打了个哈欠,跑去拉姜清衍的手:“我们在飞机上吃的晚饭,姜叔叔本来说昨天带我来的,但是他今天白天要上班不可以请假,等他下班了我们马上就出发啦!”
晚上姜宏笙说什么也要带着裴朵朵一起睡,好在裴朵朵喜欢他,搂着他的脖子任凭姜宏笙把自己抱回房间。
外人或许会觉得裴琛的反应是有些冷淡的,无论是姜清衍突然出现在停车场还是裴朵朵突然出现在姜家,他都没表现出多大的惊喜,但只有姜清衍知道,特殊的成长经历让他面对别人为他做的一切会茫然不知所措,他没有得到过的太多了。
裴琛拽着他的手腕将人带回卧室,卧室没开灯,门关上的同时裴琛直接把姜清衍压在桌边,两人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裴琛一手扶着他的后腰,将手垫在桌边,把姜清衍整个人圈在怀中,不由分说地吻住他的唇。
在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房间里被爱人亲吻,这种感觉让人恍惚得觉得不真实,姜清衍的手刚抱住裴琛,谁知裴琛却突然退开,顺手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灯光下姜清衍的脸色苍白,疑惑地看着他,裴琛手背贴在他的额头,紧皱着眉:“你在发烧?”
姜清衍后知后觉地眨眨眼,更正:“低烧。”
“你…”裴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中被姜清衍填得满涨,此时泛起酸疼,他喝了酒,声音带着哑:“发烧不告诉我,白天上班晚上带个孩子赶飞机,你到底有几个身体能受得了这么折腾?”
他这话是责备更是心疼,姜清衍讨好地笑了笑,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半个小时,我过来是想祝你生日快乐的,可不是为了听裴老板教育我。”
裴琛看他眼底的乌青:“烧了几天了?”
“三天。”姜清衍乖巧回答,凑近裴琛不让他看自己的脸色,侧头用鼻尖去蹭裴琛的脖子,声音像是含在嗓子里:“要生气也是我生气,所以我来兴师问罪。”
他的声音很虚弱,呼吸之间鼻息都是滚烫的,浑身没一点力气,但手牢牢地抱住裴琛的腰,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严丝合缝地贴着他。
三天,裴琛立刻明白姜清衍所谓的“兴师问罪”是什么意思,他心疼,更加自责。从最开始让他止步不前的就是不能带给姜清衍更多,而现在他们成了恋人,做最亲密无间的事,却让姜清衍生病。
他后悔第二天早上为了想让姜清衍多睡一会儿而不声不响地离开,后悔没有多给他打几个电话看他到底有没有不舒服。
“对不起。”裴琛伸手抚摸姜清衍的耳垂,低声说:“我没有做好。”
姜清衍滚烫的手指捂住裴琛的嘴,阻止他再往下说:“我不是想听这个的,跟我下楼。”
一楼很安静,两人上楼时是裴琛牵着姜清衍,再下来的时候则是姜清衍拉着裴琛,他顺手按亮楼梯上的小壁灯,灯光是暖黄色,照得一楼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颜色之中。
姜清衍直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时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裴琛,朝餐桌边扬起下巴,小声吩咐:“你去那儿等我,别偷看。”
他人都站在冰箱前面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准备了生日蛋糕,裴琛十分配合地转身站在桌边,两手撑在桌边,眼睛一直看着他。
姜清衍从冰箱里捧出一个红色的盒子端到桌子上,里面是一个很小的生日蛋糕,只有四寸大小,不像是买的成品,圆形蛋糕胚上画了一副简笔画,两个大火柴人中间牵着一个小火柴人。
“这是朵朵设计的。”姜清衍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伸手从裴琛的牛仔裤口袋中摸出打火机点燃蜡烛。
他们没开灯,为了不吵醒别人,姜清衍刻意压低声音,与裴琛面对面隔着桌子站着,别墅的客厅与饭厅之间只隔了一个屏风,外面没有一点光亮,整个空间内只有壁灯和蜡烛的光,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姜清衍在这样的光下看裴琛,觉得今天上飞机前吞了一颗布洛芬强撑着带裴朵朵回来没白折腾。
裴琛太帅了,这两天一直跟姜宏笙在一起,收敛起了他身上原本带着的不羁与野性,带了几分正经,也看着他,眼神很深。
“许个愿。”姜清衍提醒道:“还差十五分钟就十二点了。”
裴琛笑了笑,一本正经地按照他的要求闭上眼,在心里许了个愿,两人一起弯下腰吹熄了蜡烛。
这么晚蛋糕是不可能吃了,姜清衍绕回裴琛身边,从桌边的柜子上拿了个盒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精致的皮质盒子上印着logo,是裴琛一款常戴的手表的品牌,他平时戴的是经典的男款,而盒子里是今年最新款对表。
姜清衍从盒子里拿出那支男表戴在裴琛的手上,冰凉的表盘贴在手腕,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腕,等裴琛替他带上。
“喜欢吗?”姜清衍把自己的手腕贴着裴琛的,小声问:“这对表花了我半年工资。”
“喜欢。”裴琛没怎么收过其他人送的礼物,顺势握他的手:“承诺给阿姨的包我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