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影也清楚。
因为他惊讶于“二人没有在一起”,惊讶于“他居然可能不喜欢他”。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答案:他和他本该在一起。
“我们,”段知影终于还是选择直面最初的问题,“是差一点点就能谈恋爱的关系。”
果然。
本该在一起。
温妙然心里突然酸楚,眼眶微热,情绪来得莫名。
他觉得委屈,他也能感觉到,段知影现在也很委屈。
一种无从消解的委屈。
无法控诉,无法弥补。
“差了什么?”温妙然问。
段知影抿唇,深呼吸,讳莫如深:
“先不告诉你。等你自己想起来。”
虽然又被卖了关子,温妙然却不恼。
毕竟,对方连喜欢都能认,而“差一点就在一起”的原因却不能说,一定是有原因。
酸楚像翻滚的醋,又热又刺激,让温妙然清醒地认识到:
我被如此深爱着,我失忆前,一定是个很幸福的人吧?
没有和我在一起,那么,深爱着我的段知影,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我本该比他年长,岁数却似乎暂时凝固。
他还在长大,从一个需要我保护的少年,成长为如今颇具魅力的成熟男性。
我不在的这些年,他恋爱了吗?他和别人谈过吗?
他这些年的“需求”,有得到过满足吗?
现在躺在我的枕边,他会产生这些“需求”吗?
每一个念头都迭着上一个念头翻折,使情绪愈演愈烈。
温妙然难以呼吸,最后还是一咬牙,开口:
“段知影!你有没有,想要……”
说到这里,舌头又在口腔里打结。
面对段知影那张脸,温妙然说不出后续。
段知影静静地看着他,包容地、稳定的,“想要什么?”
“我,我不知道。”温妙然结结巴巴地,词不达意,“你可以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配合。只要,只要你想……”
咚咚,咚咚。
温妙然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看到段知影眼睫一沉,眸色一深,喉结缓缓、给人危险信号地,滚动了一下。
紧接着,段知影的大手,捏上温妙然的肩头。
与手一齐动作的,是段知影的身体,倾斜着碾过来,将本伏在其肩头的温妙然,温柔又坚定地压在床面上。
段知影手肘撑着,支在温妙然的耳侧。
二人距离很短,呼吸拉得很近。
温妙然面上没有表情,实则绷紧了神经,手指攥紧身下的床单。
段知影视线压低,锁在温妙然唇上,一点一点靠近。
对方越靠近,温妙然的手指,抓得越紧。
直到,温妙然本能地蜷起肩颈,闭上眼睛,像只因恐惧皱缩的幼兽,却又放弃抵抗,任捕食者予取予求。
于是,捕食者的气息,扑到他面颊上。
下一秒。
额头上一热。
软软的触感,应当是嘴唇。
只此一下,便拉开了距离。
压在身上的人归位。
温妙然被褫夺的呼吸陡然畅通。
他睁开眼,发现段知影躺回去了,只刚才浅浅地、轻轻地,吻了下他的额头。
温妙然捂着额头,愣愣的,微张的嘴像是在说:
就这样?
段知影勾了勾嘴角,眼里满是怜惜。
这一瞬间,温妙然猜,这个人应该想了很多东西。
只是,段知影嘴唇嚅了嚅,什么也没说。
惯性隐忍,惯性沉默。
“你……”
“你在害怕。”
“我……”
“我没关系。”
温妙然眼眶发热,终于忍不住,泪水涌出来。
段知影的疼惜令他惶恐,他惶恐于,自己是否真的值得这份深情。
他想抱抱段知影,却见对方掀被子翻身坐起。
“你去哪里?”温妙然问。
“去洗个澡。”
“现在?不是刚……”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温妙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红着脸,眼里还含着泪,他见段知影微微侧身,耳廓也红得滴血。
段知影没直视他,却已经感应到他的心思似的,轻声说:
“别乱想,妙然。你够好。你值得。”
*
后面的日子,真的像一场连续又美好的梦。
他和他一起打游戏。
两个人坐在电视前,一人捧着个手柄,操作着屏幕上的橡胶小人闯关。
小人很Q弹,形变得很厉害,不好操作,导致两个游戏菜鸟手柄上一有指令,画面表现就很滑稽。
温妙然被逗得哈哈直笑,转头看到段知影明明眼尾嘴角都有笑意,却习惯性地绷着脸,便计上心头。
分明是俩角色彼此协作,共渡难关的游戏,温妙然却偏要故意坑段知影€€€€
要么是红色小人踩着蓝色小人的脑袋跳上高崖,蓝色小人因高度不够,只能被留在崖下懵逼挠头。
要么是红色小人操控悬浮台靠近蓝色小人,等蓝色小人要跳上去时,猛地松开扳手,把悬浮台撤走,让蓝色小人自由落体。
“好了。”被折腾好几回,段知影也不急,顶多含着笑,轻轻提醒温妙然收敛。
温妙然就是这时,看到了段知影的笑。
卧蚕微微上抬,将眼型弯成温润的月,嘴角牵起面部肌肉,让成熟的男人,少见地呈现点年下感。
让温妙然心痒难耐。
分明是第一次看段知影明显的笑,温妙然却有一种久违感。
像是与这个笑久别重逢。
他想:如果过去的我会为这个人心动……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一定是这腼腆又好看的笑。
他和他一起做家务。
本来是段知影把衣物送去阳台的洗衣机,等进屋,就发现温妙然握着笤帚在扫地。
“你坐,我来。”段知影二话不说去拦他。
温妙然抬头看段知影,轻描淡写一句话,四两拨千斤,“你会?”
果不其然,段知影哽了一下,而后才说:“这有什么可不会的?这很简单。”
“对啊,这么简单,就让我来嘛!”温妙然没将扫把让出去,“一直坐着,感觉关节都要生锈了。”
温妙然太坚持,段知影拗不过他。
于是,他成功获得了“扫地权”,段知影则去给他洗草莓、剥石榴。
正忙着,温妙然停在主卧边那间一直掩着门的房前,问段知影:
“这里要打扫吗?我可以进去吗?”
虽然嘴上在问,指尖却探上了门的把手,已经握住,只要一旋,温妙然就能将门打开。
房间内的一切就会展露无遗。
“等一下。”
段知影果然制止,语气虽急,音量却还很克制。
温妙然扭头看段知影,又问:“这里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看见吗?”
段知影显然迫切,已经停下了手上剥石榴的动作,目光如炬地看向温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