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卓笑出了声,他其实半点烟味都没闻见,但孟绪初这么说,他也应和道:“是啊,话说这儿不是禁烟吗,谁这么没规矩。”
“€€€€没规矩的玩意儿!”廊下有人骂骂咧咧走进来。
“连老子的烟都敢躲,不就他妈攀上个孟绪初吗,说得好听是保镖,背地里不知道干的什么勾当!”
“等老子过几天进了本部,看他几斤几€€€€”
胖子陡然停住了,黑夜里,他缓缓抬头,表情随之扭曲。
实木屋檐下暖光弥漫,帷幔半遮,孟绪初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冲他笑。
“等进了本部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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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穆天诚坐在轮椅上,被人七手八脚抬出大门,放到走道上。
“到底谁设计这么高的门坎!有没有想过实用性!现在什么人都能当设计师吗!”
胖子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瘦子弓着腰递纸巾,穆天诚接过来擦干额头的汗,瞪着面前的三个人:“看我笑话呢?”
孟绪初视线在他打石膏的小腿上停留一会儿,那是江骞的杰作。
而江骞此刻只是沉默地站在孟绪初身边,活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孟绪初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上真正能欺负江骞的人大概还没出生€€€€但谁让穆天诚自己送上来了呢。
“天诚你最近手头很紧吗?”孟绪初问。
“什么意思?”
“没什么,”孟绪初说:“你前几年虽说一直在4部,但那边发展还不错,天高皇帝远也没人限制得了你,应该不缺钱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绪初朝他身后扬了扬下巴:“既然这样,怎么也不给底下人发几条好点的烟?”他笑了笑:“还是说指望到了本部,我给你们涨工资啊?”
穆天诚眉心狠狠一跳,恶狠狠扭头:“你们干什么了?”
胖子欲哭无泪支支吾吾,瘦子绝望闭眼。
“不过我这里工资可能暂时是发不出去。”孟绪初等了等又说:“刚商量好的,你们穆经理被调去了2部。”
“啊?!”胖子大惊,“老板你这……这……”
白卓叉着腰看好戏:“什么表情,看不上我2部?”
“不不不,当然不是……”胖子连连摆手,又咬着舌头垂下头。
穆天诚看上去气得不轻。
孟绪初冲胖子柔声道,“以后白先生就是你们老板的顶头上司,他什么时候心情好给你们老板涨工资,你们的日子当然也好过。”
他火上浇油的,“放心,表哥这里做事全看能力,不会因为一点口角就给人穿小鞋的。€€€€是吧表哥?”
白卓配合着点头:“当然。”
孟绪初也笑了起来,给江骞使了个眼色,“走吧,回家。”
江骞提步跟上。
穆天诚阴沉沉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脸色铁青,抬起没受伤的腿一脚揣上胖子膝窝。
“让你乱说!”
“我他妈有没有交代过来这边给我把嘴闭紧!”
“现在好了,我让人笑话了,”他气不打一处来,“我让孟绪初笑话了!孟绪初!”
胖子连连呼痛讨饶。
“别动气啊,天诚,”白卓慢悠悠走过去,一手按在穆天诚肩上:“绪初不见得就是针对你。”
他弯下腰:“你知道的,他对自己人一向有优待。”
穆天诚抬眼,“自己人?你想指哪个,那条混血狗?”他嗤笑一声:“还是你自己?”
白卓摇头:“反正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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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孟绪初没有再绕路带江骞看风景。
他们从正门出来,很快便远离了那座深色高楼,进到溢满花香的庭院。
池塘里荷花盛放。
孟绪初扭头看了眼,江骞嘴角还若有若无扬着,粼粼波光映得他眉眼深邃。
“还笑?”孟绪初没好气的,“狐假虎威这一套算是让你玩明白了。”
“没有。”江骞话音愉悦,但又故作谦卑:“谢谢您爱护我。”
孟绪初头皮一阵发麻:“闭嘴吧。”
江骞识趣的不再开口,唇角却扬得更高。
他走在孟绪初身后,借由月色看清他后颈皮肤的颜色。
池塘边花香醉人,却也风大。
江骞想给孟绪初披上外套,但孟绪初似乎依然嫌弃上面几不可闻的烟味,抬手挡开。
江骞不由轻叹:“鼻子也太灵了。”
“什么?”孟绪初回头。
江骞于是微笑:“我说晚上风凉。”
“€€€€哥!骞哥!”不远处孟阔噔噔噔跑来,带动脚下木桥断断续续轻颤。
“哎呀妈呀,还好赶上了……”他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停下,把一个纸袋扔给江骞,“你、你要的衣服。”
江骞掀开袋子看了眼,是他要的薄外套。
孟阔累极,干脆一屁股坐下,忍不住吐槽:“你说你衣服脏了,脱下来不就得了,干啥还让人大老远给你送啊,里头又不是没穿!”
“真是……你是黄花大闺女吗,以前咋没发现你恁矫€€€€”
话音戛然而止,后半句被硬生生压回嗓子眼。
孟阔眼睁睁看着江骞拿出外套,抖开,披到孟绪初肩上,还贴心地紧了紧衣襟。
孟绪初垂下眼:“谁矫情?”
第9章
“叩叩€€€€”
深夜,房门被敲响,孟阔赔笑着探出半边脑袋:“哥。”
孟绪初正趴在鱼缸前看鱼。
他房间里有一面玻璃鱼缸,是当初江骞说他住的地方活物太少,就算养些花啊草啊的都是静物,太凄凉,提议他装上的。
一开始孟绪初觉得无所谓,几条鱼而已,不影响什么,也不改变什么,就由他去了。
可真当这面鱼缸出现在每天起卧的地方,日复一日面对着,孟绪初竟然也开始习惯看鱼。
孟阔时常看见他趴在鱼缸前发呆,说不准是在思考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放空。
现在也是这样,孟绪初枕着手臂,仰着脸看那些鱼上游下潜,眼珠随着摇曳的尾翼转动。
听见声音也没有挪开,“干什么?”
孟阔讨好的,“这不来赔礼道歉了吗。”
孟绪初无声地笑了下,打趣道:“赔什么礼,道什么歉?”
“哎呀哥你就别笑我了,”孟阔抱着他那颗圆不溜秋的脑袋,头发都搓乱了:“我发誓我不是在说你!”
“哦?”
“别哦了,你说我怎么可能针对你呢是吧?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哥必须是全世界最€€的男人。”
“你必不可能矫情!”
“你也不是黄花大闺女!”
孟绪初忍着笑:“你意思是江骞是了?”
孟阔毫无负担信口开河:“那只能是他,热爱养花养草养金鱼,还带回来一只那么可爱的小宠物,铁汉柔情€€。”
“……那只立起来比人还高的狼狗吗?”
孟阔:“……狼狗怎么了,狼狗刚出生的时候也是小小一只很可爱呢,它现在只是长大了,这不能怪它。”
孟绪初再也忍不住笑出声,他都要佩服孟阔这人的语言水平了。
见总算把孟绪初逗笑,孟阔松了口气,靠近几步,指着鱼缸问:“要不要喂点饲料?大半夜的也给鱼兄弟们整点夜宵啊。”
“需要吗?”孟绪初抬头,眼神很认真:“但之前阿骞好像喂过了,我怕把它们撑死。”
“呃……”孟阔拿起饲料又放下:“那还是算了。”想想又觉得不至于:“不是说鱼一般都很能吃,要撑死还挺难的么?”
“是吗?”孟绪初摇头:“我不懂这个。”
从小到大孟绪初唯一照料过的活物就是自己,事实证明他在这方面毫无天赋,于是很早就打消了祸害其他生灵的念头。
这一缸鱼基本都是江骞在照料,王阿姨偶尔会帮忙喂点鱼食,孟绪初只负责观赏。
但他也听说过,用来观赏的鱼类普遍寿命都不长。
他不知道这一缸鱼死过几轮,换过几回,反正每天醒来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就当它们一直活到了现在。
孟绪初伸出手,指尖碰了碰玻璃,吓到了一只靠得近的鱼,摇着尾巴弹开,掀起一层层波纹。
他露出笑容,收回手,眼睛和玻璃里的水一样盈盈透明。
“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吧。”
“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