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就像是那种痕迹一样!
孟绪初抬头,看穆玄诚突然变得惊恐呆滞,不由皱眉:“怎么了?”
“啊……啊?!”穆玄诚懵然回神,立刻移开视线,结结巴巴的:“绪、绪哥你……你脖子……”
孟绪初一顿,握鼠标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他知道自己脖子什么样,一晚上过去痕迹有深有浅,浅的是过敏弄的,深的是江骞弄的。
但他没料到会被看见,也怪他看资料太过入神,连领口开了都没注意到。
对上穆玄诚惊惶的眼神,孟绪初手指只紧绷了一瞬,而后立刻松缓。
他甚至没欲盖弥彰地将扣子系回去,而是就这样自然地敞着,脸色没有丝毫异样,平静道:“我昨天过敏了。”
“是、是吗?”穆玄诚磕磕绊绊的,心里总觉得不太像。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房门忽然被敲响,江骞推门而入,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他径直走向孟绪初,弯腰在他身边轻声说:“该去吃药了。”
吃药?!
穆玄诚眉毛立刻动了动,用力看了江骞两眼,慌张地想着,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真就只是单纯的过敏?
其实是吃胃药。
孟绪初心里清楚,也知道穆玄诚将这句话理解成了吃过敏药,但他完全没有做出解释,反而庆幸这道神来之笔,将错就错:“好。”
他站起身,因为久坐腰腿又有些发麻,撑着桌面不着痕迹地顿了下,江骞自然地在他侧腰托了一把,带他出了办公室。
经过穆玄诚时还客气地点头示意。
穆玄诚亦步亦趋把孟绪初送出门,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和孟绪初略显僵硬的腰腿,茫然地想:
难道腰和腿都过敏了吗?
第42章
返程的时间比计划提早了整整两天。
倒不是因为A市的事情结束得异常顺利,而是亚水那边传来消息,律师即将在当天晚上公开进行遗嘱宣读。
穆庭樾那份死前一直真假难辨,死后隐藏了快一个月的遗嘱,终于要公之于众。
连穆玄诚也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和孟绪初等人一起返回亚水。
抵达时又时晚上,天色阴沉,汽车在路面飞驰一段距离后,天空飘起雨丝,飞速掠过车窗划下丝丝雨痕。
紧接着化为倾泻而出的暴雨,亚水市的雨季仿佛漫漫无期。
穆家老宅的水塘都漫出来了,几条观赏鱼在地上奋力挣扎,被披着雨衣的佣人捞起来扔回塘里,又不断泄着池塘的水。
车直接进入庭院,停在大楼门外。
掠过水塘的速度很快,又因为树木遮挡,孟绪初没看清工人是怎么源源不断泄水的。
江骞撑一把打伞将他从车里接出来,伞面深黑、厚重,伞柄闪着黑色金属暗沉的光泽。
暴雨之下,再大的伞也无法彻底隔绝雨丝,沾着水汽的风钻进伞下,扑在人身上,带来潮湿冰凉的气息,丝丝缕缕渗进骨头缝里,熟悉的酸痛应运而来。
孟绪初面颊微微泛白,没有表情地大步往里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巍峨的大门后。
议事堂内不太明亮,这栋老旧的建筑一到雷雨天电压就不稳,是以光线格外昏暗。
孟绪初推开实木门,扫着身上的水汽时,一时都看不清圆桌后众人的表情。
还是老管家又点亮几盏灯,丰沛的光线照耀着抛光后红桃木桌,反射到众人脸上,孟绪初视线才清晰些。
穆蓉母女并肩而坐,百无聊赖地拨拨指甲扫扫头发,似乎觉得遗产大概率与自己无关;白卓一如既往的沉静,朝他点头笑了笑。
而穆天诚的座位已经长久地空了下来,穆世鸿脸色格外阴沉,在确定自己最疼爱的大儿子入狱之事板上钉钉后,他就一直是这个表情,好像跟在后面冒雨赶来的穆玄诚不是亲生的一样,一句关心都没有。
穆世鸿夫妇一向偏心大儿子,在众人面前早已不是秘密。
穆玄诚也像是习惯了多年的区别对待般,没看出丝毫尴尬或难堪,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在于柳身边坐下,喝了口茶不再说话。
江骞将孟绪初送进门后,就自觉地收伞等在大厅,议事堂的门一关,满室寂静。
于柳脸色也很差,多日上火后双眼浮肿,他将孟绪初上上下下打量一边,“绪初也来啦?”
她忽然嗤笑一声:“外头风雨交加的,你身上怕是不好,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孟绪初没说话,走到最上的空位坐下,轻轻笑了笑:“就是因为风雨交加才要来啊。”
他学着于柳的样子在她脸上打量一圈,关切道:“倒是二婶你脸色也不好,要多保重身体,别太劳心伤神。”
“你!”于柳脸色一变。
谁都知道孟绪初是在说她大儿子马上要进去才缝纫机的事。
穆蓉甚至掩着唇笑起来。
“吱呀€€€€”门又被推开,这下是律师拿着一只密封好的牛皮纸袋进来了。
显然那就是众人猜测已久的遗嘱,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地向律师手中看去,神色各异。
孟绪初端起茶杯,用碗盖略撇了撇浮叶,放在鼻尖嗅了嗅,却没有喝。
这茶还是泡得浓。
今天难得的是,穆海德没有到场,和律师并肩的只有董事长的秘书室长。
律师和秘书长一起来到圆桌前,和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又在和秘书长交换眼神后,开始播放穆庭樾立下遗嘱时的视频,以证明遗嘱是在本人完全清醒时立下的,且经过正式公证。
片刻后,他关掉视频,拆开密封纸袋,从里面拿出公证好的文件,微笑着看着桌前的众人:
“大家晚上好,很抱歉耽误各位的时间。受穆庭樾先生所托,下面将由我来替各位宣读遗嘱。”
秘书室长会意地后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柳不耐烦地扣着指甲:“行了别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说吧!”
律师笑了笑,“抱歉,那我们进入正题。直至公证当日,明确穆庭樾先生名下共有穆安集团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庄园五座,房产72套,资金268936405元。”
“先遵循穆先生遗嘱,将所有不动产及资金平分给在座各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黏在律师身上,分猪肉般的不动产没有引起他们丝毫的关心,眼里仍然闪烁着紧张与期待。
律师也知道那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才是这些人真正垂涎的,他目光向下扫了扫,从所有人的眼里都看到了渴望,除了一个人€€€€
穆庭樾先生的未亡人。
这位漂亮的青年微垂着眼眸,在略显昏暗的室光下,睫羽根根分明,侧脸洁白,脖颈的弧度像天鹅一样优美。
律师眼里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哀伤,既像是惋惜,又像是庆幸。
“磨蹭什么呢到底,”于柳忍不住了:“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律师回过神,掩唇咳了声,道:“余下的百分之二十八股份里,属于穆安集团4部、穆安物产的10%,将由穆世鸿先生与您的儿子€€€€”
穆世鸿和于柳的目光顿时紧张,律师微微一笑:“与您的次子,穆玄诚先生均分。”
“我?”穆玄诚睁大眼,似乎根本没想到。
而穆世鸿夫妇却皱紧眉头,低头私语,在为两手空空的大儿子感到担忧,明晃晃的偏心令人唏嘘。
穆玄诚脸色也渐渐淡下来。
穆蓉支着脑袋打哈欠,在听到穆庭樾把4部全给了二哥一家后,似乎就确定了这次分猪肉不会带自家玩,差点想要率先离去。
“属于穆安集团3部、慕安电子核心产区11%的股份,其中5%赠予穆世鸿先生€€€€”律师接着道。
穆蓉翻了个白眼,觉得剩下的肯定该给孟绪初了,三部作为核心产区,股权一直在孟绪初、穆海德和穆庭樾三个人手里。
“剩下百分之六,”律师看向穆蓉,“由穆蓉女士和您的长子白卓先生均分。”
“……?!”
穆蓉瞬间呆滞,不敢相信3部的猪肉能分到自己头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抓着自己儿子的胳膊笑起来。
穆世鸿夫妇也诧异了一瞬。
律师接着道:“属于穆安集团2部、穆安重工的5%,也将由一直掌管2部的穆蓉女士和白卓先生一并继承。”
穆蓉简直脸都要笑烂了,连连点头:“就说庭樾还是懂事的啊!”
律师一气呵成道:“属于穆安集团5部,穆安流通的2%,赠予白桑女士。”
“??!!!”白桑张大嘴,下一秒又欣喜若狂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不是、我我都有啊?”
律师也笑起来:“是的。”
自从穆海德半退后,集团主要就是穆世鸿和孟绪初平分天下,孟绪初作为林承安的接班人,直接牢牢掌管着本部。穆庭樾的股份虽多,却都在其下的各分部。
穆世鸿靠着穆海德的支持以及自身本身的股份,勉强可以和孟绪初抗衡,但现在穆蓉一家忽然得到了穆庭樾的大部分遗产,瞬间打破了他和孟绪初两人对峙的局面。
孟绪初有本部实打实的实权,要想造成现在这种三方牵制的局面,就只能削弱穆世鸿的实力。
穆世鸿脸色已经黑到扭曲了。
于柳冷冷道:“这庭樾还真是厉害,死了也不忘把水搅浑。”
穆蓉已经乐过头了,手指按着眼尾的皱纹,脑子里算了算,忽然发现28%的猪肉好像已经分完了。
她笑容顿收,有些不安,又不敢置信地问:“那绪初呢?”
律师说:“至于孟绪初先生,穆庭樾先生特意嘱咐过,说您喜欢读书,他书房里的珍贵藏书千余册,全部赠与您,这会儿已经装车送去您现住址了。”
室内霎时安静。
众人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纷纷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穆庭樾不是喜欢孟绪初得很吗?就送一屋子破书?
穆蓉捂着嘴:“你、你没搞错?”
“当然没有,”律师笑着,把公证书给秘书室长看了看,秘书长也点头:“确认无误。”
和其他人一惊一乍的反应比起来,孟绪初平静地过分,他冲律师点了点头:“多谢。”
律师也礼貌回应:“不客气。”
宣读完遗嘱,秘书长送走律师,代替董事长宣布,由于股权结构变动,将在下周的集团大会上重新选举代理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