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被保镖抢走后 第88章

江骞感到孟绪初的手指关节甚至有些僵冷发硬,不由皱起眉,把水瓶抽出来,攥着他的两只手,一点点揉搓捂热。

“这地方是真不适合你养病。”他很不满意地说:“天气也太差了。”

孟绪初却笑了笑,跟着江骞慢慢活动手指,说:“我回来本来也不是为了养病。”

江骞顿了顿,抬眸看向孟绪初。

孟绪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在阴沉的天气下眼波盈润,脸庞洁白,说话声音很轻,嗓音微哑,自带一种岁月静好的气质。

但谁都知道他再回来不是为了什么温情的目的。

他这么快的、拖着车祸后还没好全的身体毅然决然回来,只是因为多年的忍耐和愤怒已经到达临界值。

只不过孟绪初是那种越生气就泰然的人,他越是看上去无欲无求,越说明着他所求之事难以设想。

从叶国梁那里得到信息后,他原本是要立即返回,奈何身体拖后腿,强烈情绪波动下再一次病倒,烧了两天,真正有力气踏上故乡的土地,已经是五天后了。

回到这座城市,孟绪初就又变成了江骞心里最熟悉的模样,冷淡、温和、疏远,总是笑着,但笑意很模糊,像亚水经久不散的雾总萦绕在他身侧,让他看上去时远时近,飘渺不定。

明明他应该是很不舒服的,湿冷的空气会让他骨头酸痛,烧退了但嗓子还哑着,总是咳嗽,一咳胸口就疼,但他却不再表现出依赖。

不止是对江骞€€€€任何事物都引起不了他的依赖。

好像亚水的空气有什么魔力,又或者是钢筋铁骨,会筑成一道只有孟绪初能看见的盔甲屏障,让他显得既孤独又自我。

江骞仔细回想了一下,孟绪初上一次对他露出柔软的、孩子气的模样,还是在飞机上的时候。

长途飞行让他身心俱疲,不得不窝在江骞怀里,依靠按摩来缓解肌肉的酸痛。

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又咳起来,憋得满头大汗却醒不过来,枕在江骞胳膊上捂着自己的肋骨,嘴唇一张一合不停呢喃着什么。

这种呢喃像是梦中的呓语,音量极低含糊不清。

江骞是把耳朵贴在孟绪初唇边,耐心等了好久,才依稀听见到底什么梦镜困扰着他。

孟绪初在说:“万一好不了怎么办啊……”

他捂着自己宝贵的肋骨,做梦都在担心好不起来可怎么办。

江骞差点直接笑出声。

作为一个骨折专业户,孟绪初有着全身上下不同部位的丰富骨折经验,经常表现得比医生还要专业冷静。

原来他也会偷偷做梦担心自己好不了,担心骨头中间会永远裂着一条缝。

那个时候江骞觉得他真是可爱惨了,忍不住挠着他的脸颊戏弄:“是啊,万一好不起来可怎么办?要不这样吧€€€€”

反正孟绪初听不见,江骞索性天马行空:“我们缝起来,用金镶玉的或者象牙石的,填满就没缝了。”

果然孟绪初毫无反应,只是若有若无地蹙了蹙眉,咳嗽缓过来后又睡了过去。

江骞把握良机,偷偷亲了他好多下。

可惜现在孟绪初醒了,回到自己的地盘,恶劣的天气唤醒他上位者的本能,孟绪初又是那样一副温文尔雅清心寡欲的样子了。

江骞目光顿时变得格外复杂。

手指暖和过来,孟绪初收回手,理了理衣领,垂眸瞥了眼江骞,发现江骞半弯着腰杵在他身前,已经一动不动看了他好久。

“你到底在看什么?”孟绪初不由问。

江骞神情复杂,脱口而出:“看你好看。”

“……”

孟绪初喉咙紧了紧,忍不住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车外。

江骞直起腰,不由分说把他揽进怀里,手掌扣着他后脑,让他以一种格外舒服的姿态依偎在自己怀里。

每次孟绪初不舒服,或者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就这么抱着他。

突然的拥抱其实在孟绪初意料之外,他以为江骞会亲他,毕竟在飞机上这人以为他睡着了,偷偷亲了他很久。

但江骞只是抱了抱,还抱得格外温情,孟绪初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没有回应地环住他的腰,但也没有把他推开。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熟悉的大门近在眼前,孟绪初任由江骞抱着自己到车门开启的最后一刻。

大门前,孟阔牵着哈索,王阿姨抱着卫生纸,两人两狗翘首以盼。

江骞撑着伞拉开孟绪初那侧的车门,孟绪初刚一探出头,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哥€€€€!!”

孟阔连狗都不管了,扔掉链子撒欢似的跑过来,远远望去像只发射的火箭,在细雨中滋溜飞蹿而来。

碰到孟绪初的前一刻,他喉咙猛地一紧,衣领被人死死拽住,用力向后一拉,剩下的哭嚎卡进嗓子眼,直接岔了气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孟阔弯着腰,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骞,手指颤抖:“你你你……你干什么?!”

而罪魁祸首挡在他哥身前,过分高大的身形把个高腿长、高挑优雅、盛世美颜的他哥,挡得只剩半张脸,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硬生生把他哥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挡成了一个撒娇卖萌的小可爱,孟阔痛心疾首,指着江骞:“你给我让开!”

江骞挑眉懒洋洋看着孟阔,抬手捏了捏他的肩:“小阔啊,一个多月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莽撞。”

孟阔缓缓睁大眼:“……?”

他隐约感到有哪里变了,江骞不一样了。

以前姓江的虽然也偶尔嘴欠,但那只是单纯的欠,现在却莫名有种得意之感,像在炫耀什么,显得他更不要脸了。

“好了,”孟绪初笑着拍拍江骞的肩:“让开吧,别逗他了。”

孟阔本来还气着,猛地看到什么,笑容停住。

€€€€他哥连手指尖都没有血色。

手指长长的,灰白的,袖管下的手腕细得要命,孟阔突然就没了斗气的心思,忧心忡忡的:“哥……”

江骞向一侧让开一点,右手托了托孟绪初的背,点点孟阔,神情认真几分:“你轻点碰他,他身上还有伤。”

“伤?!”孟阔大惊,立刻就要来检查孟绪初的身体:“伤哪儿了?!”

孟绪初笑着挡开:“没事。”

这时王阿姨也终于跑了过来,抱着小狗撑着伞,气喘吁吁的,一看到孟绪初眼眶就红了。

“小初……”她牵住孟绪初的手,爱惜地抚摸:“这么瘦了这么多?”

“前几天有点感冒。”孟绪初轻描淡写的:“这不,嗓子还没好呢。”

王阿姨心疼地抹着眼泪:“那赶紧回去,姨给炖点鸡汤,咱好好补补。”

“好,”孟绪初眼中流淌浅浅的笑意,格外温柔地帮王阿姨擦了擦眼泪,又捧着她的脸:“呀,您怎么也瘦了?”

王阿姨一把年纪,难得不太好意思,“还不是担心你,也不知道你怎么样,急得我整宿整宿睡不好。”

孟绪初笑起来:“我没事的,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王阿姨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骞静静看着这一幕,莫名不再像刚才那样讨厌这座城市。

虽然这里给孟绪初带来过很多苦难,但也相应地滋长了他,住着真心关心他爱护他的人,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这是孟绪初的家。

哈索早就跑了过来,在他们脚边打着圈跳跃,江骞没有选择加入他们的对话,弯腰揉起哈索的头,和自己这位就不见面的老朋友打招呼。

最后打断这副温情场面的,是孟阔的嚎叫。

“嗷!”他抓耳挠腮,江骞的那句话仿佛给他带来巨大的冲击:“到底伤哪儿了?!”

他拉起孟绪初两只手,双眼快速扫描:“手还在……一二三四五……指头也完好……”

他说着猛地一惊,像脑补出了什么巨大的悲剧,蹲下来掀起孟绪初的裤管,孟绪初甚至都能感到他手的颤抖。

“嗷啊!”孟阔爆哭,心里大石头终于落地:“太好了!不是假肢!”

孟绪初:“……”

江骞扶额,王阿姨惊吓。

狗狗们:“…………”嫌弃!

一行人在外哭哭闹闹不自觉忘了时间,直到雨势渐大,不断有雨丝飘进伞下,众人才猛地回神,簇拥着把孟绪初带进屋子。

孟阔全程挽着孟绪初的胳膊,絮絮叨叨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本来以为你不见了穆家那群人会得意上天,结果不是,他们找不到你的尸体好像紧张得不行,穆世鸿一下子老了好多岁,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底下人也不安生,一开始还互相看眼色,差不多两周过后吧,坐不住的人多了,好些开始私底下站队那边儿……”

“我按你说的没有声张也没有多管,就装作不知道,但都记着呢,什么人搞了什么小动作,名单全在我那儿,回去你看看……”

“还有,”孟阔说着严肃不少:“你回来没特意封锁消息,现在那边应该全都知道 。”

€€€€

咖啡杯唰地落地,碎片飞溅,深黑的咖啡液浸湿老旧的木桌地板,晕开一片水迹。

于柳紧张地捏着手指:“他回来了?”

穆海德蹙了蹙眉,似乎很不满意她这种沉不住气的性子,板着脸并未理会,挥了挥手让女佣来清理地板。

穆世鸿拍拍于柳的手背,“别紧张。”他转而看向带来消息的管家:“消息准确吗?”

“不会有错。”管家平静道:“他这次回来不算低调,不少人都收到了消息,孟阔也在两小时前匆匆离开,现在……”管家笑了笑:“应该在其乐融融地享受晚餐。”

“那现在该怎么办?”于柳坐立不安:“要是让他知道是我们做的,他会不会报复我们,他一定会弄死我们€€€€”

“住嘴!”穆海德怒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以为他跟你一样蠢吗?让你找辆重型货车撞死了一了百了,你偏要选个中型的,还说够了够了,你看他死了吗?!只有你蠢死了!”

“我……”于柳涨红了脸要申辩。

穆世鸿按住她的手,对穆海德赔笑道:“小柳她只是心软。”

穆海德没好气地闭上眼。

“那现在该怎么办啊,”于柳欲哭无泪:“主意是大哥你出的,但事儿都是我们做的,那绪初回来第一个就找上我们,大哥你可不能什么都让我们去扛啊€€€€”

“小柳!”穆世鸿厉声呵止,讨好地看向穆海德:“大哥你别听她胡说,她这是紧张坏了,我们当然都是心甘情愿为你做事的……”

穆海德没说话,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又缓慢移到于柳身上。

他年纪不小了,眼白浑浊泛黄,目光却仍旧锐利,带着寒津津的暗光,让于柳下意识抖了下。

半晌他移开视线,招了招手,管家便会意地弯下腰。

“带点补身子的去那边看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管家一眼:“要是绪初身体还行,就转告他来参加明天的股东大会,毕竟集团还有一半都在他手上呢,既然回来了,公司也离不开他。”

管家眼珠转了转,恭敬地颔了颔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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