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孟阔有时候确实能屈能伸得令人咂舌,上一秒还抄家伙要跟人不死不休,下一秒无缝衔接成孙子,还从“假洋鬼子”又变回了“骞哥”。
孟绪初闷闷地笑起来,笑声震动胸腔又是一阵钻心地疼,他不得不收起笑,咬着牙垂下头。
“哥!”孟阔彻底慌了,“怎么疼这么久啊?”
他蹲在孟绪初身前手足无措,慌乱中掏出手机:“不行,我真得把骞哥€€€€”
“别。”孟绪初按下他的手,艰难地喘了口气:“没事。”
“真、真的?”孟阔将信将疑:“你别瞎逞强啊。”
“真没事,”孟绪初失笑:“你刚不还要杀他吗,叫他来干嘛?”
“我……”孟阔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一码归一码,照顾你这事上,他确实比我做得好,这点我认。”
孟绪初垂眸看着自己弟弟孩子气的模样,神情不由软和了下来。
缘分有时候就是挺奇妙的,孟绪初原本也有家人,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但偏偏这些和他有着相同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人,没有一个喜欢他。
反倒是孟阔,一个亲戚家收养的孩子,没有血缘也并非朝夕相处地长大,最后却活成了他亲弟弟的模样,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在他身边。
王阿姨也是,一个只会做饭的小老太太,没什么文化胆子也很小,孟绪初的生活从来就不安定,但她也从来什么都没说,就这么一直陪着他,一陪陪了很多年。
还有江骞……
江骞……
孟绪初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
最开始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爱他的、关心他的都是和他无亲无故的人,又为什么他的家人会那么讨厌他。
但后来他不再想了,因为家人这种关系,或许不是只有血缘这个唯一的界定方式。
“行了,”他拍拍孟阔的头:“别垂头丧气了,真没事。”
“是吗?”孟阔抬起头,忧心忡忡的,继而又问:“那你真给他了吗?”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
孟绪初狠狠咬了咬后槽牙,意识到自己在孟阔身上找温情的那几秒是多么愚蠢,他这个弟弟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缺心眼。
“没有。”他深吸一口气:“八字没一撇的事,别乱说了。”
“那内小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孟阔睁大眼睛:“照他的意思,别说撇了,你俩那八字的捺他都画完了!完事儿后边还添了个爱心!”
“……”
孟绪初握紧拳头,感觉肋骨又开始疼了,只不过这次是气的。
“他有病。”他梗着嗓子说:“你别听他的。而且€€€€”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眼珠转了转,狐疑地盯着孟阔:“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我给他呢?就不能是他给我?”
孟阔:“……啊?”
他这下是真傻了。
孟绪初短短十几个字,比江骞€€瑟一晚上还要让人五雷轰顶。
一来,它代表着孟绪初默认了自己和江骞之间存在不正当男男关系。
更可怕的是,更可怕的是……他哥、他哥竟然、他哥难道真的?!
孟阔整个人都凌乱了,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捂嘴震惊,时而扇自己耳光证明这不是梦。
半晌,他才终于从丰富的心理活动中找回自我,震惊过后,再看向孟绪初的眼神里弥漫起崇敬:“你真的……不愧是我哥啊!”
他一拍大腿,吓得孟绪初一激灵。
“姓江的那么大块头的身板,你居然压得住?!”孟阔喜极而泣:“大哥威武!大哥雄姿英发!”
孟绪初震撼地看着他,抬手扶额。
完了,完了,这缺心眼真信了!
孟绪初心里打鼓似的心虚,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虽然不是皇帝,却有着一言九鼎的臭毛病,愣是咬着牙没有反驳。
孟阔却把这种沉默当成他哥的低调,一时更加激动,胸脯都挺了起来,作为孟家的男人连带着也有了底气。
“哥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就知道你不会屈居人下!”
“好啊好啊,没给我老孟家丢脸!”
“够了!”孟绪初忍无可忍,掩饰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嘴脸收一收,开会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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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客厅,舒缓的音乐流淌其间,江骞给狗狗们添过早饭,换上西装守在楼梯口,等着孟绪初下来,和他一起去公司。
不多时,楼上传来脚步声,江骞笑着仰起头,见孟绪初穿着一件白衬衫走下来。
他最近瘦了很多,衬衣收进西裤里,腰身劲瘦得像一记鞭子,腿又很长,随着下楼的动作一起一伏地弯曲,大腿线条在笔挺的面料下若隐若现。
江骞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而去,下一秒就被喝止:“眼睛给我闭上。”
江骞一愣,继而笑了起来,非但没闭还看得更加大胆,带着无法掩饰的欣赏和喜悦,伸手将孟绪初牵下来。
“一大早这么凶?”
孟绪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瞥见他一身正装时,又在他整齐的领带上多停留几秒,忽然就笑了:“你穿得挺招摇啊?”
江骞进入角色很快,讨巧道:“毕竟要去公司,不能给老板丢脸。”
孟绪初轻嗤一声。
何止是去公司,孟绪初其实一直知道,江骞如果正儿八经收拾一下,是相当帅气的,不说脸,单是一米九的个子和完美的身材比例都已经足够鹤立鸡群。
而这副大而舒展的骨架上,不多不少每一处都精准分布的肌肉,更是孟绪初这种体质一辈子都练不出来的。
他这一身走出去,直接扭头去隔壁电视台都能直接出道,去公司反倒委屈了他。
“你不用去了。”孟绪初上下打量他一番,淡淡道:“我带孟阔就够了。”
江骞没料到这个走向,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为什么?”
孟绪初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为你口无遮拦的惩罚。”
江骞一怔,继而感到后脑像被打了一棍子。
前一个月过得太好,太不真实,差点让他忘了他们已经回到亚水了,回到了孟绪初的地盘。
而在孟绪初的地盘,他就是被罚的命。
江骞长叹一声,恨不得锤自己一把,“宝宝……”
“别这么叫我,”孟绪初皱着眉头,忍了半天没忍住,念叨起来:“你都跟孟阔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啊?那孩子一根筋,你说什么他都信的。”
江骞认真听着,连连点头认错,却又止不住地去瞄孟绪初,觉得孟绪初气鼓鼓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他用力憋着笑,最终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手贱地捏了捏孟绪初的脸,“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添油加醋的实话也叫实话吗?”
“你看,你也说是添油加醋的‘实话’嘛。”
“你!”孟绪初睁大眼,不敢相信江骞也这么会玩文字游戏了,居然敢抠他话里的漏洞。
“好好好我错了错了,不说了,”眼见着孟绪初真的要生气,江骞立刻服软,揽住他的肩,上下抚了抚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我再也不乱说了,不生气啊宝宝。”
孟绪初没好气地别开眼。
四下无人,江骞大大方方往孟绪初额角点了个吻,被眼神警告也不在乎,反而笑着揉揉对方的后脑勺:“真乖。”
两人离得很近,江骞能将孟绪初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他那对总是很诚实,一逗就发红的耳朵尖。
江骞看着看着,只觉得心里一个劲发软,连带着整个世界都软得要化掉,让他很想好好抱抱孟绪初,再亲一亲他,哄上一整天都没关系。
但某一个瞬间,他表情忽地变了变,笑容凝固在嘴边,而后变淡,抬手按住孟绪初的额角,让他抬起头。
“你刚刚是不是不舒服了?”
孟绪初一怔,紧接着就对上江骞严肃的眼神,被刺得心里一慌。
“肋骨疼了?”见他不说话,江骞伸手按在他左下肋,观察着他的脸色,精准指出:“孟阔碰到你了?”
孟绪初嘴都张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骞,分明觉得自己半点不适都没表现出来。
这人怎么猜到的?
“不是……”他眼神闪了闪:“就是不小心。”
江骞脸色沉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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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阔抱着孟绪初的外套哒哒从楼上跑下来,在拐弯处一个猛烈的急€€。
只见楼下,大门不远处,两个人紧紧相贴地站着。
江骞一手环着孟绪初的肩,一手放在他左胸下按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动个不停的嘴唇都快要贴孟绪初脸上了!
偏偏他哥不仅没半点戒心,还睁着大眼睛瞅人家!
……那种懵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找亲吗?!
孟阔顿时有点气血攻心。
一是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他还没做好以后每天都观看这种画面的准备。
二是……孟阔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他俩现在的样子,和刚才孟绪初描述的,两人的上下关系完全相反。
心惊之下,孟阔赶紧清了清嗓子:“咳!”
洪亮的嗓音引得孟绪初往这边瞟了眼,但像是对他没兴趣,下一秒又偏过头。
反倒是江骞直挺挺地看过来,凶神恶煞的像要吃人,径直将孟阔冒到嗓子眼的话堵了回去。
“我不是跟你说过要轻点碰他吗?”他冷冷开口。
一听这个,孟阔嚣张的气焰顿时灭了大半,磨磨蹭蹭走下来,显然心里也很愧疚。
“对、对不起,我太莽了,一时没注意就……”
“再没注意也不能,”江骞看上去真生气了,“他骨头一直愈合得不好,碰到扯到都很痛,你自告奋勇要照顾他,不说多小心了,起码动作轻一点啊。”
孟阔被训得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听到一半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你的道理都没错,但是……”他摸摸鼻子,狐疑道:“在孟家说话是不是得注意点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