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楼上换了身衣服,孟绪初难得穿了个鲜亮的颜色€€€€一件鹅黄色的粗织毛衣,王阿姨给织的,他、江骞、孟阔各有一件。
孟阔是黑色,江骞是白色,只有孟绪初的颜色嫩生生的,他小时候都很少穿这么嫩的颜色,现在更是奇怪王阿姨怎么会选这个颜色。
孟阔也有不明白的,问王阿姨:“为什么我是黑的骞哥是白的,明明他平常都穿黑色啊。”
“黑色粘毛啊,”王阿姨抛出个这你都不懂的眼神:“我寻思着小江一天天和小初抱来抱去的,再穿个黑的,不一会儿就被小初染得满身黄毛啦,反正小阔你还单着,黑的刚好合适嘞。”
当时江骞听得连连点头,大赞王阿姨英明。
孟绪初:“……”
孟绪初满头黑线,莫名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味儿。他怎么可能抱一会儿就把别人粘的满身黄毛?他又不是金渐层……
而孟阔时至今日都还在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自不量力,非要问出这个问题,突出他在这个屋子里闪闪发光的单身狗地位。
越往餐厅走,食物的香气就愈发浓郁。
王阿姨老早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煲排骨汤,做炖菜,孟阔在旁边打下手,切卤好的牛肉,切两块就往嘴里放一块,眼看着一大块牛肉只剩下小半,盘子里却没多多少。
王阿姨转身看见他这手操作,立刻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还吃呢!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给我打下手呢,合着是馋这一口锅边菜。”
孟阔嘴里还包着肉:“没有……唔……我就、就次了一点……”
“这叫一点啊?”王阿姨夸张道:“少说得有一斤吧。”
孟阔:“…………”
倒也不必这么精确。
他含含糊糊还想辩解几句,余光瞥到孟绪初来了,忙擦了下嘴,从案板上捡起两块切得最好看的肉朝孟绪初奔过去。
“哥!”他招呼道:“快来吃肉!刚卤出来的,可香了!”
孟绪初对荤腥一向不感兴趣,他喉咙有点痒,偏头咳了两声,笑着说:“你吃吧。”
孟阔顿了下,“你感冒还没好啊?”
自打孟绪初在院子里睡着感冒后,到现在已经小半个月,他还是那么断断续续咳嗽着,总是病病歪歪的模样。
孟绪初拉开椅子坐下,不以为意道:“我什么病好得快过?”
孟阔:“……”
这倒是,孟绪初那种奇葩体质,不管生什么病都比别人好得慢一些,骨折了接起来慢,开刀了伤口愈合得慢,就连感冒也总是拖拖拉拉好长时间。
孟阔叹了声,把肉分给江骞,两人一人一块囫囵吞下,感叹道:“你这病别到开春才好得起来吧。”
孟绪初喝了口水,似乎在思索现在离春天还有多久,然后点点头:“好像也正常。”
孟阔:“…………”
王阿姨从厨房里转出来,看到孟绪初和江骞坐在一起,两人都穿着她织的毛衣,肩并肩挨在一起,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
“小初,小江,吃馄饨哟,”她说:“刚煲好的排骨汤,我舀几勺来给你们煮馄饨,最香了!”
孟绪初笑着点头:“好,谢谢王阿姨。”
孟绪初没意见,江骞就更不会有意见,径直从座位上起来跟王阿姨一起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馄饨。
江骞又在孟绪初身边坐下,把筷子勺子递给他,问他还要不要加醋。
孟绪初摇摇头,捏着勺子说:“我想加点辣油。”
江骞皱眉:“你还在生病。”
孟绪初:“就是生病嘴里没味才想吃点辣的,就一点点。”
江骞仿佛被这种合情合理的理由说服了一些,但仍然皱着眉:“不,还是不行,等下咳得更厉害。”
王阿姨没立刻离开,在不远处含笑看着这一切。
孟绪初和江骞穿着款式完全一样,只有颜色和大小不一样的情侣毛衣,两颗脑袋抵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就像两个幼稚的高中生。
恍然间,让她看见了孟绪初那些不曾有过的,美好的、鲜活的、少年时候的模样。
两人纠缠半天也没能就辣油一事达成一致,好半天才发现王阿姨还站在原地没走。
孟绪初怔了一下。
江骞投去询问的目光。
王阿姨猛地回过神,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她眼神又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和蔼地笑笑,竖起大拇指:“真般配!”
孟绪初霎时耳根泛红。
江骞却笑起来,朗声附和:“您眼光真好!”
王阿姨乐呵呵地大笑。
孟绪初红得更厉害,借由吃馄饨把脸埋进了碗里,再也没有提过要加辣油。
€€
吃完饭,孟绪初和江骞陪孟阔去了趟超市,采购孟阔所谓的佳节必需品€€€€零食大礼包。
王阿姨还有几道菜需要盯着,拒绝了和他们一起出行的要求。
孟阔自告奋勇当司机,油门一轰把众人载得从门口飞驰而去。
超市里孟阔一个人推着推车走在前面,见了什么零食都往里放,中间接到王阿姨的电话,还转去生鲜区称了条白鲢回去。
虽说是大年三十,超市里人仍然不少,大概是放假了,早上也有很多小朋友,个个穿得喜气洋洋牵着父母的手来买零食。
孟绪初走在后面,看孟阔推车里的零食和旁边五岁大的小朋友的如出一辙,忍不住叹气,步伐放得更慢,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孟阔这个“大儿童”的监护人。
江骞接到王阿姨的命令买饮料回去,正一手拿着一瓶奶,仔细阅读配料表,试图从这种香精勾兑的乳制饮品中对比出哪个的营养成分更高。
孟绪初笑着摇摇头,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停下来,撑着货架站了会儿,脸色没有缓和,反而愈发皱起了眉,紧接着捂嘴咳了起来。
周围还有小朋友,他连忙偏过头,从衣兜里拿出口罩戴上,咳得弯下腰。
喉咙很痒,胸腔又被扯得很疼,孟绪初不敢咳得太用力,只能尽量压抑住喉咙的痒意闷闷地咳,额角浮起细汗。
他揉了揉胸口,觉得稍稍呼吸都有一股干痒从喉咙灌进肺里,让他不由得稍稍屏息。
肩膀被人搂住,孟绪初略抬起头,对上江骞严肃的目光。
江骞托着他的背扶他站直,轻轻给他顺了顺胸口:“怎么突然咳得厉害了?”
孟绪初摇了摇头,眉心微微蹙着,商场明亮的白炽灯光把他皮肤映得雪白,眼周微微泛着红,睫羽湿润得凝成一小簇一小簇的。
他似乎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就咳得那么厉害,想拉开口罩喘喘气,抬手却又觉得扯到肩膀的伤口有点痛,便退而求其次指指喉咙,“痒。”
江骞把孟绪初带去一个人少的角落,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再把孟绪初的口罩揭开。
孟绪初喝了几口温水,脸色勉强缓和了些,江骞略微弯腰和他平时,认真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不然先回去?”
“没事……”孟绪初把水杯交还给江骞,捂住胸口感受了下:“现在好些了,我最近本来也有点咳嗽。”
江骞还是不太放心,正要开口,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是孟阔打的电话。
他按下接听,孟阔的大嗓门在嘈杂的商场里都相当高亢,从听筒里蹿出来。
“喂€€€€你俩哪儿呢?!”
“又偷溜出去谈恋爱啦?”
“跟你说我在烘焙区,就是买面包那儿!你赶紧带我哥过来,等着你出钱呢!别想溜知道吗!”
江骞:“……”
他看向孟绪初,满眼都是嫌弃与疑惑,似乎在问:为什么我在孟阔眼里会是这么抠门的形象?难道在他看来,我连点零食都买不起吗?需要带着你潜逃?
孟绪初无奈地笑笑,就着江骞的手低下头,靠近手机说:“知道了,等着。”
然后在孟阔满是惊疑追问怎么是他接电话的吼叫中,伸出食指轻巧地按下挂断。
啪嗒€€€€
孟阔的嚷嚷戛然而止。
孟绪初直起腰,重新戴上口罩,他似乎缓过来了一些,把手机塞回江骞手里,顺道拉了下他的手指。
“走吧,去找孟阔。”他冲江骞笑了笑,眼眸清亮,“别让他觉得我交了个连面包都舍不得买的男朋友。”
说着擦着江骞的肩自顾自向前走。
江骞在原地愣了一秒,被“男朋友”三个字砸得头晕眼花,孟绪初还是第一次这么确切地说出两个人的关系。
江骞手心微微发热,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立刻转身跟上,也不顾大庭广众,捏着孟绪初的脸啵唧一大口,身后不存在的尾巴扬得高高的,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兴高采烈趾高气昂。
和孟阔汇合后三人又逛了一会儿,渐渐的孟绪初感到有些体力不支,刚才勉强缓过来的体力像是错觉一样,很快消失殆尽。
他时不时偏头咳两声,吞咽时胸口发疼,手脚都没有力气,等待结账的时候甚至脑袋发晕差点没站稳。
江骞正从钱包里掏卡,见状直接将钱包整个扔给了孟阔,眼疾手快捞了孟绪初一把,才没让他倒在后面的光头大哥身上。
孟绪初似乎对自己差点晕倒没有意识,被江骞揽住时人是懵的,缓慢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脑袋,才抬头看向江骞。
江骞冲光头大哥稍微颔了颔首,小心把孟绪初揽进怀里:“是哪里不舒服?”
孟绪初自己也说不出来,抿唇感受了下,也只能摇摇头:“就是有点没力气。”
这种说不出哪里难受但脸色又很差的模样,让江骞的心悬了起来,他摸摸孟绪初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应该是没有发烧。
……那是怎么回事?
江骞不由皱起了眉。
孟阔哗地接到一个沉甸甸的钱包,打开一看除了备用的现金外全是各大高贵冷艳的金卡,不由一惊。
他默默估算了一下,感觉江骞好像确实比自己更有钱。
虽然现在人们买东西基本都用手机支付,但江骞是个例外,非常老土的依然喜欢刷卡。
孟阔从前没觉得,但现在知道了,这确实不失为一个装逼的好手段。
他扭头去看落在后面的人,发现那两人又紧紧贴在了一起,还真以为他哥被江骞带得转了性子,愿意大庭广众秀恩爱了。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扒拉了下,想让他俩注意点影响,却蓦地看到江骞皱得紧紧的眉头。
孟阔心下一惊,赶紧去瞅孟绪初,在孟绪初那戴着口罩都能看出不对劲的脸色下,孟阔终于意识到,他哥是真不舒服了。
孟阔顿时没了打趣两人的兴致,连忙结完账和江骞一起把孟绪初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