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鸟 第63章

“……”

好像是这样没错,谈照噎了下,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晚上回房间休息,他把刚洗过澡的温明惟扣在怀里,别别扭扭地沉默很久,突然说:“可是我想要。”

“什么?”

“要你。”谈照咬住温明惟的头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被洗发露的香气熏得心口酥麻,一只手绕到前面,解开温明惟睡衣的扣子,摸索半天,按住他心脏。

“想把你的心掏出来,吃掉。”谈照贴着他撒娇,黏黏糊糊的,“怎么样都不满足,怎么办?”

温明惟有点犯困,用鼻音应了声:“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

谈照从他的后颈亲到脸颊,把人翻过来,压在身下,语不惊人死不休,“要不……我们结婚吧。”

温明惟吃了一惊:“结婚?”

“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和我结婚吗?”

谈照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故意放在他脸上。温明惟垂眸一瞥,睫毛颤了颤:“唔,这个的确是按婚戒设计的,当时没骗你。”

“所以,要不要结婚?”

“这么草率吗?”

“如果你想要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我明天就办。”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明惟笑了下:“你不觉得婚姻很严肃,应该多考虑几天,更认真对待吗?”

“你还在乎这个?”

这不符合温明惟离经叛道的个性,他明显是在找借口拒绝谈照,但既然不打算分手,结婚不是迟早的事么,为什么要拒绝?

谈照收回戒指,关了灯,默然躺回自己枕头上。

黑暗中,温明惟侧眼看他,用眼神描摹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很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毫无预兆地问:“对了,温明哲那个赌场还开着吗?”

谈照一顿,低声答:“开着,吴安在管。”

“吴安现在是你的人?”

“不,勉强算还有联系。”谈照说,“他现在在境外吸收温明哲的旧部,取而代之,另一边办了个联盟的假身份,赌场归他了。”

温明惟道:“这是你当初许给他的好处?”

“借花献佛罢了,我也没牺牲什么。”

谈照刚闹了不到五分钟的别扭,迅速好转,侧身抱住温明惟,喃喃道:“空调是不是开太高了?有点热。”

温明惟被他一打岔,没继续追问细节。

谈照把室温调低两度,湿度也降了十个百分点,然后磁铁似的又吸上来,抱住温明惟。

他不再提结婚的事,忽然道:“明惟,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嗯,你知道日期?”

“问过顾旌。”谈照提议,“我们好久没休息了,要不要去度个假,顺便过生日?”

当然可以,温明惟正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没想到谈照会主动问他,他以为大少爷工作成瘾,不肯给自己放假。

计划一敲定,谈照便着手安排度假的地点。

这方面他是熟手,经验丰富。不到一天便做好三张度假计划,让温明惟选一个喜欢的。

第一个是深山古堡,中世纪风情度假村;

第二个是一座海岛,谈照名下的私人岛屿;

第三个也是岛屿,但是一座几乎没有任何自然风光的人造科技岛,宣传图拍得光怪陆离,温明惟看了半天没明白这到底是干什么的,谈照却好像很喜欢。

他被勾起好奇心,想了想道:“就这个吧。”

第65章 玫瑰碎片(3)

温明惟已经连续几年不庆生了,专程出门度假也是稀罕事。

在他看来,度假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休息,环境还不一定比家里舒适。

但一个人不愿意做的事,两个人做就很不同。谈照是一个总能给他惊喜的人,虽然不一定每次都是“喜”。

他们计划12月29日启程,在此之前,还有一些工作要简单处理下。

温明惟足不出户,远程指挥简心宁,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谈照自从结束跟温明哲的纠缠,精力又放回自家公司上,兢兢业业地按时上班。

有一回,温明惟问他:“对了,听说你们集团最近在做慈善?”

当时温明惟端坐在沙发上喝茶,谈照在厨房门口跟厨师交流晚上的菜单,闻言回头,有点莫名:“什么慈善?”

温明惟说:“给小公司撒钱,据说已经撒出几十亿了,当真?”

“……”谈照转过去,指点了厨师几句,半晌才走回温明惟身边,解释:“一点小投资,最近不是有个企业互相帮扶的政策么,投点小钱,换一部分税收减免,几十亿不及我们每年纳税额的零头。”

这个政策温明惟知道,是人民党牵头做的,颇受好评。

但税收减免的额度是有上限的,以温明惟对人民党的了解,很可能给公司和公司之间的上限也不同,换句话说,存在一定的可浮动空间,方便贪腐。所以谈氏最终能免多少税,属于各种意义上的财政机密,外人不可能轻易查到。

既然是由人民党主导,谈氏那边的主要负责人应该也不是谈照,是他大伯。

温明惟转而问道:“你大伯最近没为难你吧?”

“你还盼着他为难我?”谈照坐到他身边,没骨头似的贴上来撒娇——自从提到想结婚,少爷一天比一天黏人,“我这不是有某位温先生撑腰吗?谁敢欺负我?”

温明惟笑了声,一不留神就被按进沙发里,身上那人又突然间长出坚硬的骨头,把他牢牢锁住,亲了两分钟才算完。

终于,12月29日一到,他们上午出发,先乘飞机,后转游艇,在傍晚抵达了那座仿佛是科幻都市的人造岛屿。

温明惟的生日是1月1日。

但这个日期并不准确。

谈照从顾旌那边没打听到太多细节,是温明惟亲自解释的:“我不是在孤儿院出生的么。”

游艇靠岸,他扶着谈照的手下船。岛上正在下雨,眼前密集的楼群笼罩在锈色雨雾和遍布视野的全息投影里。

温明惟撑开一把伞,轻声道:“我的亲生父母把我丢在孤儿院时,是一月上旬。院长不知道我具体哪天出生,把每年的一月一日定为生日。我还记得,当时她说,没有哪天比一年中的第一天更充满希望,这是最好的日子。”

温明惟微微笑道:“后来我去龙都,成为‘温明惟’,一年过两个生日,一个是假的,一个是不确定的。”

“所以你不爱过生日?”

温明惟点头,“小时候也有几年爱过,现在无所谓了。”

他和谈照走出码头,地面是平整的水泥路,被高楼簇拥的狭长商业街从眼前延伸至岛屿尽头,各式商铺广告牌在雨夜里亮着五颜六色的光。

温明惟把手伸出雨伞,触碰锈色的雨水,才接到两滴,就被谈照一把按下。

“有污染。”谈照提醒。

这是一个以“赛博朋克都市”为主题打造的度假岛,旨在给宾客真假难分的沉浸式体验,被污染的雨水是体验的一部分。

仅以美学风格评价,这个主题不新鲜,但通过游戏和电影呈现的效果终究只停留在视觉层面,远比不上一座真实城市给人的震撼。

温明惟有点恍惚。

从下船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明明现在刚刚傍晚,岛上却仿佛已经步入深夜——刻意营造的时差切断了人和现实的联系,路边各家商铺墙上挂着的电子钟各走各的,没有任何两家时间一致,给人一种微妙的错乱感。

他和谈照自由探索,没有工作人员接待。这也是体验的一部分。

街上除了他们,没有第三个行人。但那些商铺是在营业的,刚刚路过一家用奇特文字写招牌的游戏厅时,门开着,能看见里面没有客人,寂寞的服务生倚着游戏机打呵欠,乍一看不知是活人还是仿生人。

“这地方赚钱吗?”温明惟四下看了看,“怎么没有游客?”

少爷摘下脸上的墨镜:“我包场了,半个月。”

温明惟:“……”

由于提前做过攻略,谈照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辨认着路标说:“这座岛十几年前刚立项的时候,找我爷爷拉过投资,当时他不感兴趣。”

“但你很感兴趣?”温明惟猜到他要说什么。

谈照默认:“我小时候喜欢看科幻小说,读过一个叫《全息玫瑰碎片》的故事,很短,没复杂情节,不吸引当时更喜欢惊险刺激剧情的我,我读完就把内容忘了,但对故事里虚构的一种‘感官体验装置’印象深刻。”

谈照看向温明惟,用眼神询问他是否也读过这本书。

温明惟经常阅读,但他的书架上摆满各种宗教,哲学,心理学著作,科幻小说似乎不在他的喜好范围内。

果不其然,温明惟摇头。

“那是一种……高级录像机?”谈照想了想怎么形容,“能把一个人在某一时刻经历的感官体验记录下来,包括他视觉所见,听觉所闻,触觉所感,所有一切……像电影般录入磁带,然后另一个人通过感官装置,接入这盘磁带,就能从他的视角去经历他体验过的一切,理解他当时的感受。”

“很有意思,”温明惟说,“技术上很难实现。”

“对。”

那个故事创作于二十世纪,近两百年前的科学幻想,至今也没有实现。

“但可以尽可能地模拟、接近那种效果,”谈照说,“这座岛上最有名的服务,就是‘模拟感官体验’。当年我被吸引,软磨硬泡地让爷爷给他们投了钱。可惜最终效果不如人意,像全息影院换了层包装。但最近我听说技术上有突破了。”

谈照接过温明惟手里的雨伞,微微向上倾斜,视野扩大,温明惟抬头看见一个写着“感官体验”的巨型广告牌,雨雾氤氲,霓虹灯上覆了一层晕影。

他们走到门前,谈照突然说:“温明惟,你还记得我们在干什么吗?”

“度假。”温明惟笑着看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进了一个特殊环境,谈照今晚的状态有些不同寻常。

“不,”谈照说,“我们在谈恋爱。”

他在伞下握住温明惟的手,犹豫了下说:“我考虑了几天,要不要跟你摊牌……”

“‘摊牌’?”温明惟轻轻一挑眉,“你有事瞒着我吗?”

谈照不答他的话,自顾自道:“三个多月前,你说你不想再把我当替身,我们试着好好谈恋爱,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温明惟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沉默片刻,用鼻音“嗯”了一声。

“当时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同意,跟你和好。”

谈照靠近了些,细长的伞把隔在他们之间,广告牌的亮光穿透半透明的伞面洒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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