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褚陌才意识到，他有太多的情绪需要释放。
网上铺天盖地的恶评，他需要面对的公司内部压力，以及面对家里人的压力。
这段时间，褚陌像一只鸵鸟，躲在谢颂辰家里渴求一时的平静。
此时此刻，跑车在桥上飞驰，呼啸而过的风和两旁飞速倒退的景色，让褚陌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享受这样的自由。
“谢谢你——”
褚陌在风声中向谢颂辰大喊。
谢颂辰没听清，大声问：“什么——？”
褚陌用手做喇叭状：“谢谢你——”
谢颂辰这回终于听清。
他勾起唇角没有说话，脸上露出的表情是褚陌从没见过的开心。
褚陌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谢颂辰一直陪在他身边，眼神中总是隐隐带着几分担忧。
但谢颂辰从没把他的担忧表达出来。
他只是默默地陪着褚陌，无微不至地照顾褚陌。
现在看到褚陌开心，谢颂辰似乎也终于从紧绷的状态中松懈下来。
车子驰过大桥后。
谢颂辰将敞篷关上。
车内一下安静下来，两人又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高中的时候，我对自己要求很高，”谢颂辰的声音响起，“我那个时候，很想考上和你一样的大学，你知道那有多难考吗？”
这是褚陌头一次听谢颂辰主动讲起高中的事。
褚陌挑了下眉：“有多难？”
“有时候压力大得让人抓狂，”谢颂辰看着前方，虽然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却带着几分怀念，“但那时候想起这个目标，就又有了动力。每次考差了，我都会来这边的桥上兜风——当然，那个时候是骑自行车。”
褚陌没想到，谢颂辰也为了这个目标，承受过这么大的压力。
他忍不住把自己的困惑问了出来。
“当然会有压力。”谢颂辰平静地说道，“但是当一个人有目标，压力也会变成动力。所以我很庆幸，那个时候的我，有你这个目标在。”
“……你小子现在说这种话真是越来越熟练了，”褚陌心里被触动，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道，“完全面不红心不跳了。”
谢颂辰愣了一下。
旋即，他也意识到，这样的话已经和告白没什么差，耳根不由变红。
车内的气氛又尴尬起来。
好在，车子很快开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谢颂辰对褚陌说道：“下车走走？”
褚陌点点头，戴好帽子和口罩，下了车。
周围是一处公园。
两人散着步，褚陌突然忍不住笑出声。
谢颂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感慨，”褚陌看着地面，说道，“我当总裁这么多年，现在会因为这种事，不得不戴着帽子口罩出门。”
谢颂辰看了褚陌一眼，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所以……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吗？”
这些天，谢颂辰一直没有和褚陌讨论这件事。
他怕褚陌压力太大。
“我……”
摆在褚陌面前的路，无非就是公开性别，和继续隐瞒性别。
无论哪条路，在此刻都显得很艰难。
正在这时，两人走到公园的一条分叉路口。
左边是一条小路，曲曲折折，看上去有些荒芜，尽头是一片清幽的小竹林。
右边是一条鹅卵石路，很宽敞，但通往的是人群密集的地方。
现在的褚陌需要一个安静的去处。
于是，他看向谢颂辰，问道：“前面这两条路，你会选哪一条？”
谢颂辰停住脚步。
他看了看远处，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我想去的地方在哪里，我就会走通往它的那条路。”
谢颂辰的语气很坚定，理由也很简单。
褚陌看向那片竹林，问道：
“可是，如果我想去竹林，但我并不知道竹林里有什么——可能会有蛇，或者很多蚊虫，那我还要去吗？”
“如果是我的话，”谢颂辰顿了顿，看向褚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去的。”
褚陌不由怔住，片刻后开口道：
“哪怕……你不清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比起未知，”谢颂辰垂眸，像是在回忆一些往事，“我更怕自己没踏上过这条路。”
褚陌忽然意识到，谢颂辰好像是一个比他想象中更坚定的理想主义者。
“努力过后就算失败，也好过害怕后悔而不敢尝试。”
谢颂辰说完，直直地看着褚陌。
此时此刻，谢颂辰的坚定眼神，让褚陌不敢直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谢颂辰比褚陌更勇敢。
褚陌在脑海中不由浮现一个问句：
要把自己的性别告诉谢颂辰吗？
虽然谢颂辰一直没有问褚陌到底是不是omega。
但褚陌心里还是为半年前的篮球赛感到愧疚。
明明是谢颂辰很重要的比赛，他为了褚陌还带伤上场，褚陌却骗他自己是alpha。
想到这里，褚陌深吸一口气，手指不由紧握成拳头。
他正准备开口，告诉谢颂辰自己的性别：
“谢颂辰，其实……”
谢颂辰静静地看着褚陌。
褚陌咽了口唾沫：“其实我……”
话到了嘴边还是卡壳。
“其实什么？”谢颂辰满脸困惑地看着褚陌。
“其实我是……”
褚陌张了张嘴，后面那个词怎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褚陌迟疑要不要说出真相时。
不远处突然闪起此起彼伏的闪光灯。
一堆狗仔队记者突然出现，扛着长枪短炮，朝褚陌和谢颂辰这边冲过来！
“褚陌在那边！快！”
“他和谢颂辰在一块儿！”
“褚陌，请问订婚宴上发生的事你到底怎么解释？！”
“广大股民要求你给他们一个交代，你有什么要说的？！”
本来就紧张的褚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
谢颂辰反应很快，他拉着褚陌就往旁边跑：“快走！”
褚陌也反应过来，忙跟随谢颂辰的脚步。
两人在七弯八绕的小路中奔跑着，试图甩开身后的记者。
没多久，谢颂辰拉着褚陌的手，跑进了那片竹林。
褚陌不敢停下脚步，大脑无法思考。
两人穿过竹林，终于在记者追上来之前，回到了谢颂辰的车上。
两位总裁都有些狼狈，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谢颂辰不敢逗留，急忙发动跑车，用飞驰的速度离开现场。
大约十分钟后。
记者们被谢颂辰都甩得不见身影。
两人终于得以喘息。
褚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谢颂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刚才……想说什么？”
说罢，谢颂辰看向褚陌。
两人四目相对。
褚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异常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