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标记都没有了, 他对雌虫来说,是不是就更加可有可无了?
他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抛弃了?
艾弗雷特挤出一个笑,“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对了,你吃饭了吗?我准备了一些饭菜, 给你热一下吧。”然后生硬又慌乱地试图转移话题。
“艾弗雷特。我没时间在家吃饭, 别麻烦了。”西尔斯赶紧阻止想要逃往厨房的小雄虫。
“你不想让我去掉标记,对吗?”
他当然不想!但艾弗雷特不敢直说。“就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之前不也好好的吗?而且清洗的过程会很疼, 生.殖腔标记又不一定洗得掉, 可能会白白遭罪。”
艾弗雷特列出了一条条看似非常正当的理由。
“清洗标记付出的代价我都可以接受。之前没有提,是因为我以为你不会利用标记来控制我……”
“我当然不会,我绝对不会的!”艾弗雷特举起三个手指,“我对虫神发誓!”
比古和小傻瓜已经趁机偷偷离开了这个房间, 把空间全部留给了他们。
“艾弗雷特,你用琥珀限制了我的行动,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尽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但再次提起这件事情,西尔斯仍然没办法完全保持冷静。
“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比利用标记控制,还要过分吗?”
“对不起。我确实不该那样做,但当时情急之下,而且就那一次……”
“就那一次吗?!”说话之间,西尔斯的语气也不自觉重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害怕的。
“琥珀是一项非常强大的能力。你可以停止时间,也代表我会在你的控制之下,但无知无觉。你觉得这对我来说,公平吗?”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艾弗雷特赶紧再次道歉,“但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
“我知道。但没有恶意的情况下,照样可以犯很严重的错。艾弗雷特,你有很强大的能力,这很好。但同时也代表你必须有相应强大的自控力,才可以把能力用在对的和好的地方。”
“我之前只是偶尔用时停,把美好的时刻定格得久一点而已……我真的没有用琥珀做过坏事!”
“但你可以,并且曾经将我限制在了静止的时间里,就因为我做的事情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你现在仍然可以停止时间,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把我永久地囚禁在琥珀里。将心比心,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可是……将心比心,如果那天决心送死的虫是我,而你有同样的能力,你不会选择阻止我吗?!”
“我不会。”西尔斯看着面前眼眶发红的小雄虫,知道他明白自己说的是真话。“我会非常难过,或许也会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我仍然会尊重你的决定。”
“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艾弗雷特,我爱你。但在我看来,有很多比我们更重要的事情。”
“我可以理解你在当时当下的决定,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活着。但在你做出那个举动的同时,你也应该明白,你已经失去了我对你的信任……”
艾弗雷特的指甲已经用力地抠进着手心里,却丝毫不觉得疼。“所以,就因为我做错了那么一次,就要判我的死刑吗……”声音带上了不自觉的微弱颤抖。
“当然不是。但信任的重建,是需要行动和时间的。”
“好,我用错了琥珀,我已经知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所以……这跟洗掉标记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洗掉标记,减少对我的掌控。从一个相对更加平等的阶段,慢慢磨合,不好吗?”
什么?艾弗雷特愣了一下,“所以,你并不是想先洗掉标记,然后再一步步离开我?”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放心吧,如果我真的要离开,会直接说。不会跟你说这么多其他的。”西尔斯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清洗标记相关的纸质文件,“所以,你同意我洗掉标记了?那就在这几个地方签字吧。”
直到这时,艾弗雷特才终于吐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攥紧的拳头。
艾弗雷特接过雌虫递过来的笔,乖乖在相应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在雌虫拿文件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所以,我们之间,一切都好?”
西尔斯有点无奈,“也不能说一切都好。很明显出问题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吵那么一架。”
“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的挨个解决它们。”
“但不管怎么说,我的确没有一刻,生出把婚戒取下来的念头。”
小雄虫顿时眼睛一亮,“你知道那是婚戒?!”
“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一样!”
然后艾弗雷特讲了自己这三天的经历。
在行星发动机那里跟西尔斯分别之后,艾弗雷特并没有直接回家,或者去接比古。而是去了公司。
神灯分公司的大楼在地震中暂时没有被波及,于是里面聚集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员工。这里有先进的安保措施,有平时用来休息的沙发,还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和药品,短暂地生活几天绰绰有余。
艾弗雷特抵达公司后,利用F的权限打开了实验室。这间高级实验室是全金属结构,位于地下,拥有三级防震的功能,比地上的大楼要安全很多。除此之外,他们还力所能及地救助了一些路过的受伤的虫。
“我能做的不多,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倒是有些出乎西尔斯的意料,“你做得很好。”
“不过,这不是重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怀疑公司的经理罗伯特跟光选会有勾结吗?”
如果不是小雄虫在此刻提起,西尔斯确实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我记得你说过,要找他当面问清楚。”
“对,本来打算在出事的前一天找他。但那天没找到。后来转运星出事了,也暂时顾不上这事。直到……”
“那天我本来是打算搜集一下公司里面零散的物资,就动用权限打开了很多办公室。其中也包括罗伯特的。然后我就发现……原来他一直待在里面。”
“尸体已经硬了。”
“现场看起来像自杀,屏幕上还有已经发出去的电子遗书。我打开看了一下,大概是说自己跟光选会勾结,但被发现,穷途末路之下策划了一系列针对转运星的攻击事件。但是现在觉得很愧疚,伤害了很多虫。于是自杀了。”
“这封遗书早就发出去了,你确定吗?”西尔斯问。
艾弗雷特点头,“看了一下时间,是在出事之前。”
“你觉得真的有可能是他吗?我还是不太相信。感觉整个事情漏洞百出,像是一场准备好的表演……”
“不管他是不是,既然有了这么完美的替罪羊,官方肯定会认定他是罪魁祸首了。”西尔斯听到这里,心下已经有了定论。
“不可能吧?!”艾弗雷特不相信,“这次的事情死了这么多虫!帝国难道不会彻查到底吗?”
还是太天真了。西尔斯心底叹息一声,委婉说道:“有时候官方只是需要给出交代,并不需要给出真相。”
“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眼看小雄虫垂头丧气,西尔斯摸了摸他的脑袋,夸奖道。
被夸奖的小雄虫再次充满了生机和活力,“那……我可以亲亲你吗?”
“别。艾弗雷特,我待会儿还要出门。”
“刚回来就走,你要去哪儿?”艾弗雷特大着胆子捧起了雌虫戴戒指的那只手,见对方没有拒绝,便开始亲亲啃啃。
“……不许咬!通讯恢复了,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西尔斯面无表情抽回手,擦干净上面的口水,“可能会离开这个星球一段时间。”
“要走这么远吗?”
“转运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面肯定要派很多虫来调查。不管是真调查,还是走流程,我都要配合他们。”
“那要很久吗?”
“不会太久,一周之内肯定解决。”一周的时间,足够他解决帝国跟帝军团之间的冲突了。
如果没能解决,真到开战那一步的话,身份的事情就只是小事了。
“那可以每天发消息给我吗?”
“我尽量,但或许会没有时间。”西尔斯顺便收拾了几件衣服,艾弗雷特一直跟在他身后。
“关于标记,我会自己抽时间去洗掉。”
艾弗雷特赶紧问,“不需要我陪你吗?”
“听说清洗标记的过程,对于雌虫来说还挺难受的……”
目前其实没有特别有效的清除标记的办法,所以为了减少标记对于雌虫的影响,采用了透析治疗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把身体里面的血液净化循环一遍。
那感觉肯定不会好受,但对于西尔斯来说,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不用了。说不准什么时间有空去。”第一军团里有能够清洗标记的设备。所以他根本不会去正规医院。跟艾弗雷特要这些文件,也只是个借口。
“还有一件事。这次之后,我很可能会被调任。可能离开第三军团,也可能去其他的星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
“我没问题,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原则性的问题解决之后,小雄虫什么都可以商量了。搬个家而已,只是小事情。
“好,谢谢你。”这是西尔斯意料之中的回答。或许,之后他要想办法让西尔斯和索拉斯两个身份之间的切换变得更自然一些了。
但只要回到第一军团所管辖的地区,就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前提是,要先解决第一军团与帝国近在咫尺、一触即发的争端。
“虽然工作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送自家雌虫离开的时候,艾弗雷特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最糟糕的灾难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艾弗雷特满怀信心地想。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艾弗雷特切实感受到,标记正在一点点被去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因为想要逃避这种心情,艾弗雷特选择了蒙头睡觉。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光脑上有一个来自索拉斯的未接来电。
他立刻拨了回去,却无虫接听。
大概是在忙吧。那时候的小雄虫想。
此时,距离索拉斯回家,仅仅过去了六个小时。
艾弗雷特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雌虫此刻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无法动弹。血液迅速流失,身体急速失温。
这间地下室里,另一个只虫举起了锋利的手术刀。
“上将,您本应该死在首都星的。真是太可惜了……”
“至少那种死法会干脆一点。您觉得呢?”
“光选会第一收割者,送上诚挚问候。”
握着手术刀的虫鞠了一躬。然后伴随着轻快的口哨声,刀锋压在皮肤上,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痕。
自从那通未接来电之后,艾弗雷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西尔斯的消息。
起初他还能耐得住性子,但不安随着时间与日俱增。在发了一百多条消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艾弗雷特先是去了军部的通讯大楼找虫。没有找到索拉斯,反而遇到了迪恩。
之前的光渊行动,迪恩因为自己的弟弟,没有参与。愧疚让他选择了暂时离开,直到今天才回来。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通讯大楼如今显得格外冷清。塔台通讯室里居然空无一虫。问了大楼值班室的虫,他们也不清楚。
“会不会是一起离开,配合调查去了?”艾弗雷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