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她就被吸引了注意,因为主持人持着话筒声嘶的喊:“接下来让我们欢迎Burning(烧)乐队!”
现场一片山呼海啸的欢呼。
还好闻染个子不算矮,即便站在很后排,也能一窥舞台上的真相。
先登场的是吉他手和贝斯手,极简的乐队就这两个乐手配置,接着走上来的是主唱。
素黑V领T恤。
金属皮质choker。
破洞牛仔裤和黑色马丁靴,T恤袖口露出的手臂内侧有半个天使纹身€€€€应该是纹身贴,因为闻染几乎算看过她的半裸,并没见她有什么纹身。
登台的是许汐言。
闻染环顾四周,这支乐队在小范围粉丝圈内应该算人气很高,闻染看到有女生攀着男友的肩不断跳起来尖叫:“啊啊啊她好漂亮!”
许汐言笑得仍有三分漫不经心,后半眼尾的睫毛塌塌的,伸出一只细白手指,贴在方才喝过可乐所以略显斑驳的红唇上,可那略显唇纹的斑驳反而更适合她:“嘘。”
许汐言这样说道。
全场安静下来。
舞台灯光变作一片海洋般的蓝,许汐言站在立麦前说:“今天有个福利送给大家。”
“在正式演出前,我想唱首生日快乐歌。”
第25章 出去会的明明是野女人
现场一阵欢呼, 有前排粉丝大着胆子问:“给谁唱生日快乐歌啊?”
许汐言笑,单手扶着立麦的样子落拓又漂亮:“今天不会刚好是你生日吧?”
粉丝齐齐地笑。
从见许汐言的第一面起,闻染就觉得她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 这让她在十多岁的年纪里就有一种近乎夺目的风情。等很多年后闻染与她重逢,又觉得她身上有股异乎寻常的天真,那也是在其他同龄人身上几不可见的。
那时闻染才意识到,这样的反差根本因为许汐言游离于时光之外, 不按规则生长。
她凭盛大的天赋和夺目的容颜横行世间, 连时光都要为她让道。
闻染站在粉丝群的最后排, 望着舞台上近乎神迹般倏然变蓝的灯光,那时的许汐言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喜欢蓝色吧?
舞台上的许汐言也根本不可能看到她吧?这首生日快乐歌又是为谁而唱?
许汐言做事情好像总是这样, 不抱目的,单纯之至。
她冲吉他手和贝斯手点了一下头, 闻染站在后排只能依稀看到吉他手的嘴动了一下,但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他大约说的是:“真唱啊?”因为前排粉丝都笑了。
许汐言也笑着点了点头。
她单手扶着立麦,脚腕很随意的转了转。等拿拨片的吉他手拨响第一个和弦, 许汐言半垂着睫毛开口:“祝你生日快乐。”
闻染以为她会唱英文。可是没有, 她唱中文,发音的方式又跟英文有一点点类似,微蜷着舌尖, 这让一首谁人都分外熟悉的生日快乐歌, 被她唱得分外缱绻。
若她弹琴是有画面感, 那她唱歌就是有故事感。
你看她单手扶立麦浅吟低唱的样子,会觉得她是在为某个特定的人歌唱,一路唱进人心里去。
很久很久以后, 闻染记得有一次她们调律工作室开年会,在酒吧玩真心话大冒险。抽中闻染, 闻染选了真心话。
有人问:“你收到过最浪漫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啊?”
闻染几乎没有犹豫,弯唇笑道:“一首生日快乐歌。”
同事笑:“一首生日快乐歌都被叫做最浪漫吗?染染你也太好满足了。”
闻染心想,不好满足的。
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见过十八岁作为乐队主唱在台上唱歌的许汐言。
舞台淡蓝的灯光如海浪一般淌过她的浓睫,一首生日歌被她唱得并不欢快,甚至淡淡哀伤,好似她是一个自由却孤孑的行者,在邀你跳入海浪加入她的国度。
闻染当然不会自大到以为许汐言喜欢她。
许汐言便是这样,生活中的任何情绪,都能被她信手拈来作为灵感的养分。
许汐言需要多少养分来滋养呢?
她不仅钢琴弹得好,连歌都唱得这样好,让人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或许前排粉丝离许汐言更近,但那淡蓝的舞台射灯是雨露均沾的,许汐言暗哑的歌声也是雨露均沾的,像日光下蒸发的海水积云为雨,又重新洒落回大海的怀抱。
闻染是随海浪轻轻摇摆的人,被这阵淡蓝雨浇个满身。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只是心中笃定,这样的悸动和心跳,这样纯粹的触动,过了十八岁的年纪再不可能拥有。
一首生日快乐歌也就那么四句,节奏再怎么舒缓也唱完了。
许汐言调了一下麦,问粉丝:“那你们想听什么歌?”
“《Burning》!”有人喊破了音。
大概是她们乐队的成名曲,因为与乐队同名。
许汐言挑唇笑了笑:“好的,那么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Missing》。”
大家都跟着笑。
闻染万万没想到,那是一首重摇,可许汐言十八岁的嗓子把它驾驭得恰到好处。她不甩头发也不玩立麦,她就像方才唱生日歌一样扶着立麦静静的唱。
这让她在一群粉丝的尖叫呐喊挥手蹦跳中,成了全场最安静的人。
她像情绪的魔法师,是掌握着提线木偶丝线另一端的那个人,她微动一动手指,你地动山摇。
闻染站在后排静静看着,很难形容那一刻的震撼。
许汐言,你还要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你还要离我多远呢?
直到许汐言连唱三首退下舞台,现场粉丝疯了一般的喊“安可”。
登台的主持人拼命做下压手势:“别喊啦别喊啦,今天不是Burning专场,接下来还有其他乐队呢。”
闻染默默退出了Live house。
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许汐言应该还和乐队伙伴聚在一起。聚餐庆功?闻染也不知道,不过她想,许汐言不会喝酒吧?
她背着帆布包一路慢慢走着,在人挤人的Live house里熏出的热气,冷冷的夜风一吹,让人本能打个哆嗦。
路过她方才尾随许汐言而过的天桥,她没急着离开,反而趴到栏杆边沿,望着桥下如织的车流。
愣愣的。
白色的车前灯交织出一片银河。
红色的车尾灯编织出一阵夕阳。
昼夜在这里交叠,时空失序,美得近乎不真实。
闻染掏出手机,捏在手里的时候很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到天桥下去跌个粉碎。
她微俯在围栏上,两只手圈在面前,翻出通讯录里“雨滴”的图标。
里面藏着的是许汐言的手机号。
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大概因为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吧。
心一横,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拨的时候是蛮勇的,后知后觉才发现紧张。唇瓣被夜风吹得发麻,她拼命咽口水。
手机那端一声微暗的“喂”传来时还是肩一抖。
但许汐言的声音听起来太自然了,让闻染的心也跟着定了定。
“我是闻染。”声音应该没发抖吧。
“我知道啊。”许汐言笑了:“我记了你的手机号。”
起先许汐言那边有男生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方才的吉他手和贝斯手,很抱歉闻染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没多看一眼,只要许汐言出现,她就是所有目光瞩目的焦点。
然后那些男生说话的声音就消失了,好像是许汐言一个人捏着手机走到外面来了。
许汐言就是这样,看起来很恣意,其实对人又无限尊重。
闻染很想问一句:“你出来的话有没有穿外套啊?”又觉得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也许听她沉默,许汐言问:“怎么,乖宝宝在家过生日无聊了,后悔没来Rire了?”
她的声音很随性,让人想到她此时是不是正靠在酒吧外的墙上说话,背着一只手,马丁靴尖在粗糙的墙面上轻蹭,屋檐的阴影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她坦荡的说:“告诉你,我今晚可唱了生日快乐歌哦,你没有听到吧。”
闻染强自镇定:“嗯,真可惜。”
许汐言又笑了笑。
没说话了,好似耐心的等着闻染开口。
“那个,”闻染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觉得,我应该考钢琴系么?”
“怎么会想到问我?”
“不知道。”闻染坦白说:“就觉得你很有发言权。”
许汐言那边好似认真的沉思了下,闻染又开始紧张的咽口水。
“那你觉得,是考钢琴系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还是不考钢琴系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
闻染愣了。
忽然一瞬想哭。
她一只手圈在围栏上,勾下腰,把脸深深埋进去,但没有真的哭,忍住了鼻端的那股酸涩。
她没想到许汐言会这样问。
用句文艺点的话来说:简直暴击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