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这时候,闻染才敢掀起眼皮来。
许汐言放过来的,是一根棒棒糖。
不是什么知名牌子,许汐言刚才在自动售货机买的,路边超市里也随处可见,淡蓝与透明交织的包装上映着脸圆圆的小女孩,棒棒糖是奶白色扁扁的一根。
许汐言为什么给她?
买多了?
因为她是刚巧在多媒体馆碰到许汐言的那个人?
闻染伸手,把棒棒糖快速收进口袋。
陶曼思在她身后叫:“染染?走不走?”
“要走。”赶紧从木马上跨下来,走到陶曼思身边。
“刚才怎么啦?”
“哦,拉链卡住了。”
两人一起往出口走去。
闻染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回头对旋转木马望了一眼。
陶曼思:“怎么?忘记什么东西了?”
“没有。”闻染冲陶曼思弯弯唇:“我们走吧。”
众人三俩成群的走到海洋乐园门口,便准备各自回家了。
闻染和陶曼思算是大方向一致,预备一起打辆车。
却见许汐言独自走向一边的车棚。
视线再放远,便能望见许汐言的那辆素黑色山地车。
陶曼思感叹:“居然是骑车来的……大冬天的,她是真的不怕冷。”
“她家住哪啊?是不是离得不远?”
闻染摇头:“不知道。”
等了好一阵。
不知今天是跨年夜还是怎的,始终等不来出租车。
预备打车的同学们纷纷放弃,走往各自线路的公交车站。
陶曼思和闻染可以走到同个车站。
不过她们虽然大方向相同,细分到公交路线,又不是同一辆了。
陶曼思的车先到,冲闻染挥手:“拜拜我先走了,到家给我发信息。”
“好,放心吧。”
也不知是否今天和许汐言的偶遇消耗了所有运气。
眼看着同学们纷纷离开,闻染的车是最后到的。
鼻头已微微冻得发僵,缩着肩膀跳上车去。
也懒得去坐习惯的倒数第二排了,就在门边坐下,掌着扶手等身体回温。
也许海洋乐园偏僻,跨年这样的日子,这一区的路面反而分外空旷。
闻染眸光一凝。
透过公交车巨大方形的挡风玻璃,她居然看见了骑在山地车上的许汐言。
许汐言明明一早骑车走了,不知又去哪里耽误了一阵,现在刚骑到这里。
也是,许汐言这种人对什么都感兴趣。
老式公交车摇摇晃晃,可速度再慢,总也能超过骑自行车的许汐言。
闻染紧紧攥着扶手,有想过要不要换到另一侧去坐。
转念一想,许汐言又不会突然扭头往公交车里张望,哪可能突然看到她。
于是大胆的坐着。
公交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路过了许汐言身边,因车速不快,被昏黄路灯拖着,让这一幕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这应该就是许汐言出国以前,两人最近也最私密的一次擦肩而过了。
闻染想,老天对她到底还是仁慈的。
让她在一个慢镜头般的场景中,徐徐的、缓缓的对着窗外震撼了她整个青春的女孩,在心里默默说出:再见了,许汐言。
哪怕车窗外的人,根本就浑然不觉。
第28章 就是在那一刻终结
高三生哪有悲春伤秋的资格。
就算再怎么挂念与许汐言的告别, 闻染也得为联考的事焦头烂额。
柏惠珍把家里的牛奶换成三倍蛋白质,跟她说:“你学的额头都冒痘痘了诶。”
闻染揉着自己额角:“就是之前那一颗,好奇怪, 一直都不消。”
“太累了嘛,等高三毕业就好了。”
闻染吓一跳:“还要等我上大学才消?”
“等艺考完总归好一点了吧,可以专心文化课了啊。”
“也不会轻松的啦,我文化课成绩也不是那么有把握。”闻染背着书包出门。
还有一周就要联考, 学校特赦, 高三生可以不做课间操。
可以在楼梯上看到许汐言背影的机会, 又少了五天。
只是有次课间去厕所,路过五班教室外, 许汐言倚着走廊在与白姝聊天。
闻染张着耳朵,听白姝问:“你还是要参加联考?”
“嗯。”许汐言指尖绕着自己的发尾:“毕竟我高中在国内读的, 申报学校时不知会不会用的到,就有的没的各种资料,都准备一下。”
“也是。”
“还有一点。”
“嗯?”
许汐言笑了声:“还是想给自己国内的高中生涯打个句点吧, 我做什么事都喜欢有始有终。”
闻染心想, 许汐言就是这样的人。
若真是自由散漫,怎么可能成为一个伟大的钢琴家。
钢琴这样的存在,谁都蒙蔽不了它, 再盛大的天赋也需要日以继夜的勤学苦练, 指尖都磨起一层硬硬的皮, 又逐渐消退。
所以许汐言看起来恣意,其实有始有终。
看起来傲慢,其实十分礼貌。
三天后, 联考的考场分布贴进了楼下的告示栏,大家纷纷涌过去看。
陶曼思挽着闻染的胳膊:“啊我们不在一个考场。”
闻染用眼尾悄悄的往左边望。
许汐言和白姝一同站在那里。
许汐言和闻染也不在同个考场, 是同一层楼,不过中间隔着一个教室。
看完考场,陶曼思挽着闻染的胳膊去食堂买早饭。
闻染听白姝在问许汐言:“你什么时候的机票?”
“联考第二天的早上。”
“这么急?”
“嗯,早点过去准备。”
白姝:“反正国外的生活,你也挺适应的吧?”
许汐言笑笑。
白姝:“那我早上去送你?”
“不用。”许汐言拒绝:“我这人,不太喜欢告别。”
又四天后,联考如期而至。
闻染坐在考场里敛神,握着的笔杆似能决定自己的前程。
两天的联考结束,学校毫无人性的,通知所有高三生留下来上晚自习,恢复正常的学习节奏。
男生们本来约了去网吧开黑,此时拍着课桌大为不满:“怎么这样!”
但毕竟高三,逃课的人也少了。
学不学得进去是另一回事,但坐在教室里,总归是种心理安慰。
闻染和陶曼思去食堂买了盒装汉堡当晚饭,陶曼思问:“走什么神呢?”
“嗯?”闻染把包汉堡的防油纸扯开一点。
“总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可能之前准备联考,弦绷太紧了。”
闻染只是在想,不知许汐言走了没有。
晚自习她本来就时而上时而不上,明天一早的飞机,也不知是不是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那么,许汐言便彻底离开这座学校了。
闻染对着夕阳,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明已经觉得好好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