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陈曦给她端回的是一杯桃子味软饮:“加了气泡水。”
闻染接过再次道谢,陈曦就去忙了。
闻染以前在学校就是不惹人瞩目的透明人,更遑论在这种场合。来过许汐言她们这种聚会两次,有些人开始面熟,但跟任何人都没有变熟。
没看到许汐言,不知今晚的主角去哪了。
桃子味气泡水在齿间跳跃,其实关于要不要给许汐言送礼物这件事,闻染一秒钟都没有纠结过。
当然不送了。
她不知送什么才能是许汐言真正需要的。
这时一阵脚步,闻染下意识抬眸,以为是许汐言来了。
却不想,来的人是窦姐。
问闻染:“怎么一个人坐着,不去玩么?”
闻染客气笑笑:“我不太会玩。”
窦姐眼神示意下闻染旁边的空座:“没人吧?”
“没有。”
窦姐便坐下,要了杯威士忌,瞥一眼闻染的桃子气泡水:“不能喝酒?”
“也不是完全不能喝,喝得少。”
窦姐点点头。
这时酒吧内一阵喧嚷,两人同时抬眸去看,这次走进来的人,是许汐言了。
闻染本以为许汐言也会是T恤热裤的寻常打扮,没想到许汐言穿一件黑色软缎的挂脖礼服,她的纤颈和雪色的肩膀太适宜露出,瘦而不柴,在墨色反衬下白得惊心。
裹身裙包住她纤长的双腿,个子高挑而并不弱质纤纤,似人鱼。
她的一头长卷发从不挽起,很随意的垂在肩头,倒为这过分正式的礼服平添了缱绻的风情。一进来便有人拉着她敬酒,她笑得很淡,眼底也没多少过生日的欣快喜色。
窦姐解释:“她刚参加完一个活动过来的。”
又告诉闻染:“其实她自己很不喜欢过生日,是老板每年都要给她过。”
闻染指尖摩一下冰凉的玻璃杯壁:“噢,是吗。”
为什么会有年纪轻轻的人,不爱过生日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今晚众星捧月却笑容寥淡的许汐言,让闻染心中有一丝丝难过。
窦姐看一眼手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问:“你要先走?”
“嗯。”窦姐点头:“还有点工作。”
“那我跟你一起先走。”闻染跟着站起:“不算失礼吧?”
“当然,看你自己方便。”
闻染跟着窦姐走出酒吧,没想到宋芷思等在外面。
闻染用舌尖抵一抵齿后,早知不要跟窦姐一起出来。
宋芷思是来找窦姐对接一些工作的事,之后她因工作要离开邶城几天,今晚不来怕时间对不上。
窦姐问:“不进去放松一下?”
宋芷思笑笑:“不去了。”
窦姐太忙,手机响个没完没了,她道声“不好意思”走到一旁去。宋芷思弯一弯笑眼望向闻染:“能聊两句么?”
“什么?”闻染有些意外。
“我跟汐言分手,是我主动提的。分手后她坦坦荡荡跟我做朋友,我们见得非常少,见面之后反而让我反思,我能做到她那么坦荡么?”宋芷思长得的确出挑,廊灯在她眼底敛聚。
“是吗……”闻染捏住自己指尖,心想一大顶流,跟她又不认识,突然说这干嘛?
宋芷思:“至于我提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觉得我对她不特别。”
“她的生活太满了,也太热闹了,她有钢琴,还有那么多新鲜的事想要去尝试,她去攀岩、跳伞、冲浪,去不断认识新的朋友。她对人人都很好,坦然接受所有人的聚散离合,再见面的时候,坦荡的像没发生过任何故事。”
“回想起我跟她的交往,也的确只不过像亲密一些的朋友。有时我会后悔,要是从头到尾都没跟她交往过就好了。”
“跟你说这些唐突了吧?”宋芷思的眼神在闻染面庞上来回兜转一圈:“我只是很好奇,到底有没有一个人,会让许汐言这种人记很久很久。到底有没有一个人,对许汐言是足够特别的那一个。”
“闻小姐。”宋芷思道:“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麻烦你一定让我知道。”
她转身走了,剩闻染独自站在原地,回首往酒吧内望去。
从敞开的门扉,正好能望见舞池中央的许汐言。
她被拱去跳舞,旁边人起哄的声音更甚,可她始终淡淡的,甚至带着漫不经心的情状。四周灯光暗下,反衬得她那件黑色裹身裙暗夜流光。
她的舞和她的歌声一样,像她总是软塌塌垂着的浓睫,疏懒间风情四溢。
她€€*€€ 随意扭一扭曼妙的腰肢,所有人的眼神和世界一起,都变作缀在她裙摆边的音符。
可是她的笑€€€€闻染心想,那样的笑让人想起她刚刚转到梓育中学时、还没人敢走近她的日子。
而那样一张总是柔软的红唇,闻染忽地怀疑:它真的吻过人么?它真的任由什么人经由呼吸、自身而心的走进她么?
“特别”。闻染舌尖微蜷、缓缓咀嚼一遍这个词。
到底什么样的人,对许汐言才足够特别?
第40章 “这是我的初吻。”
许汐言顺手拎起一只酒杯, 于是琥珀色酒液也赶来为她的眸底敛光。她腰肢晃的轻曼,一手拎着酒杯,浓密海藻般的长卷发随韵律轻舞。
忽地, 许汐言抬眸看一眼烫着她皮肤的射灯。
心里莫名其妙的想:这射灯真闹腾。
为什么不做成蓝色的?
许汐言对着陈曦勾了勾手指。陈曦便将一支手机递到她手边来。
怎么会有这样任性的人,就连酒杯和手机都能成为她随性一舞的道具,令她看起来更为慵妩。
引得旁边人窃窃发问:“她在发信息?”
“她亲自给谁发信息?”
“怎么,还有谁没到么?”
闻染站在门外, 感到口袋里手机震动。
摸出来看, 是许汐言发来:【你在哪?】
闻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又收到一条:【怎么没看到你?】
闻染捏着手机, 并未回复。舞池边忽然一阵喧嚷,闻染朝门里望去, 便见陈曦推着个三层的巨大蛋糕,笑吟吟走来。
人群开始起哄, 拍着手用中文、英语、甚至西语乱七八糟的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许汐言勾唇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像是为这样的高调觉得有点麻烦。
众人拱她去切蛋糕,她笑得很淡, 一顶精致纸皇冠扣在她头上也显得流光, 双手合十许了个很简短的愿望后,吹熄蜡烛。
闻染站在门外,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望她, 心里忽然想:许汐言这样的人, 也许是没有愿望的。
她什么都有, 但她没有愿望。
许汐言随手扯掉纸皇冠,接过旁人递过来的甜品刀,顺着蛋糕裱花纹路切一刀, 又顺手把刀递给旁人。
明明射灯和人群那样热闹,但不知为什么, 闻染心里一丝丝为许汐言难过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她缓缓吐了口气,忽地想抽支烟,便没急着上楼,转身往吸烟室走去。
人人都挤在一处、问许汐言讨一块生日蛋糕的好彩头。吸烟室里空荡荡,清寂得很,正符合闻染的心意。
想不到低头抽了半支烟,门扉蓦地轻响。
闻染抬头。
完全意料之外,许汐言站在那里。
人人闹哄着为她庆生,她却自己跑到这来躲清静。
闻染忍不住腹诽:这人是有多不喜欢过生日。
许汐言也许刚喝了酒,面颊上是浓郁的蔷薇色,先是静静看了闻染两秒,没来由的笑了。
闻染奇怪瞥她一眼。
许汐言噙着笑意,只是在想:怎会有人连抽烟时都这样干净呢?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瘦削的肩膀和素净的脸,整个房间都被她染成蓝色的。
一整晚喧闹着令人头疼的夜,倏然安宁下来。
闻染正要问许汐言笑什么时,她却忽地腕子一转、推门出去了。
剩闻染一个人坐在吸烟室,犹豫一小会儿,掐了手里剩的半支烟站起来。
于是许汐言再度进来的时候,看到闻染正往外走。
闻染瞥见许汐言手里多了个盛放蛋糕的纸托盘,擦过她身边,像朵醺醉的蔷薇般,跌进了最深处的沙发里。
直至闻染的手腕搭上门锁,她哑着嗓子:“等等。”
闻染停下脚步。
许汐言:“陪我待会儿好吗?”
闻染:“为什么?”
许汐言眨了两下眼:“我头疼。”
闻染执拗站在原地:“你头疼,我在这里有什么用?”
许汐言笑叹一口气,扬起雪色手臂托住侧腮:“那你就看在我过生日的份上,我还给你带了蛋糕来。”
闻染到底还是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瞥一眼她放在小圆桌的蛋糕。
心想:你自己的生日都不快乐,一块蛋糕又哪能分享得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