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染轻触一下f1的耳朵:“没有呀。”
“我都刷到新闻了呀,贝贻今晚弹得很好的对吧?可惜还有许汐言,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既生瑜何生亮……”
“妈妈。”闻染打断她:“贝贻今晚的发挥没有任何遗憾。有……”顿了顿才说出那个名字:“有许汐言在,未来贝贻会弹得更好。”
因为山就在那里。人人都想攀越。
“这我还是明白的呀。”柏女士点点头:“那么许汐言呢?那还是你高中同学,我看网上把她吹得跟神仙一样,怎么样,你在现场听着,弹得好伐?”
闻染停了停,才轻声道:“很好。”
柏惠珍不算那种神经细腻的类型。这会儿听女儿说“很好”二字,总觉得语调怪怪的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又说不出哪儿不一样,多看女儿一眼。
闻染咳了声:“妈妈,这里我来守就好,你回家休息吧。”
“那哪能行,f1还要输液输那么久,长夜漫漫,你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
闻染欲言又止:“你不困吗?”
柏女士精神的说:“不困呀!我天天跳广场舞,精神头好着呢。”
闻染傻了:不是都说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吗?
她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往外面望了眼。
宠物输液区这会儿只有f1一只小猫,从她坐的位置,能窥到一点医院外墙的落地玻璃,能望见外面的街道、树和灯影。
但看不到许汐言站在哪里。
她斟酌着跟柏女士说:“那你不困,总也要早点睡呀,年纪大了熬夜不好的。”
“没关系的呀。”
闻染没招了,拿手机搜了篇科普文章出来给她妈看:“晓得伐?年纪大了熬夜影响内分泌,要长眼袋掉头发的。”
柏女士这才大惊小怪起来:“喔唷,这哪能行!”
闻染趁势拿起柏女士的包:“走吧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她陪柏女士去路边打车,装得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匆匆在门口扫了眼,没瞧见许汐言,也不敢再多看。
柏女士跟她絮絮叨叨:“f1的医疗费我拿给你呀?”
“怎么可能要你的钱。”
“那你现在总归生意不好的嘛。”
“我有钱。”闻染道:“还有以前的存款。”
柏女士伸手在她手上猛地拍了下:“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啦?”
闻染揉着手背:“我哪有?”
好不容易把柏女士送上出租车,她立即转过身。
这才瞧见,许汐言站得很靠边,倚着医院的外墙,正望着她。
扣着顶鸭舌帽,根本没戴口罩。见她转身,还把帽子也摘了,露出昏黄灯光下的笑意。
闻染吓一跳,赶紧走过去:“你也不怕人看见!”
许汐言左右各扫一眼马路:“哪里有人?”
的确没人。只有夜风、开出一树树灼灼的凤凰木、镶一只铁锈蓝色灯罩的路灯。
还有四目相对的她们。
闻染说不上自己的心跳是终于放松了些,还是更快了些。
许汐言抬手,堪堪掠过她唇角。她下意识想躲,又绷紧了肩膀站住。许汐言却并没碰到她的唇,只是把她被风吹进唇缝的一缕发丝,勾回她侧颊边去。
指尖刮过脸上细细的绒毛,痒痒的。
闻染问:“你进不进去?”
许汐言:“要进去呀。”
“帽子戴好,口罩戴好。”
许汐言全副武装的跟着她往里走,前台只有一名护士在值班,微笑着冲她点点头,视线又落在许汐言身上。
许汐言即便挡住了整张脸,但她蜂腰鹤腿,气质又出挑,单看背影也知是位大美女。
闻染用自己身形挡住许汐言,食指轻轻点在她肩胛骨上:“走快点。”
许汐言低低的笑。
一直走到输液区,这里没人了,许汐言摘了帽子口罩,先去看f1的情况:“它要不要紧?”
闻染:“没什么大问题,结合以前的病历看了,是比较严重的肠胃炎,不过输完液就好了。”
f1输着液也睡不着,整只猫蔫蔫的。许汐言坐到输液台边,用食指去挠它下巴:“小可怜,想我没有?”
f1瞥她一眼,张嘴,小尖牙咬在她食指上。
许汐言“啊”了声。
闻染放下包,淡定在她身边坐下:“哪有那么疼,你装的。”
f1躺无聊了,小尖牙没用力,反复轻摩着许汐言的指尖跟她玩。许汐言逗它:“生我气了?”
“当然生你气了。”闻染说。
“这可真的不怪我。”许汐言挠挠f1:“是你妈妈把你抢走了,不让你养在我那边。”
诶……等等。
这是什么称呼?
闻染瞥许汐言一眼。许汐言不看她,只轻挠着f1的耳朵笑。
闻染莫名感慨的想:际遇真正神奇。
从十七岁遇见许汐言开始,她就清晰的知道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到头来,兜兜转转。
她惊艳过、暗恋过、无措过、想要忘记过的人,就坐在她身边,膝盖抵着她膝盖。
她跟许汐言说:“输完液还早呢,你趴这儿睡会吧。”
许汐言为了今天这场音乐大赏,几乎是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的熬。
许汐言:“喔,好。”
她也不拘着什么,双手在输液台上交叠,整个人俯身趴在手臂上。
卷发毛茸茸的蓬开,像美丽的海藻,f1觉得有趣,张嘴去咬。
闻染把许汐言的卷发从猫嘴里解救出来,食指在f1鼻尖上点一点,又眼神警戒的摇了摇手指,告诫它不可以吃。
自己坐得端端正正的,眼尾瞥许汐言趴着的背影一眼。
这人有没有搞错啊?
在刚刚告白完的夜晚,让她睡,她还真睡啊?
如果是闻染的话,不管前几天睡了几个小时,不管再困,她也会撑着绝对不睡的。
闻染就这么带着点情绪睨着许汐言,没想到许汐言忽然转过头来,趴在臂弯里笑望着她,一双眸子亮亮的,根本没打算睡。
狡黠的捕捉到闻染的眼神,冲她眨眨眼。
闻染在输液台下轻轻踢她一脚。
她问闻染:“又生气了?”
闻染不说话。
她说:€€*€€ “很痛哎。”
闻染:“怎么可能?”明明踢得那么轻,就是足尖碰了碰她小腿。
许汐言笑,伸手过来拉她的手。
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放在输液台上,f1看了眼,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又见这两只手一动不动的,觉得无聊,自己去打瞌睡了。
许汐言一手牵着闻染的手,枕在自己臂弯里望着闻染。
她的眼神很温柔,像这静谧的夜色一般温柔。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过来拥抱,又或是接吻。闻染不知是因为她说可以“考验考验”,还是两人之间纠葛得实在太久,现在把话挑明,反而生出一种细水长流之感。
闻染的视线落在她手臂。
她穿一件宽松的素黑长袖T恤衫,看着款式简单,料子却似香云纱。闻染伸过另只手去,把她的袖子一点点往上推。
手臂上的伤痕处理过,被细长银针扎出的那些。
闻染眸光定定的瞧了会儿。
许汐言晃了晃她的手:“不疼的。”
她想许汐言这个人真奇怪,她方才轻轻踢许汐言一脚,许汐言就说疼。可这些细针扎出的伤口,许汐言又说不疼。
闻染微微倾身,许汐言的呼吸滞了滞。
f1来了些精神,扬起头盯着她俩。
闻染的鼻尖离许汐言白皙柔腻的手臂越来越近,看上去像是要对着那些细小的伤痕吻下去。
可她没有。
她只是用鼻尖轻轻的蹭了蹭。
许汐言躺在自己臂弯里下意识的阖眼,闻染的吐息那样湿而软,像闻染的眼神一样湿而软,扫着她手臂上细小的绒毛。
她张开眼,看到闻染也阖着眼,输液台边一盏轻黄的壁灯洒落,被闻染的睫毛滤过,这一刻的神情,又安恬,又宁静。
许汐言望着光影在闻染面颊打落的效果,莫名觉得这一刻会维系很久很久。
闻染也把另只手臂在输液台上圈折,头枕上去,与许汐言面对面躺着。她的头发细软些,随着她动作垂落,f1凑过来又想咬。
她叫了声:“f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