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啦,闻染姐。
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好好走呀。
今晚陪祁宛霖喝得实在太多,闻染打车回家,拿钥匙开门,总也打不开。
拧了一阵,门从里面开了。
闻染呆呆抬头:“许汐言,我出现幻觉了,我看到你了,你不是应该在西班牙的吗?”
许汐言穿睡袍,大朵大朵的睡王莲在墨色丝缎上铺开,若其他浓颜的人穿来或许会显得俗艳,但她的颜浓到极致,反而压住了另一种艳丽。
她扶着扶住闻染,没说话。
就那样看着闻染。
闻染轻轻的笑起来。
“笑什么?”许汐言既心疼又生气:“怎么喝这么多?”
闻染:“也不算喝很多,我,我还能背高中的数学公式。”
装什么清醒?许汐言故意吓她:“我看见你的小玩具了。”
闻染双眼睁大,匆匆踏进卧室拉开衣柜,打开第二个抽屉翻到最深处,取出一只小小粉色硅胶:“不可能吧许汐言,我藏在这里你还能发现?”
许汐言:……
她就想让闻染清醒清醒,随口一诓,想不到还真有。
闻染却突然丢下小玩具,捂着嘴冲进洗手间,还记得锁上门,才传来呕吐的声音。
许汐言蹙眉,正要跟过去,偏偏f1顺着打开的卧室门钻进来,跳上床,就要去咬闻染方才丢在床上的小玩具。
许汐言赶紧把那玩具捞起来:“这是你妈妈的玩具,不是你的。”
放回闻染翻它出来的抽屉,匆匆去洗手间,见门锁着,在外面敲门:“阿染,把门打开。”
又一阵呕吐的声音。
许汐言蹙着眉继续敲:“阿染。”声音透了几分严厉。
抽水马桶的声音。
门是半透明磨砂,一道影子靠住门,抱膝在门边蹲下:“我不能开门。”
“为什么?”
“好丑。”
“你觉得我会介意吗?”
“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我介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好看了许汐言,你跟仙女似的,我不能在你面前太丑你知道吗?”
许汐言不敲了,让她靠着门休息,在门外问:“最近压力很大吗?”
闻染不说话,靠门蹲着。
许汐言问:“今晚跟谁喝酒?曼思?”
许汐言希望是陶曼思。
但闻染说:“跟祁老师。”
许汐言反应过来:“你去找贝贻帮忙了?”
“你宁肯去找她帮忙,喝成这样,都不肯来找我?”
“我哪儿能找你啊。”闻染靠着门喃喃。
“为什么不能找我?是因为你的骄傲,还是……连你也跟我隔着距离?”
“不是,不是的许汐言。”闻染蹲在洗手间里摇头:“我不能找你是因为,人家一听你的名字,根本不需要我自己去抓住机会,一股脑就把机会塞给我了,根本不管我是闻染,还是张染王染孙染。”
“跟你在一起,我必须要很小心,因为你太优秀了、也太有名了,我站在你的光芒里,要时刻注意着不要弄丢我自己,哪怕这样的自我很微小、很普通、也很不起眼,但我不能把她弄丢。”
“因为,如果我连自己都没有了,我拿什么来爱你呢?”闻染把头埋进膝盖间:“至少我的调律,我不能靠你,哪怕我去麻烦朋友,我挺丢脸的,也挺过意不去的,但我不能靠你。”
许汐言在门外重复一遍:“朋友可以,但我不行。”
闻染喃喃说了句什么,许汐言没听清,又开始敲门:“你把门打开。”
“等等。”
许汐言真的生气了,一转身去客厅抽屉里找钥匙,她走得气势十足,极轻薄的睡袍下摆带起一阵睡莲颜色的风,f1跟着她跳着去咬,她也没理。
盘腿坐到地上,拉开抽屉找钥匙,一堆钥匙看得她心里烦躁,索性一把抓了走回洗手间前,一把把试过去,总算把锁打开。
闻染在里面抵着门:“你让我缓缓。”
许汐言用力一推:“我一结束工作就急着赶回来,飞了十多个小时,是为了看你这样么?”
闻染一下没受住力,踉踉跄跄往后退一步。
许汐言进门,赶紧去捞她的腰,看她因刚刚吐过而发红的眼尾和鼻头,眉蹙得更深,但眼神到底软了下来,刚要开口,便听闻染道:“谢谢。”
许汐言笑了声,语调又冷下来:“你跟我说谢谢?”
她接了杯水叫闻染:“漱口。”
小小的洗手间太逼仄,许汐言就站在闻染身侧。闻染道:“你不要看着我漱口,我想在你面前好看一点。”
许汐言退后半步。
闻染自己漱了口,一手扶着盥洗台,头低着,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其实你不用一结束工作就飞回来。”
许汐言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还是可以去旅行,只要不做危险的极限运动。”闻染撑着盥洗台:“我听到过你接你朋友的电话,你以为我去给f1拿罐头,其实我听到了,她们叫你去追极光,你笑着说你也想,只是最近不太方便。”
她扭头过来,眼尾还红着,问许汐言:“我是你的不方便么?”
许汐言:“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
“因为,那天我们一起看电影,我靠在你腿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对着电影已经放完的屏幕愣神。”闻染轻轻的问:“我是真的想问,你现在快乐吗,许汐言?”
许汐言轻一抿唇,沉默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的许汐言。”闻染摇着头:“你在弄丢你自己,我也在弄丢我自己。如果我们找不到自洽的方法跟对方相处,我们怎么一起走下去?”
许汐言:“你觉得我们走不下去?闻染,你是不是根本不明白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开口说爱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觉得我们走不下去。”闻染继续拼命摇着头:“我的意思是,我们一定要一起走下去。”
许汐言看了她会儿,终是上前一步,双手掌心贴住她双颊:“别摇了,本来就喝多了,一直这么摇头晕不晕?”
她把闻染扶出了洗手间。
让闻染躺在床上,自己去厨房冲蜂蜜水,端回房间时,看闻染趴在床沿,眸子虚虚张着。
听她走近,抬一抬睫毛,瞧住她腿内侧那颗浅棕的小痣。
“许汐言。”闻染醉醺醺的问:“为什么你连腿上的一颗痣,都长得这么好看呢?”
许汐言:……
这人真的是醉了。
闻染又问:“我的小玩具呢?”
许汐言坐在床畔,扶她起来喝蜂蜜水:“收起来了。别乱放,f1会咬。”
闻染一顿,牙轻轻磕在玻璃杯壁上。
闻染第二天断片了。
她头疼得要命,只记得自己缠着许汐言不停的问,问许汐言腿上的痣是怎么长的。
许汐言:“天生长的。”
“不可能。”她不依不饶:“天生长不了这么色气,一定是故意长的。”
许汐言:……
闻染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时,看床头放一杯鲜榨橙汁。
橙汁杯下压着一张字条:【这次的工作是飞阿比斯库。】
闻染拿手机搜索,发现阿比斯库是瑞典的一处国家公园,那里有雪山、湖泊和瀑布,也有机会能看到极光。
她起床刷牙洗脸,盘腿坐回床上,小口小口喝许汐言榨的那杯橙汁。
诶,她和许汐言,这算不算吵架啊?
以前看网上有人说,第一次吵架是两人关系前进的一大步,她们这样,算吗?
此时,许汐言和陈曦坐在机场。
哟,陈曦看着许汐言精彩的脸色。
虽然这是她的发薪人,但她实在没忍住小声问:“闹别扭啦?”
许汐€€*€€ 言瞥她一眼:“谁说的?”
你说的啊!陈曦腹诽:你的臭脸说的,你抿住的唇角说的,你微皱的鼻梁说的,甚至你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说!软塌塌的,一点没有平时恣意的精神!
大概她的表情太过丰富。
许汐言睨她一眼:“年终奖是不是不想要了?”
陈曦连连摆手:“那不是那不是。”
许汐言其实知道,闻染昨晚和她的一番剖白有道理。
她和闻染在一起的时间里,几乎完全改变了过去的生活方式。说实话,她的心里仍然有不安、有畏惧、有焦虑,她也想过或许她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掉这些情绪、跟闻染更好的在一起,但又怕闻染怀疑她,不想脚踏实地的进入一段稳定关系。
她们俩人都太紧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汐言飞往世界各地去工作。
陈曦现在是资深吃瓜人了,一看她脸色,就知道这俩人的别扭还没解决呢。
许汐言并非跟闻染不联系。
她会给闻染发信息,也会给闻染打电话。闻染也会回她的信息,接她的电话。
但两人只是轻飘飘的聊一些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