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赐她死。”
“说到底是朝廷害死王爷的!”
荒北人心惶惶,各地开始出现动乱的迹象。
邓世子在收到南青死亡的消息,他坐在走廊上,望着天空,乌云飘过遮掩了光芒,好似眼前一片黑暗。
大梁的人纷纷红光满面,显然对除掉一个心头大患感到惊喜:“晋王一死,大姚再无希望。”
“京城那边很快就会传来消息。”
“区区赵家到底抵不过一个离间计,既然晋王已死,那逼死荒北贤王的罪名只要按在大姚皇帝身上。”
“届时我大梁可讨伐大姚昏君,名正言顺...”
有人还没说完,邓世子终于忍无可忍,烦躁喝斥:“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纷纷惶恐退出走廊。
出去后,有人小声嘀咕:“怎么晋王死了,世子好像不怎么高兴?”
“嘘,别乱说,世子爷到底是陛下的亲兄弟。”
“手足情深,一个晋王怎么比得了。”
“应该是白将军和高公子为国捐躯,他正难过来着。”
邓世子等人走了。
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为好友伤心,也不是为了晋王本人难过,而是为了没有晋王的荒北,还有即将要消失再也看不到的如仙庭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大同的场景而难受。
“终究是昙花一现。”邓世子擦了下眼角背过身去。
蓝铃和太和公主一直在旁边偷听,她们都沉默地抱着香香馆的报纸,头条正是她们刚刚读的一篇关于列举历朝历代女政治家的科普信息。
尤其是蓝铃垂着头,原本积攒的希望,瞬间从眼底消失。
太和公主邓薇则是不敢相信,晋王是女子,而且还是那么优秀的女子。
比她哥哥还厉害!
可眨眼间这样的人物却死了。
此时邓薇看着堂哥难过离开的背影,还有嫂子失去色彩的脸蛋。
她突然意识到,晋王不单是敌人那么简单,也许,晋王的出现,无时无刻在告诉大家。
原来几千年皇权专制,还有新得出路摆在大家面前。
已经有人走过了。
并且告诉世人,这条路是通的!
而那个人就是晋王。
她带来的岂止是繁荣富庶的生活,还有对未来的期望。
五路火车停摆,众人都无心再上工。
沈宝珠望着手头的清单还有赔偿单,严厉命令所有人即刻上岗,不能因为晋王殿下的离世而毁了荒北火车站的信誉。
因为这关系数十万人的生计。
源城火车站趁机抓紧机会,开始宣传南青的丰功伟绩,并且蹭南青的流量发纪念晋王火车邮票。
这张火车邮票的价格炒得比火车初版邮票和车票还贵十倍。
一张都快达到七百两。
香香馆发表公报怒斥源城火车站趁机敛财的恶劣行为。
没了晋王当靠山,那些曾被压制的牛鬼蛇神开始蠢蠢欲动,山区公家修的路开始占为己有收取路费,乡下村民听说晋王被朝廷逼死,都愤恨地举起锄头要进镇北府杀了朝廷的人。
低价粮市场当天价格就开始浮动,粮商们曾经被打压过,现在他们头顶上一座大山垮了。
粮商们纷纷分了家,开始调高价格。
当地居民见买不到低价粮,顿时愤愤不平要告到王府,粮商们根本不怕,甚至已经有更恶劣的士子开始给胡尚风翻案了。
要不是案子递到府衙,基本没消息,他们都敢抹黑之前的地震干旱都是晋王当政影响天道运转,才会给荒北降下神罚。
六县的安宁侯部下各个蠢蠢欲动,希望安宁侯趁机出山向朝廷表明忠心,没准能继承镇北王的遗产。
可安宁侯完全是一条咸鱼,都懒得搭理他们。
他的部下就私下与安宁侯的大公子勾结,向朝廷表去忠心。
像安宁侯这样的世家大公子,心中基本都有一个建功立业的野望。明明大门都没出过,就以为自己知遍天下事。
其实都是受底下野心之辈怂恿,好高骛远,不知民间艰苦。
开始跟粮商勾结。
无论邓永祥怎么压制,他的亲戚都跟着出问题,要抢镇北府好的产业。
邓永祥一气之下直接晕过去。
沈宝珠独自抗下所有压力,与商务府支持私营的人打成平手。
邮局更别不用说,为了各地能够正常运转,并没有像源城火车站那样猫哭耗子,停掉所有业务,继续支持底层人民求生计的交通来往。
西北那边赵家有卷土而来的趋势,但怪异的是行动没多久,京城传来一个噩耗赵家被卸权了。
新帝宠幸上高才人。扶持高才人当了贵妃,与赵家抗衡。
西北这才没有任何变化,当地百姓还能够享受低价粮和平价的商品。
高州府和吴泰府的县令收到王爷是女人的消息,刚消化没几天,又传来王爷已经役了的噩耗。
县令们已经关门谢客好几天没出门。
反而原本唱衰南青的一批读书人,在真的听说晋王死了的消息,他们一改态度开始歌颂晋王的功德。
对现在身边发生的事端,渐渐积累了阅历与提高认知。
原先他们认为女人不可以干政,认为男人在晋王这个位置肯定也能做到,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地步。
然而晋王一死,对于他们的优惠全都没有了。
可他们的优惠,仅仅是因为低价粮与降低读书成本的补贴,还有就业岗位,也就是公塾夫子。
他们此前还在各大公塾,调侃晋王,觉得她就是一座大山压在大家身上,让大家永远无法出头。
但晋王从不在意任何人的批评,也不会伤害他们。
这三年来荒北几乎成为言论自由,生活成本最低的天堂。
现在大山被挪走。
读书人们才意识消失的不是晋王,而是自己的港湾。
大多数有良心的读书人纷纷悔恨,除了歌颂晋王的丰功伟绩,他们还总结出晋王生平治理政策的各种管理制度和市场经济调控的办法。
更新了荒北旧有的垄断权力的制度。
仅仅几天内,读书人就以晋王生平惠民的举措命名为荒北民制。
荒北民制经过香香馆,流传到各个角落。
而香香馆与各地邮局和说书楼都默契不提晋王役了的消息,仿佛晋王还活着一般,只要没传到偏僻的地方,那些地主乡绅就暂时不敢欺负老百姓。
不过镇北府的人大多数都知道了。
岐南岐北也不例外。
六县中,晋华兰没有受到丈夫刘衡回来的消息,可六县其他地头蛇势力却蠢蠢欲动,在挑拨突族平民与中原平民的矛盾。
她当即毫不客气提刀上衙门,找到彩香,广发公告:六县不会因为晋王出事,而推翻晋王留下的政治遗产。
南县令与她这位自治乡主,会继承晋王的遗产与制度,继续保留低价粮与相对的公平,绝不使百姓再收到任何大小富农大小乡绅的欺负。
此次公告受到六县百姓的强烈支持。
有了南彩香与晋华兰,文武两官在,六县的地头蛇势力顿时意识到,六县不比其他地方,是晋王留下影响最深的地方。
甚至晋王已经培养出可以维护所谓荒北民制的实权官员!
六县刚浮出水面的恶意,全被两人打下去。
六县百姓们也意识到县令与乡主是唯一还向着他们的好官。无论两位是不是女人,在百姓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她们就是六县的衣食女官!
谁都没想到女官打出名气最有影响力的地方反而是六县。
镇北府却成了真空地带。
明明是最多女管事女工人的地区,却没有一点影响力可以压制那些牛鬼蛇神。
这让很多私底下正在读书的少女,意识到现今一切的公平都来源于晋王的监督,她们从商从工虽然获得经济实力,却还是会因为晋王的倒下再度面临失去地位的危机。
于是她们意识到,当今世道,从商从工不如直接从政掌握话语权。
她们开始私下建立读书团,要趁荒北还没换人,换制前,把握公塾学到的一切。
已经有人从三年免费教育考到启蒙教育,在底层看来已经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再熬过三年到义务教育,中考,就能直接考进府衙。
公塾的夫子们在读了其他同僚的文章,都十分赞同里面列举的荒北民制。
他们之前还反对女人入学,现在大家都意识到,女人入学入商入政,反而是达到盛世的标准。甚至他们有了荒北民制还敢做一做天下大同的美梦。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的大义都被点燃。
公塾夫子们自发系上白条在手臂,算是为晋王举丧,但手头上没听过继续给孩子们讲课。
原先拒绝女童进来的夫子,破例允许女童进课堂,甚至自掏腰包,都要供穷苦家庭聪明的苗子读书。
因为在他们看来,晋王役了,自己已经没有靠山了。
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自强自立。
事到如此,不少读书人如梦初醒,幡然醒悟,意识到团结就是力量,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意义。
读书人们无论男女都开始自发上街,站出来,抗议震慑那些趁机发晋王财的粮商和乡绅,地痞。
粮商们确实害怕了。只能暂时关掉米铺,或者将价格涨得没那么快,才能避免自己被针对。
只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敢明目张胆涨价,甚至要收路费,强买强卖,遭到读书人们集体围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