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棍,不是军师 第156章

容无涯看向萧无咎:“——萧侯的人,胆气可嘉啊。”

萧无咎:“容总管谬赞。”

竟然没有半点紧张,还略有得意?

气氛瞬间更紧绷了。

祝卿安叹气:“事既如此,僵持解决不了问题,容总管不若静下心,听我说几句?若我通通说错了,于你而言不足为惧,你有的是方法应对,若我说对了——我刚才提醒过,一人做不成这事,有人助,未必不成。”

容无涯沉默片刻:“你说。”

祝卿安便道:“你的面相,眉毛,人中,下巴,耳相,所有与精力寿数有关的地方,都长得很好,阳气足,肾水旺,再观你体态……请恕我大胆,容总管并非残缺之人,是也不是?”

容无涯没说话。

祝卿安也不需要他说话,继续往下:“你额头高度宽度都够,你很聪明,可以说有智慧,但额有凹坑,山根过于低矮,鼻子却高直,气势很好,命宫到鼻势因山根承接不好,你的早年运,不可能好,必会吃很多很多苦。你这面相,十一岁左右,身体必有灾殃,可能是骨折?右腿?可我家主公查过你,你在内廷之中,遭罪的应该是十三岁那年,十一二岁反而没事……遂你并不是原来的容无涯?你换了他?在十三岁之后?”

他知道这个猜测非常大胆,可面相就是这么表现的,与查到的事实不同,那事实,就有可能不是他的人生,而是另一个人的。

还有这位总管太监的经历,不管在萧无咎查到的消息里,还是在世人的传言里,都可称传奇,十三岁之前,频频被人欺辱,身上处处都是伤,如蝼蚁般茍活,低贱到尘埃里,十三岁之后,突然崛起,不动声色侵润内廷关键渠道,从上司到宫妃到太后到小皇帝,最后到陈国舅阎国师,简直一路开挂,多少次刀光剑影生死危机,都顺利度过,直到走到现在。

而且刚刚他在殿中燃香,告慰故去之人,神情相当虔诚……

能让他这种情感不多,又重情的人惦念——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还在寻找,肯定不是,那只能是亲人或手足了。

“你替代的……是你的兄长?还是弟弟?”祝卿安问的有些小心,“他是不是……死在宫里?”

容无涯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祝卿安就知道自己没看错,眉毛是情缘宫,也是兄弟宫,容无涯这眉,必有兄弟,且兄弟早亡,算算年纪,兄弟二人年龄应该很相近,能达到冒名顶替,也能理假乱真的地步,或许长得也很像?莫不成是双胞胎?

没有命盘,只看面相,稍稍有点吃力,手心渗了汗,祝卿安却不得不继续认真看:“你大约是六年,或是七年前,遇到了一个姑娘?你们应该开始的很美好……呃,也不美好,你那时受了伤,她救了你,是不是?”

有些经历,在面相上能看出来,有些不能,但可以从看出来的性格特点推测。

“你不会信任她,你的成长环境,如若那么简单便相信一个人,你早死了,我猜你无数次试探她,甚至想杀了她,但你又的确需要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养伤……”

祝卿安猜测着:“这姑娘应该很温柔,又有点傻气,没发现你的不对劲,真心实意照顾你,你或许喜欢她的温柔,或许欣赏她的纯粹,或者珍视她的善良,总之,你没杀她,慢慢的,开始舍不得动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你此生第一次心动,想要娶她,可你之身份,危险太多,无奈太多,她应该是不理解的,她可能对你有好感,也可能仅仅是救一个陌生人,但她定不喜欢你的环境,你过的日子……遂,你骗了她?还是囚了她?”

“起初便源于欺骗的感情,最后也会破碎于欺骗,姑娘与你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她越想离开,你管的便越严,矛盾不断堆积,于是某一天……爆了。”

“她的确很温柔,但并不失聪明,初时不提防,是因心中善念,不会第一面就把人往恶里想,可经历种种过后,她有自己的判断和决定,筹谋良久,她终于抓到机会逃跑,抛弃了你,你,便独自一人到现在,不停的寻找,不停的悔恨,不停的期待……我说的可对?”

容无涯咬牙切齿,明显情绪涌动:“我就知道,得离命师远点。”

祝卿安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人的八字命盘,面相骨肉五官,决定了性格底色,性格底色,决定了与他人的相处方式,遇事的偏好选择,上天赋予每个人的命运考验,缘分深浅,亦同样有玄机,我观你你夫妻宫饱满,下庭长的最好,该是福运绵泽,若有心做事,是可以同心爱之人携手一生的。”

“你是说……我同她有夫妻缘分?可恩爱白头?”容无涯瞬间激动了,眼睛都亮了,哪里还有总管大太监的高冷阴戾,甚至往前走了两步。

“那就要看容总管怎么选,怎么做了。”

祝卿安也是真的想点想他:“强者的爱,不该是控制,而该是允许。什么时候,容总管能卸掉心中包袱,为自己,为爱人搭建安全空间,什么时候可以毫无保留的拥抱她,什么时候,就可以得偿所愿。”

卸掉心中包袱,搭建安全空间,毫无保留的拥抱她……

“怎么可能?”容无涯微微阖眸,“世间险处,唯内廷最丰。”

他周身之处,没有安全之地。

祝卿安跃跃欲试:“所以啊,考虑不考虑我们主公?人都是需要伙伴的,一个人不好成的事,一个团队就很容易,你若不习惯,理解成利益交换也可以,只要底线定好,规矩言好……”

容无涯:“你能帮我找到她?”

祝卿安顿了下,认真看着他:“容总管现在问这一句,可是真心?卜卦问迹,需至诚至信,但凡心中有一点疑问,对卜卦者不信任,对天道不信任,卦象都会不准。”

容无涯:“是我唐突了,此事,不敢劳烦先生。”

祝卿安:……

行吧,刚刚也算没白表现一番,容无涯没这么容易全然信任,仍然想自己去找,但也没有那么多敌意了,毕竟表情比之前软化了不止一点点。

不过下一刻,祝卿安就发现,太监头子果然不好惹。

因为容无涯说:“听闻萧侯和军师在良县,修田筑渠,为百姓民生,天下大势亦可放弃不争,大好的先机送给了别人,军师更不止一次,为救他人,损及自身安全利益……丽都与它处不同,二位该当要小心,谨言慎行,祸从口出,有时巢卵倾覆,不过就在一念之间。 ”

他在威胁他们!

因为他们知道了他的秘密,捏住了软肋,容无涯产生了巨大的不安全感,所以也得找一点东西拿捏,坏人的短处可能不那么好找,好人的可拿捏处,却非常非常多,随便一点东西,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不得不为之。

就比如祝卿安,萧无咎,身边人的性命危险,管不管?亲眼看到的百姓灾祸,管不管?街上偶然经过,无辜小童即将丧失在马蹄下的性命,管不管?

能让他们必须得管的东西,不要太多。

见祝卿安听懂了,容无涯垂了眸:“君子可欺之以方,小人更容易得志猖狂,你越想做一个好人,就越会被世事裹挟,妥协…… ”

他表情不大对,明显是想起了什么。

他的那个姑娘,都被他干了什么不是人的事?

祝卿安:“那便等容总管决定好了,再来寻我们,告辞。”

他总觉得,他们有缘。

“等等——”

容无涯叫住了他们。他会成事,一路走到今日,就是善取舍,能屈能伸,非常清楚,什么时候必须得做人留一线:“我知你们想找哪里。”

祝卿安意外:“你知道?”

容无涯眉目肃凛:“你们一路行来做过的事,布下的局,诸多痕迹,并不难,但那里,我都进不去。”

祝卿安:“你知道在哪?”

“只在此山中,”容无涯讳莫如深,“并未仔细查探过,那里有阎国师倾尽所有本事,布下的大阵,也因这厉害阵法,他才一直很放心,不担心任何人闯,误闯之人,必会留下性命,其友人亲族,都会被清算。”

祝卿安了悟:“你忌惮阎国师?”

他是命师,阎国师也是命师,他知道自己本事,阎国师能有如今地位,心机深善钻营是其一,命师本领也并不低,他能看出来的东西,阎国师未必不能。

“阎国师要挟了你?”

他看出东西,大部分时间是不会说的,最多像今日这样,求同存异,就算容无涯不愿意进入他们的阵营,他也在命师角度,给予点拨和建议,至于之后立场矛盾,大家各凭本事,阎国师大概率不会,他会利用获知到的信息,要挟别人为他做事,若这个人太强硬,难以把控,至少也要要挟这个人在某个方向或某件事上,为他提供便利。

祝卿安很快有了猜测:“他要挟你,你不得不虚与委蛇,做些你不喜欢,也没必要的事,但你其实很厌恶他,是希望他死的,对不对?”

容无涯没说话,但眼神很深。

祝卿安就懂了,还真就是这样!

容无涯:“阎国师所有看重的地方都会布阵,包括丽都城,无论你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都需格外注意自身安全,且,速度要快。”

他说完就走,没再停留。

祝卿安目送他背影离开:“他怎么有点怪怪的……”

萧无咎:“总得看到点什么,才好抉择——猎人,总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祝卿安:“你的意思是,他在做选择?他考虑我们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萧无咎垂眸,替他轻拢被风吹散的发丝,“容无涯是’太监‘,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究其根本,不过是保全自己,他心有牵绊,若想连心中之人一起保全,且之后还有路走,要做的就更多——你以为他为什么,对诸侯之事了如指掌?”

就是在观察,在比较,在择主。

祝卿安听懂了,但萧无咎的手太温柔,眼神也是,灼灼炙热,那么耀眼……

他有点受不了,别过头,拽着萧无咎的手就往前走:“走走,快点的,还有那么多正事没办呢!”

萧无咎目光掠过他紧握的手,声音融在风里,很轻:“好。”

只是往南没走几步,萧无咎就停了。

“怎么了?”祝卿安回头,看到萧无咎意外的眼神。

萧无咎:“盯着郑夫人的人,传信号了。”

祝卿安不知道他派谁盯着那边,但有信号,就是:“有动静了?我们许能看到郑夫人那个贵人的八字?”

萧无咎看了眼侧前方:“正好路过,要不顺便看看?”

祝卿安自无不可:“好啊!”

萧无咎于是再次运起轻功,抱着祝卿安在墙头屋檐下翻飞,很快进入一间大殿。

大殿很空旷,四周神像下方,环绕出一个流动小渠,水上放着很多盏莲花灯,中空薄浅琉璃质地,颜色五彩纷呈,煞是好看,又不怕水,只要添了油在灯芯位置,便可以燃很久。

每盏灯颜色都不同,放着祈福八字的花瓣位置也不同,不明就理的,需要拿下灯盏,一一辨别,经常挂念的,看一圈,就能在一堆灯盏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郑夫人就找到的很轻松,她正要给琉璃莲花灯添油。

祝卿安一看这架势,就催萧无咎:“快快,她添完油,肯定会把灯放回去,这造型颜色的差不多,咱们怎么找!”

“莫急——”

萧无咎突然打出掌风,侧边窗户大开,像是忽然一阵疾风过来,卷入殿内,风吹灯动,没放好的灯盏,就淹进了水里。

郑夫人本心善顺,推己及人,她不愿自己的长明灯,牵挂的故人受罪,也不会希望别人的灯就这么毁了,然距离太远,她一介妇人,气力终究不及,赶紧去了外面叫人。

萧无咎当机立断,跳下去,捞出郑夫人那盏灯,迅速从花瓣间取出了一张纸。

但纸落水已湿,字迹难辨。

祝卿安:……

萧无咎却毫不在意,胸有成竹,从旁边顺了卷薄竹篾,将纸片平整贴上,压好,折迭,放进怀里:“大相寺所用砂墨极为特殊,湿水过后,字迹洇乱,痕迹不去,只消耐心等上一日,纸张全部干透,我便可描出原本字形。”

怪不得敢让这些灯湿水……

祝卿安:“那不能去外面暴晒?今日阳光这么好……”

“不可,暴晒过后,痕迹反倒难寻,”萧无咎重新抱起祝卿安,飞出大殿,“乖乖等一日,嗯?”

祝卿安:……

“好吧。”

至于郑夫人会不会发现,他们倒并不担心,那么多灯盏淹入水,花瓣中八字纸洇坏消失的不会只有一盏,大相寺今日本就有祭典,添油换字,再正常不过。

萧无咎和祝卿安继续往南走,未至悬崖处,祝卿安突然停了脚。

“怎么了?”

“风水阵……”

祝卿安从察觉到破阵,根本没用多长时间,但这布阵的法门,类型,间距,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像一瞬间回到了定城。

“知野?”

又是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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