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余党的案子事关重大,涉及到朝中许多大臣,涉及大臣的部分应由御史台来监管,顾朔登基后安排御史台和刑部联合办案。
御史台在查西南余党案时,今天审到一个西南王亲信。
据亲信交代,在西南王兵败如山倒,顾朔即将打进京城前,西南王知道要败,想为安排后路。
顾朔如果活着,西南彻底覆灭是迟早的事。只有顾朔死了,太子未定,朝廷乱了,想当皇帝的人四处冒头,西南才能利用这个机会东山再起。
西南王让苏景同利用和顾朔的前情往事留在宫闱,留在顾朔身边,必要时可以卖了部分西南王的臣属,取信于顾朔。
顾悯即刻带西南其他驻军躲进十万大山中,保全自身。
徐幼宜留在京城,和苏景同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打配合。
里应外合,徐幼宜负责把毒药送进宫,苏景同负责下药。
联想到顾朔中毒休朝的消息,御史台炸了。
御史台大夫詹鹏程死活拉着中书令文良平、尚书左仆宴语堂进宫,苏景同不能留,贻害无穷。
文良平和宴语堂面面相觑,皇帝前脚刚发遗旨他若驾崩苏景同临朝,后脚就中毒,要说苏景同迷惑皇帝写遗旨、意图夺位也说得过去。
皇帝的遗旨归遗旨,可他钦点的“太子爷”要是谋害皇帝的凶手,这遗旨还能不能生效,就成问题了。
“陛下中毒,我们怎么进宫?递牌子递给谁?”中书令文良平问。
“江统领在,递给江统领。”御史台大夫詹鹏程斩钉截铁。
“陛下昏迷,我们进去以后做什么?”
“刚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醒了,苏景同在伴驾。”
广明宫中,顾朔躺久了难受,起来去茶室看折子,这几天虽然休朝,但折子数量不少,趁有功夫看看折子。
苏景同无语,顾朔和苏季徵一个毛病,只要还能喘气就要看折子。苏景同把顾朔手中的折子夺走,“回去睡觉。”
顾朔笑:“不困,”顾朔瞧向手边半人高的折子,“早晚都要看的。”
“我看,”苏景同说:“你去睡觉。”
苏景同难得主动提出要看折子,顾朔也不勉强,索性给他,“好好看。”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休息。”
顾朔笑笑,把龙椅腾出来给他。自己从茶室走回卧房。
刚走到正厅,潘启慌慌张张进来,嘴唇开合,无声道:“陛下。”
“嗯?”
潘启凑到顾朔耳边,“御史台大夫詹鹏程、中书令文良平、尚书左仆宴语堂求见。”
“嗯?”朝里还传着他中毒的消息,能在这个点求见,想必有十万火急的事,“传。更衣。”
潘启不动。
“怎么了?”
潘启凑在顾朔耳边,“詹大人说,他掌握了公子给陛下下毒的证据。”
顾朔眼睛沉下来,低声吩咐了潘启几句,“更衣,去见见他们。”
“是。”
临华殿里,詹鹏程三人应召。
顾朔走进来,三人齐齐行礼,问顾朔身体。
“无事。”顾朔大马金刀坐下,“什么事?”
詹鹏程问:“敢问陛下,苏景同何在?”
顾朔没回答,反问:“先说你的事。”
詹鹏程义正言辞:“陛下容禀,臣奉旨审理西南谋逆案,审理过程中……”
顾朔按揉太阳穴,听詹鹏程絮絮叨叨说自己的办案过程,怎么从西南王亲信身边下手,怎么得到苏景同和徐幼宜密谋的消息,罗里吧嗦,和江天一样话多。
顾朔一个头两个大,“片面之词,不足为信。”
詹鹏程梗着脖子:“那叫苏景同出来对质,他若是冤枉的,自然能辩个清白。”
中书令文良平轻轻踢了一脚詹鹏程,还说,这呆瓜,没看皇帝过来的时候没带苏景同么。
詹鹏程话锋一转,“叫徐幼宜出来对质也行。”
“徐幼宜心思诡谲谎话连篇,他的话不可信。”顾朔一口回绝。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非要个证据,詹鹏程被顾朔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詹鹏程道:“敢问陛下,苏景同是否中毒?”
顾朔定睛:“中毒如何,未中毒又如何?”
“据那亲信说,他们的计划是苏景同在陛下身边策应,徐幼宜来运送毒药,先安排苏景同假意向陛下投诚示弱,表明被西南余党控制,博取陛下同情怜悯,再由徐幼宜传信要给陛下下毒,传信的锦囊中会有一粒迷惑陛下的毒丸,真正的毒会下在密信中,由苏景同拿给陛下看。”
“苏景同提前吃了解药,陛下则中毒。”詹鹏程又一次问:“敢问陛下,苏景同是否中毒?若他未中毒,可证明微臣所言不虚。”
顾朔不置可否。
詹鹏程只好再加证据:“今天凌晨,听闻江大统领在摄政王府抓到了潜藏的徐幼宜。”
“京城之大,徐幼宜躲在哪里不成,偏要躲在摄政王府?”詹鹏程问。
这点江天也和顾朔表示过怀疑,他为了帮苏景同查苏季徵所困的地点,在京城四处找徐幼宜的踪迹,但苏景同从未提及一言半语知晓徐幼宜在哪里。
且徐幼宜确确实实藏在摄政王府的暗室中,徐幼宜是从何处得知摄政王府的暗室具体方位?又如何得知暗室的进入方式?徐幼宜在暗室中要吃要喝,除了摄政王府的家丁,还有谁能给他送?
左正卿只跟江天说苏景同不会害顾朔,但可没说苏景同和徐幼宜不是一伙的。
毒药下在密信上,同样触碰密信的苏景同却没事,这合理吗?
顾朔道:“爱卿说得不无道理。”
詹鹏程心底松了口气,他就怕顾朔什么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袒护苏景同,现在顾朔能听进去就好。
“但,”顾朔转了口风,“朕的毒正是苏景同请民间大夫进宫解的,他若存心想害朕,何必大费周章?”
“这……”詹鹏程道:“他良心未泯,下毒后后悔也未可知。”
詹鹏程急急道:“但他曾有害陛下的心,不可不防啊!”
“只这些证据,不足以认定他有罪。”顾朔道。
广明宫中,苏景同批折子批到中间,贺兰芝突然进来说戏班子昨儿排了新戏,正好康宁侯还没出宫,陛下交代让他们一起看戏。
苏景同被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好好地看什么戏。问贺兰芝皇帝在哪,贺兰芝又推脱有事。
戏班子唱了一出南风戏,编造了个王朝,讲丞相之子和将军之子的相爱相杀。
左正卿捻了一颗干果吃。
苏景同打哈欠:“你不困?”
“还好。”左正卿道。他刚从皇宫回家,潘启就派人把他叫了回来,广明宫外戒备森严,江天亲自在宫外守着,左正卿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满脑子是顾朔毒没清干净又发作了?进门的瞬间,他连怎么稳定朝政平衡局势都想到了。
然后他就被引到广明宫后院的观戏台了。
广明宫原本是没戏台的,宫里听戏一般在摘月堂。摘月堂离广明宫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苏景同来了以后,顾朔嫌路远,时常传歌舞班子和戏班子来广明宫,索性在后院改造了一个观戏台。
苏景同坐在观戏台上,面前摆满瓜果点心,见他来了,热情地招呼:“来了。”
左正卿:?
左正卿沉默地坐在苏景同旁,观看这场据说是新编的戏。顾朔让他看戏是什么意思?
这戏里有东西要暗示他?
左正卿看到将军之子和丞相之子在一起,戏中的老太君苦口婆心劝两人分手,左正卿心想,顾朔难道是想敲打他不要喜欢江天?
戏文又演到将军拥兵自重。左正卿踌躇,皇帝难道希望他交出巡防营的兵权?
戏文唱到丞相被儿子断袖气病,左正卿终于确定这就是场普通戏。
“所以,”左正卿问:“十万火急把我喊回来,就为了跟你看戏?”
苏景同往嘴里扔了颗栗子,“估计有人正跟他在临华殿告我状呢。”
“嗯?”
苏景同笑笑,“徐幼宜下毒是虚晃一枪,害我才是真的。”
“哦。”左正卿想起来,徐幼宜他爹是被苏景同查出贪污处斩的。徐幼宜留在京城不走,此前他们只想着徐幼宜为了辅佐西南王幼子顾悯,现在看来,或许徐幼宜更想找苏景同报仇。
临华殿里,詹鹏程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条条举证,试图证明苏景同图谋不轨居心不良,顾朔一直未点头,只挑几个关键地方反驳,詹鹏程急出一身汗,皇帝怎么油盐不进呢,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中书令文良平忍无可忍,又在衣摆下方轻轻踢了一脚詹鹏程:呆瓜,别说了!
詹鹏程焦急,这怎么能不说呢,危险人物放在皇帝身边,这还得了!
尚书宴语堂趁詹鹏程没说话的这一个短暂的空隙,当机立断道:“陛下说得有理,是臣等思虑不周,险些误中奸人诡计。”
詹鹏程:???
你在说什么?
文良平道:“宴大人说得对,是臣等思虑不周。臣等回去定仔细拷问奸人,还苏公子清白。”
詹鹏程:??怎么又成苏公子了?
宴语堂和文良平一左一右拖住詹鹏程,齐声道:“微臣告退。”
詹鹏程:等会儿,我还不想退!
宴语堂和文良平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时间,拖着他往出走。
“等……”
文良平踩了他一脚。
“嗷——”詹鹏程叫出声。
“不是,我……”
宴语堂踩了他一脚。
“嗷——”
“你俩——”
宴语堂和文良平快速将他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