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别开目光:“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喝。”
他面有倦色,眼底离近了能看到淡淡的青,大概是这几天也没睡好。
江崇便没再说话。
车子破开积水,驶出了园区。
沈年偏头看了会车窗上蜿蜒的雨迹,闭上了眼睛养神。
江崇伸手给他调了个舒缓的音乐。
音乐淌在滴答的雨声里,让沈年在车上睡了个意外安稳的觉。
再醒来时外面起了风,豆大的雨点被风裹着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声声作响。
车内的空调被打高了一点,沈年惺忪睁眼,对上江崇专注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有些复杂。
见他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江崇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他:“你刚才睡着,手机掉了。”
沈年伸手接过来,江崇又道:“刚才凌瑞阳给你打电话,我接了。”
沈年动作一滞,抬眼看他:“他说什么了?”
江崇看了他几秒,才道:“他让我转告你,说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下周回来,约你吃饭。”
沈年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凌瑞阳还敢这么正面刺激江崇。
“我知道了。”沈年缓慢地开口,把手机摁掉,正要弯腰拿伞下车时,江崇突然又开口道:“所以你们真的没有分手。”
沈年顿了一下:“不然你以为呢?”
江崇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逐渐握紧:“可他骗了你,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继续来往?”
沈年慢慢直起身,然后转头看向他:“怎么?这很稀奇吗?你不是也骗过我吗,我现在还不是坐在你的车上?”
江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拿我跟他比?!”
沈年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你以为对我来说,你和他又有多大区别?”
“他骗了我,你也骗过我,他目的不纯,你当初也不过是图个慰藉,他有他的情人,你有你的白月光,你以为自己就好到哪里去了吗?”
过去做错的事是开了刃的尖刀,沈年随时都可以抽出一把毫不留情地扎进他心口里,疼得他喘不过气。
江崇咬牙道:“既然你都觉得他和我一样是烂人了,为什么还不和他分手!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他”,沈年说:“我跟他在一起很开心,所以不想分手,但我也不想再和他这样的人认真谈感情,所以干脆保持开放关系。我们可以约会,也可以各自去找自己的情人,哪天腻了或者遇到了自己的真爱,也可以随时分开,不用互相牵绊,这不是很好吗?”
沈年看着江崇愈发难看的脸色,心一横,又接着道:“江崇,我说过,我想开始新的生活,新的恋爱,但我也受够了以前那种围着爱情打转,患得患失的感觉,所以我觉得现在这样的开放关系很适合我。”
“如果你接受不了,那就放过我,以你的条件,有的是愿意一心一意跟着你的人。”
“但如果你非要留在我身边,那就只能做我的情人之一,忍受我有其他男人,忍受我和别人约会、亲热,忍受我给你戴绿帽子。”
沈年靠进座椅里:“这样,你还打算继续给我做情人、做小三、做备胎吗?”
沈年感觉自己已经捡尽了难听的话来说,几乎是把对方的尊严踩在地上。
但凡对方是个有自尊的正常人,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羞辱式的关系。
但车里的空气只是安静了几秒,便响起了江崇坚定的声音:“做!”
江崇脸色还有些苍白,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做。”
这回轮到沈年的脸色变了变,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崇深深地看了他一会,突然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沈年,你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所以我别无选择。不管是真是假,是小三还是情人,只要是你,我都认了。”
“所以,你能不能,也别再那么抗拒我。哪怕真的把我当个普通的情人对待都行。”
“我会一直对你好,我一定比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更爱你,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五十年……”
沈年触到他的目光,突然一阵火起,猛地甩开他的手:“你少在这花言巧语放卫星!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既然你这么喜欢给人当情人当小三,那也随你的便!”
沈年拿上自己的东西,蹬了一脚还锁着的车门,瞪他:“把你的破门给我打开!”
江崇把奶茶递给他,也被沈年一巴掌拍开:“给我开门!”
江崇在心里叹了口气,解锁了车门。
沈年撑开伞下了车,然后扭头隔着雨朝他大声喊道:“我明天不想看见你!别来烦我了!”
江崇目送着人气冲冲地踩着水花走进家门,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想着沈年说的绝情话觉得难过。
想着沈年现在属于另一个人觉得痛苦。
想着沈年坐在他旁边安心睡着的样子觉得心软。
想着沈年横眉怒眼瞪他的样子又觉得可爱。
像是心脏和大脑都被栓在了沈年身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扯他的喜怒哀乐。
江崇在车里坐了很久,才开车回家。
然后按照以往的经验,估摸着快能消气了,又给沈年发了一条信息。
“周日我还能去找你吗?”
沈年没有回复。
晚上睡觉前,江崇又发了一条:“我周日去找你,好不好?我这周都没见你几次,陪我一天,好吗?”
沈年把手机扣过去,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心烦地无以复加。
周末两天依然是大雨,沈年想请人换个锁愣是没找到机会。
周日,虽然沈年没有回复消息,手握家门的钥匙的江崇还是过来了一趟。
沈年中午睡醒,打开房门看到客厅里套着他围裙的“田螺先生”时,在心里发誓下周不管花多少钱都得把房门锁换了。
天气预报这场连绵的阴雨要持续一周多。
每天到公司的裤脚和鞋子都是潮湿的,白天好不容易捂干了,下班一出门瞬间又湿透。
温度一降再降,几乎快跌破历史最低点。
这种阴死阳活的天气上班本就让人心情烦躁,又连着几天看到江崇那张脸出现在公司,更是烦上加烦。
周三开了一上午的总结会议,会后,沈年又留下来跟Tate对了一下目前的工作进度,规划了一下年前年后的计划。
忙活完才顾得上去趟洗手间。
解决完生理需求,沈年刚提起裤子,突然感觉边上光线一暗,有人站在了他旁边。
这个点洗手间就他一个人,到处是空位。
沈年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什么人这么没礼貌,结果扭头就对上了江崇那张俊挺的脸。
沈年手下一个哆嗦,差点拉链卡着自己。
江崇目光落下又抬起,似乎还颇有些遗憾的样子,沈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上厕所站别人旁边,有没有礼貌?”
江崇笑了一下:“你又不是别人。”
沈年白了他一眼,错身出去外间洗手,抬头从镜子里看见江崇也跟着又走了出来,皱眉道:“你又想干什么?”
江崇走到他旁边,偏头看他:“想跟你待一会,现在这里没人,总可以跟你说说话吧。”
沈年问他:“你是要入职我们公司了吗?我记得这几天没有智控项目的事需要你来。”
“我来谈其他的项目。”
“你还要跟我们公司合作?”
“嗯,正好有个合适的。”
沈年呵了一声:“又是什么云视都做不了,必须我们做的项目?”
江崇说:“那倒没有,只是凌瑞阳要回来了,我总得有个借口留下来。”
“……”
你倒是诚实。
江崇目光下落到他卷起的还潮着的裤脚上:“今天雨又下大了,外面积水一直没下去,我能送你回去吗?”
沈年立刻严词拒绝:“不需要!记住你说的话!还有午饭,以后也不要再送了。”
谁家打工的一顿饭吃小半月工资,都快能在办公室开下午茶了。
“我在隐蔽的地方等你,不被人看到也不行吗?”
“不行。”
顿了顿,江崇幽幽问:“你就这么怕被人知道跟我有关系吗?”
“你是客户,我可不想被闲话淹死。”
江崇看着他:“凌瑞阳还是你的领导,你怎么不怕跟他传闲话?”
沈年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擦手,道:“这不一样。”
江崇目光沉了沉。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凌瑞阳就是能公开的男朋友,他就是见不得人的情人?
这种不一样吗?
沈年擦完手,转身往外走,刚要握上门把手,突然感觉腰间一紧,背后一沉,江崇像座山一样笼上来,从身后把他拥进了怀里。
沈年一惊,挣扎了两下,江崇手臂崩紧了一些,没有弄疼他,却是一种不容挣脱的力度把人圈在怀里:“我抱一下,就一下,十秒钟……”
江崇微微低头,把脸埋在了他的肩上,胸膛紧贴着他的背,隔着厚厚的衣服几乎都能听到他无序的心跳声。
“怎么办……”他听到江崇在耳边低声道。
沈年愣了一下。
却只有这三个字,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外面隐隐传来脚步声,不知是路过还是要进来,沈年回过神,心里一惊,用力用手肘往后撞了他一下:“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