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心里一紧,赶紧站稳身体,有些艰难地把人从身上架起来一点,转了个身,把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费力地半拖半架着上了台阶,移动到门口,打开房门。
好不容易把人拖进房间,沈年踉跄着把人放倒在沙发上,江崇立刻歪倒了下去。
沈年又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被触到的滚烫温度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是淋了多久的雨,这怕不是活活烧晕过去了。
这下也顾不上其他了,沈年赶紧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后,然后拿了条毛巾胡乱给他擦了下脸上的雨水。
但江崇身上的衣服全是湿的,连里面的毛衣都浸着水,擦这两下也没什么用。
沈年看着躺在沙发上失去意识呼吸逐渐急促的人,咬了咬牙,起身去卧室拿衣服。
人命关天,他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江崇在这烧出什么毛病来。
沈年拿了自己的睡衣出来,然后动作有些粗暴地把沙发上的人翻过来,想把他身上湿透滴水的衣服换下来。
脱了外套之后,沈年又费了些力气去脱他身上浸满水的毛衣。
在毛衣从头顶被扯下来的瞬间,沈年感觉有个东西从他手背上弹了一下,然后重新垂落回江崇的心口。
沈年下意识扫了一眼。
但这一眼,却让他愣在了当场。
江崇的脖子上戴了一条像是白金的素链,而链条的尽头,是一对戒指。
一对无比眼熟的、沈年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却又一眼认出来的戒指。
沈年伸出手指挑起戒圈,看见了内圈刻着的两人的姓名缩写。
没有错。
这就是沈年三周年时给两人买的那对定制的情侣戒指。
可这对戒指他扔在了松宁那套出租房里,让房东随意处置了,也从来没有给江崇看过。
这戒指怎么可能在江崇这里?
沈年怔怔地愣了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把睡衣给只穿着一件背心打哆嗦的江崇套了上去。
做完了能做的,沈年仁至义尽地站在沙发旁边,心情复杂地等着救护车来。
他低头看着沙发上江崇开始由白烧红的脸,只觉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从刚才看到江崇那副样子,到江崇晕倒,再到这对不该出现在江崇身上的戒指。
沈年突然感觉到一丝后悔。
好像现在的自己背叛了曾经的自己,变成了一个和江崇地位对调的坏人。
他想。万一。如果。
江崇现在是真的喜欢他,那他不就是也终于变成了那个辜负真心糟蹋情意的人。
但在这点后悔情绪之后,他又开始升起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恼怒。
可这一切是江崇自己造成的。
是江崇不肯放弃,非要把他们之间逼到这种地步。
好听的话难听的话,能说的他都已经说尽了,他只想各走各的路,过平静的生活。
是江崇不肯放过他,把他逼得退无可退,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去把人推开,让他变成这样一个践踏别人感情的恶人……
救护车在沈年失控的凌乱思绪中终于赶到,江崇被抬上担架,沈年定了定神,去安抚了下年糕,添好水粮,然后拿上手机和卡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江崇是在他家里晕倒的,他现在也没有江崇这边助理之类的电话。
作为唯一的联系人,沈年只能先留在医院等人清醒。
医生让他给江崇换上病服,然后测体温验血做了个检查,开了输液,然后把沈年叫去说了下情况。
沈年英文口语水平有限,没太听懂,接过医生开的病历单现场开始用软件翻译。
虽然翻译出来语法有点走样,但一些关键词沈年还是看明白了。
受冷、发烧、发炎、精神刺激、胃部炎症……
沈年吓了一跳,说怎么会有这么多毛病?
医生从眼镜上方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语速跟他交代病人大概是长期饮食不规律而且缺乏睡眠,导致免疫力下降,不过年轻,身体底子好,暂时没什么大碍,但需要注意休息云云……
江崇以前就有失眠的毛病,沈年又想起上次他胃出血住院,本就复杂的心情更是难以言喻。
江崇输了液,虽然还没完全退烧,但人好歹是先醒了过来。
沈年看他睁开眼睛,起身去倒了杯水。
江崇眼珠子转了一圈,偏过头,落在沈年身上,看他走过来后,突然开口道:“年年你又来看我了。”
沈年皱了皱眉,放下杯子刚要开口,江崇突然又伸出手,把他拉了个踉跄,然后微微抬起头,做势就要朝着他亲过来的样子。
沈年吓了一跳,啪一声打开他的手,直起身体,怒道:“你干什么!”
沈年这下意识的一巴掌稍微有点重,江崇怔了一下,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然后重新看向沈年,愣愣地说了一句:“不是梦啊。”
“……”
江崇又扭头环视了一下房间:“这是哪,医院吗?”
沈年没好气道:“不然呢?天堂吗?”
“我怎么在医院……”
沈年又道:“你在我家门口差点烧成智障,你说怎么在医院!”
江崇缓了会神,似乎恢复了些神智,回忆了一下自己晕倒前的事,慢吞吞地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沈年看着他,语气不太好地说:“知道就好。你是自虐狂吗?有伞不打,有车不坐,非要在雨里等,干什么?博同情吗?”
江崇沉默了片刻后,说:“想博同情也要有人同情,我现在博同情对你来说应该就是个笑话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怜,沈年被哽了一下,有些心烦地撇过头不再理他。
江崇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水,又问:“这水是你给我倒的吗?”
沈年翻了个白眼:“烫的,准备烫死你!”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江崇立刻问:“你去哪?”
沈年没回头:“我想去哪去哪!”
人出去后,江崇收回目光,自己调了下病床高度,端起床头的水喝了一口,温度正好。
他喝完水放下杯子,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两个用过的冰凉贴。
不管嘴上怎么说,沈年心都还是软的。
会送他来医院,给他贴冰凉贴,留在医院陪着他,还给他倒水……
今天大概是他这两年来最幸福的时候了。
看来偶尔生病受伤住个院也不是坏事。
江崇大脑里突然闪过一点灵光。
沈年去完洗手间回来后,江崇就一直盯着他看。
沈年被看烦了,皱眉道:“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药啊!”
江崇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轻声道:“这样的梦我做了很多次。”
沈年怔了怔。
江崇接着说道:“我在想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但是以前梦里你都会亲我,今天却没有。”
“所以应该是真的吧。”
沈年突然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沈年叹出口气,看着他:“江崇,你这是何苦呢?”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你何必非要缠着我,非要在我这里吃苦受气?”
“你去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这样不行吗?我们现在这么不伦不类的算什么?”
江崇也看着他:“那你当年为什么不换一个人喜欢,非要喜欢我呢,明明我对你那么不好?”
沈年脸色变了变。
江崇接着道:“其他人都不是你,我就想要你,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不管你怎么样对我,那都是我曾经犯错应得的。”
“什么样的你我也都会喜欢,我喜欢你对我发脾气,你骂我打我,那样起码我能感觉你眼里还有我。”
他伸手想去牵沈年,又不敢冒犯似的,最后只握住了手指:“沈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要有一天,我们还能有机会在一起。如果我不坚持,就连这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觉得心软,我以前不知道你喜欢我的时候,冷落你让你伤心的时候,你也这么过来的不是吗?你喜欢了我十年,我现在才哪到哪。”
沈年眼睛有点控制不住地酸了一下,赶紧用力抽出了手,撇开目光:“你既然这么豁达这么想得开,还跑我家门口淋什么雨?”
江崇目光黯下去,垂下眼睫去遮挡眼底的情绪:“因为我嫉妒,我嫉妒还有另一个人在你身边。”
“我努力试过说服自己,可我就是没有办法……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心。”
沈年像是听不下去了,腾地站起身,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江崇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大概是今天自己话又说多了让沈年烦了。
这些表白和嫉妒的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几轮,沈年估计早也听烦了。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说,想尽一切可能把人带回自己身边。
什么豁达什么大度什么情人本分都是见鬼。
他只要一想到沈年会和别人如何柔情蜜意,心里就会立刻长出一把刀子把五脏六腑都搅得稀碎。
他得尽快把凌瑞阳从沈年的心里赶出去。
把所有人都从沈年的心里赶出去。
哪怕沈年只愿意给一点点爱,那一点点爱也能给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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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崇:哎呀我晕倒了要老婆亲亲抱抱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