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穆很乖:“哥。”
林露秋问:“我永远都是你哥吗?”
松穆不假思索:“嗯,永远。”
林露秋:“哪怕我们法律意义上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以后还会各自组建家庭?”
松穆:“......”
松穆这回沉默了,林露秋没等太久,继续追问:“等我结婚了,也能和你这样吗?”
这两句话一问出来,房中气氛急转直下,松穆怔愣半晌,偏过了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刺痛一闪而逝,眸光都黯淡了不少。
松穆面色收紧,垂着眼睫,双目裹挟着化不开的深重阴影,许是知道自己此刻表情不太好看,他颇为牵强地勾了勾唇角,弧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等捏着林露秋的脖颈把人轻轻松开了,才喉结滚动,干涩地吐出两个字。
“......都行。”
说完,他没去看林露秋的表情,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给你倒杯水”,便翻身离开了房间,步伐凌乱。
林露秋看着那道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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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晚过后,松穆面对林露秋的态度总有些古怪。
虽然没有刻意疏远,但言语和行动上都克制了很多。他依旧黏在林露秋身边,照顾到了方方面面,注意力却时不时飘散,经常会看着别处发呆。
林露秋留意了一下,发现松穆的视线停留在别组上的时间变多了,尤其当其他情侣组发生了什么亲密互动时,松穆总会不由自主看过去,不开口也没额外的表情,纯看,眸光微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拍摄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一阶段的录制主要围绕【工作与生活】展开,相较先前忙碌了许多,林露秋晚上洗漱完倒头就睡了,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和松穆谈心。
转眼来到了休息日前一晚。
这天安排的是集体活动,一行人来到海边参加烟花大会。
摩天轮留下的阴影还没散去,林露秋听着烟花炸开的声音有些呼吸不畅,他不想搅了其他人的兴致,和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后独自离开。
秋天的海风带了几分凌冽寒意,林露秋裹上松穆送的薄围巾,将小半张脸藏了起来。
周围人很多,在绚烂的烟花下像是满满一盘裹了闪粉的糖球,亮晶晶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滚来滚去,林露秋小心翼翼避开人群,闷头走了许久。
直到走进一家便利店,厚厚的玻璃隔绝了烟花的响声,也将语笑喧阗的沙滩一并捂住了。
他不饿,但还是要了一份关东煮,热汤的温度从纸杯中传来,很快熏红了他的指尖。
林露秋仰头,把下巴从围巾中解放出来,而后捧着关东煮小口吹气,他怕烫,捧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又把杯子放回了台面。
窗户有点起雾,朦朦胧胧看不清天空的景象,林露秋眼前只有一个接一个的色块冒出尖角,滞空,大面积铺开,再被另一种颜色覆盖。
便利店贴着不知道哪年的窗花,镂空处的景色不断变化,让他想起来小时候玩过的水彩喷色画。
手机连着振动几声,是松穆问他在哪,林露秋嚼着北极翅开了位置共享,一看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远了。
估计是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一路找过来的。
松穆让他待在原地别走远,也别出门吹冷风,说自己很快就来,林露秋放下丸子嘶着气,划了个小鸟点头的表情包过去。
烟花秀还在继续,四周只有一个便利店员工在前台摸鱼,林露秋托腮看着屏幕上愈来愈近的两个头像,不自觉把一杯关东煮都吃完了。
正准备起身把签子扔掉,林露秋余光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对方定定停在了他面前,衣角还在摆动,目标明确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露秋第一反应就是握着手机后撤一步。
距离拉开,他抬头,却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
林露秋的唇角不由压平了,眼神也逐渐冷寂,可来人似乎看不懂他的情绪,单手插兜,嘴角依旧挂着那熟悉又漫不经心的笑,向他招手。
周子衿的语调里是掩藏不住的兴奋:“好久不见啊,小啾。”
第33章 重逢
林露秋顿时一阵恶寒。
他不想和周子衿多费口舌,但也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瞥了眼不远处的收银员,扬了下下巴,示意出去说。
周子衿自无不可,侧身让出位置,还伸手想碰林露秋的肩,被后者轻巧躲开了。
林露秋冷冷睨了他一眼,“在国外待久了,手脚都不干净了?”
周子衿失笑,跟在林露秋后头离开了便利店,“你说话还是这么伤人。”
林露秋:“伤你了?”
四周没什么人,但为了避免偷拍,林露秋还是谨慎地远离了灯光,他走一步,周子衿就跟一步,两人始终维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周子衿:“不用一直拐着弯骂我,反正我也不介意你直接点。”
“......”
林露秋估摸着松穆也快到了,对周子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权当听不见。
“我还以为过去了十年,你再见到我多少会给点面子,不说勾肩搭背,至少能客气两句。但转念一想,你就这性格,要是对我好点反而不像你。”
周子衿见林露秋自顾自喝着汤,倒是一点不觉得没劲,一边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孔一边道:“话说回来,果真是红气养人啊,你出道后真是越来越好看了。顶着这张脸,小啾你就算是当场甩我一巴掌我都高兴。”
林露秋蹙眉:“别这么叫我,恶心。”
“我叫就恶心?”周子衿哈哈笑了两声,语气调侃,眼神却闪着精光,“那谁不恶心,松穆?”
林露秋喝饱了,剩下半杯留着暖手,他抬头直视周子衿,面上是十分的困惑和关怀:“周子衿,十年也治不好你的精神病吗?”
他语气很平淡,甚至没露出分毫的恶意,似乎只是不解,偏偏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才更叫人刺痛。
周子衿面色不变,摊手:“如你所见。”
“那你抓紧时间入院吧,我不是学这个的,帮不了你。”
林露秋知道这人没救了,转身欲走,周子衿见状立马跟上,伸臂要去拽他,谁知指尖才刚抬到半空,胸前突然一痛,一股大力倏地将他推远了,向后连着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周子衿定睛一看,那个猝然出现将林露秋护在身后的人,除了松穆还能有谁?
松穆出现得突然,但瞧着林露秋没有半分意外的模样,周子衿很快就明白过来他们之前有约,于是抚平衣服褶皱,捂住胸口看向一脸戒备的松穆。
他周身气场弱了几分,示好般唤道:“阿木,你打得我好痛。”
周子衿五官偏柔,眼皮半阖时更显得气质阴郁,总叫人无端感到湿稠。
松穆的表现比林露秋直接多了,他低声骂了句脏话,而后一把撸起袖子,“也别等明年清明了,我现在就送你返祖。”
真是阴魂不散。
“哎。”林露秋伸手扣住松穆,后者虽然还是一肚子火,神色却缓和了些许,只不善地挡在林露秋身前,掐着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松穆原以为自己并不厌恶周子衿,就算从前被恶心狠了还是有些情分在的,虽说当不成朋友了,见面也能心平气和点个头。
直到刚才,他陡然撞见周子衿纠缠林露秋的画面,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弦噔地一下就断了。
周子衿凭什么能这么厚颜无耻?
他难道看不出林露秋拒绝的态度吗,难道还打算像以前那样日日夜夜尾随其后,扰得人不得安宁?
林露秋肩头的伤还没好透,上药时松穆都不敢多碰,而周子衿就这么堂而皇之伸出了手,想把人扣下。
林露秋原本就怕疼,要是......
松穆越想越生气,他的怒意毫不掩饰,要不是正被林露秋拦着,恐怕就要直接冲上去了。
被他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周子衿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他看向松穆和林露秋相握的双手,淡淡开口:“你们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你不是最看不上那些空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蠢货么,怎么到了我这,连话都没说就动手了?”周子衿扯扯嘴角,“不过也算独一份的待遇了,我很喜欢。”
松穆眼中轻蔑,嗤笑出声:“别玷污这两个字了,听得人想吐。你所谓的喜欢?廉价得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他们几个是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相识的,当然会以全部真心来对待这份友谊,甚至当听闻周子衿那惊世骇俗的念头时,松穆和林露秋的第一反应也不是远离,而是想和对方好好谈谈。
谁知周子衿表面应下,私下里闹得动静却越来越大,监听、尾随、当众表白,甚至不止一次对外宣誓主权,把他们搞得苦不堪言。
也亏得松家有权有势能护住孩子,否则最后被迫出国的怕就是松穆和林露秋了。
思及此处,松穆眼中的温度愈发冰凉。
周子衿弯着眼睛,好似全然不在乎他尖锐的讥讽,转向林露秋,“连你也这么觉得吗?那可太叫人伤心了,毕竟我对你可是喜欢到甚至愿意替你和暗恋对象制造机会,怎么到头来反而是我遭人嫌了。”
他靠近一步,“小啾不会忘了吧,那天运动会结束后......”
话头适时断在了这里。
林露秋眸光一敛,刚要开口,松穆便厉声反问:“你说什么?”
他音量不自觉提高,面色阴沉。
周子衿勾唇:“你不知道吗?小啾他高中——”
还没说完,松穆就硬生生截断了他未尽的话语,后槽牙紧紧咬着,气极反笑:“哈,你叫他什么?——你也配叫他的小名?!”
似乎没想到松穆的关注点竟然在这,周子衿的声音瞬间滞住了,笑容一僵。
林露秋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拍拍松穆,顺毛似的把手中的关东煮汤递过去,言简意赅:“喝不下了。”
松穆闻言,下意识抬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末了还俯下身,将浸得水润的唇凑到林露秋身边,静静等他帮忙擦拭。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娴熟到几乎没有停顿,显然平日里没少做过。
也丝毫没有在意外人的目光。
周子衿看着周身气场都变得平和乖顺的松穆,只觉得无语又好笑,“松穆,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就因为你是直男?”
“废话。”松穆想都没想就道,他从小到大都对男的一点想法没有,遑论是周子衿,“但你也别多心,别说换个性别,就算你换个种族我还是讨厌。”
林露秋给松穆擦嘴,收手的时候指尖不小心蹭到了对方的下巴,留下一点凉意。
于是等他忙完,松穆顺手就捂住了林露秋的手,他掌心宽大,正好能包住林露秋的,还能捻着掌丘搓揉几下,触感柔软,棉絮似的,叫他费了点心神才堪堪停下。
做完这些,松穆再去看周子衿,愈发觉得对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周子衿沉默地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片刻,他忽然发问:“所以你们到现在都没在一起?”
很突兀地一句话,打得人措手不及。
林露秋掀眸,赶在松穆之前开口:“与你无关。”
海边风大,吹久了嗓子都染了几分砂砾般的沙哑,他感受到周子衿显露出的几分不怀好意,说不上是反感多点,还是失望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