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母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把铁棍都拿出来了,连忙伸手拉人:“干什么呀,干什么呀你,把东西收起来!打孩子做什么?!”
松家没有棍棒教育的传统,眼下看松父这样,是真的动气了。
松父却不为所动,依旧沉着脸,对不远处的林露秋和松穆说:“你们喜欢同性,我不反对,世界上人那么多,多看看,总归能找到中意的,但是你们两个,我不同意。”
“现在和他们说这个干嘛?你和我都没想明白,就急着拆他们?”松母拉着丈夫,让他俩赶紧走。
“可我没法和小筠交代。”松父说。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松母动作霎时定住,随即她面上神色更加不忍,胸腔酸涩。
林筠,林露秋的妈妈,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个善良又坚强的姑娘。
从小到大都漂亮、聪明,只可惜遇人不淑......
想着,松母背过身抹了把泪。
松父不笑时,周身来自上位者的气势便会显露出堪称不近人情的冷意,他眉眼和松穆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有几道浅纹蛰伏在眼角,却衬得目光愈发锋利。
看着两个怔愣在原地的孩子,他没有停顿,声音沉沉,继续道。
“从我的角度,我也没法接受我的两个儿子......”他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你们说我要面子也好,顽固也罢,可无论对内对外,你们两个早就是亲兄弟的关系,这点没人比你们更清楚。”
“到时候流言蜚蜚,别人才不管你们是不是互相喜欢,只会说是你林露秋带坏了弟弟,是你松穆强迫的哥哥。我不可能让小筠的孩子,让我的孩子们,莫名担上这个罪名。”
“趁现在,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们对外就说在演戏,把话咬死,别人不多想,你们也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算了。”
一室寂静。
“......”
良久,松穆才动了。
“爸,你说让我和小啾,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重复了一遍父亲的话,嗓音干涩,不敢置信。
林露秋也红了眼睛:“爸......”
才叫了一声,一行清泪就落了下来。
两相对峙。
被两个孩子这么眼巴巴看着,饶是松父,铁棍也是握不住了。
他瘫坐下来,换了口气,试图好好和他们商量。
“我也不是让你们再也不见面,还是一家人,只是继续保持兄弟关系,不好吗?”
林露秋勉强扯出一个笑,摇头:“爸,我做不到。”
只是说完这句话,他就已经双眼模糊,泪珠断线似的一路滑进衣领,把整张脸都沁得尤为湿漉可怜。
林露秋眉眼下垂,软着声音向松父撒娇:“爸爸,我就是喜欢松穆,我只喜欢他,别人都不行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我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只要你和妈妈不反对,我们什么都不在乎,爸,我们以后都不惹你生气了,但这次能不能,能不能就不要分开我们......?”
林露秋哭着,又要把话说完整,声音发闷,哽咽得一直在深呼吸,像是整个人都在发抖。
三人都受不了他这样,眉头皱得死紧。
松穆抽纸巾给他擦脸,也带着不甚明显的鼻音:“小啾,不哭了,眼睛又要肿了。”
松母撩开林露秋偏长的额发,和他对着哭:“哎呦我的乖宝......”
松父......
松父其实也想哭了。
眼看着被左右哄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林露秋一直在往自己手上瞧,眼神还怯生生的,松父索性把三节棍一收,摊手:“好了好了,不打你们......哎呦好不要哭嘞,多大的人了都...把眼泪收收。”
“没有。”林露秋红着鼻头,可怜巴巴地瘪了下嘴,“就是突然想到,小时候爸爸是不是也是拿这根棍子把小鸟拍晕的。”
说完,他又吸了下鼻子。
松父:“......”
他开始后悔站出来了。
还没结束,俩活了快三十年的祖宗就是比小时候要难搞得多,松穆看林露秋不哭了,忽然撒开手,一个箭步走到松父面前就要下跪,嘴上撕心裂肺喊着:“爸!你要打就打我,别打小啾!”
松父身体猛地后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打——”
松穆却抢先截断他的话头:“您也知道,小啾他从小身子骨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等松父拼死拼活把那么大一个松穆从地上拽起来,汗都要滴下来了。
什么大儿子小儿子,活爹,一个个都是来讨债的活爹!
他在原地焦躁又无语地转了一圈,最后实在是被这个场面搞得心烦意乱,猛地一拍台子,吼道:“滚回去睡觉!”
松穆膝盖弯到一半,听到这话仰头,眼眶里的泪珠还没收回去,试探性询问:“那这回我俩能睡一张床了吗?”
回答他的是直冲门面的一个拖鞋。
松穆飞快躲开,侧身抱住了林露秋,惊吓道:“爸,我是靠脸吃饭的!”
拖鞋弹到墙壁上又在地上咕嘟咕嘟滚了几圈,才旋转着回到了松父脚边。
松父像一下老了十岁,他动作缓慢地单脚跳了两下,重新穿好鞋。
林露秋被护在松穆怀里,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望过来:“爸,你还在生气吗?”
松父闭眼:“不生气了。”
他是死气。
林露秋又问:“那,爸你今晚还和我们一起打游戏吗?”
他补充,“我们明天放假......”
“。”
松父快崩溃了,他想把这俩臭小子都吊起来臭骂一顿,可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声气若悬丝的:“......打。”
一阵鸡飞狗跳。
.
等回房,关上了门,两人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林露秋把自己埋在松穆胸口猛吸了两口,手都在发抖:“吓死我了。”
松穆一下下吻着林露秋的发顶,搓揉他微僵的手臂:“没事了,爸妈不会拆散我们了,嗯?”
林露秋闷着点了点头。
突然玩这一出会发生什么,两人心里其实也没底,可到底是自己的爹,知道他容易心软,所以绝不会硬碰硬。
要是松穆真的梗着喉咙对松父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就断绝关系,那可能在走出家门的那一瞬间,他就会被打断腿。
松父身手很好。
也做得出来。
和父母摊牌不在两人的计划内,他们才刚在一起,甚至对未来的规划都只停留在一闪而过的幻想里,蓦地经历这么一遭,整个人都是混沌的。
好在一通耍宝的结果还算不错。
林露秋抱着松穆的腰,把未干的泪痕都抹在他衣领上:“应该放心的......毕竟是爸妈。”
松父松母虽然不是溺爱教育,但从小对两个孩子也算有求必应宠爱有加,要把卧室打通,打了,要一起学跳舞,学了,最后还一起打包送去当了爱豆。
虽说林露秋和松穆本身就是令人放心的那类孩子,可他们还是由衷觉得自己过得幸福。
这么想着,林露秋又揪紧了松穆的衣摆。
“阿木,阿木......”他含含糊糊叫他,“我对不起你们。”
“说什么傻话呢?!”松穆低头去看他的脸,五官都皱到了一块,“林露秋,不许这么想,你又不是什么负担,爸爸妈妈、我,谁不喜欢你?再说了,我俩在一起,这属于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知根知底的,连家庭矛盾都避免了,好事啊。”
“可是爸妈把我养这么大......”
“养你花得了几个钱?”松穆去亲他泛红的眼角,“以后我养你。”
松穆捧着林露秋的脸,指腹轻轻摩挲:“我们小啾哪里都好,跳舞厉害,唱歌也好听,单单靠着自己就能非常非常耀眼。”
他一边说着,一边落下一个又一个充满怜惜的吻,“就算我们以前不认识,我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也会动心的。”
林露秋被他哄笑了,眼睛弯起一道柔软弧度:“一见钟情?那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松穆磨着他的唇瓣:“那怎么了,你就是好看......”
刚确定心意的人总是会一刻不停地渴望身体接触,林露秋闻着松穆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缓缓张开了唇。
“是不是我调的那瓶?”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间,像是要将意识团团裹住,他气息不稳,下意识念出了香的味道,“松木......”
“嗯。”还以为是在叫自己,松穆低低应了声,他熟稔而温柔地掠夺着林露秋唇齿间的空气,舌尖勾连,体温共享,心跳声都变得粘稠湿濡,柔柔传到五脏六腑。
松穆在各个方面的学习能力都很强,包括接吻。
他观察着林露秋的反应,不断调整力道、角度,掌心也覆着腰窝打转,直把对方亲得化成一团水,软趴趴瘫在自己怀里。
唇瓣分开时林露秋还有点意犹未尽,他舌根被吮得酸麻,呼吸不畅,但精神却分外餍足,面泛桃红,染了一身的红润水色。
这一天实在花费了太多精力,加之父母还在家中,两人不敢继续胡闹,分开洗的澡。
等林露秋换好睡衣走出浴室,看到的就是拿着吹风机坐在他床沿的松穆。
松穆已经习惯了林露秋不爱吹头的坏习惯,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坐过来。”
林露秋盘腿坐下,还顺手把毛巾一起丢给了松穆。
松穆哼笑一声:“故意的是不是?”
林露秋眼皮一掀,理直气壮:“反正你会帮我的。”
话音刚落,就被人牢牢圈住了腰。
头发没擦干,水滴顺着发尾浸透了肩头布料,松穆先在林露秋肩后垫好毛巾,才打开吹风机。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响起,林露秋感受着松穆修长的五指在发丝中轻轻拨晃,脊背放松。
说话听不清,林露秋就用动作,他脚尖抵着松穆的脚背,再用腿肚去蹭他的踝骨。
大抵是有点痒,身后胸膛处传来一阵闷闷震动。
分明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不知怎么,林露秋也莫名笑了出来。
两人贴得近,头发上的水珠难免甩到了松穆身上,他睡衣星星点点湿了一片,风一吹就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