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你睡觉短篇合集 第77章

大概是因为那晚上见死不救,年轻姑娘面对付九的时候不太自在,就主动和中年女人搭了话。

中年女人上车以来一直挺安静的,听她说话,倒是挺热情的跟她聊了起来。

问她从哪来,去哪儿,找什么人,有没有伴儿。大概是她长相和蔼,说话也和气,她警惕性也不高,一一答了。中年女人眼神儿一直往付九这边瞟,等到想来找他搭话的时候,周属回来了,他一回来,两个女人就停止了交谈。

周属身上有挺浓的烟味儿,付九凑过去细细闻了闻,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说:“周先生,你教我抽烟呗。”

周属瞪了他一眼,说:“好的不学学坏的。”

付九弯着眼睛问他:“那你哪方面好,我学。”

周属一脸坏笑地凑近他耳边,说:“爷们儿的好,当然只有娘们儿知道。”

付九被他说了个大红脸,背对着他不说话了,又开始面壁读书,等阿荣拿着饭回来的时候,周属正闲地用瓜子壳儿打人家小孩儿,扔得被褥上都是瓜子壳。

他哭笑不得,问:“怎么着,又吵了?”

付九抖了抖衣服,也不看周属,闷声闷气地说:“今晚要和周先生换床睡。”

周属故作无辜:“为什么?”

付九的发顶落下来一枚瓜子壳,周属忍不住笑了声,付九撇了撇嘴,埋头吃饭。

中年女人也去打了饭回来,和那年轻女人凑着一起吃,中间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看了好几回,付九压低声音说:“我觉得那个大姨像人贩子。”

周属和阿荣对视一眼,周属皱眉问他:“跟你说话了?不是告诉你别和她说话吗?”

付九摇头,低声说:“没说话,她好像想说话,你就回来了。”

周属在女人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抬起了头,目光凌厉地看了过去,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管好你那对招子,不想要了爷们儿帮你抠出来。”

女人脸色一白,收回了视线,低下头,再也没敢看过来。

这一下午他都没看见中年女人,周属躺着闭目养神,说:“你这样刚出来什么也不懂的,最容易被骗了出去卖了,到时候你跑也跑不出来。以后出门别和陌生人说话,看着越和善的人相处起来越应该长点心眼。”

那个年轻女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付九抖着被子上的瓜子壳,问:“阿荣哥去哪了?”

周属:“他烟瘾大。”

付九:“快熄灯了,周先生,我想去厕所。”

周属正犯懒,懒洋洋地说:“再憋一会儿。”

付九也没有特别想去,他坐在周属床边,把手放在他腿上,给他捏着腿,说:“后天晚上一点多就到北京了。”

周属觉得小孩儿还挺会按摩,舒服地把另一条腿放在他面前,说:“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一点多你们学校也不能开门啊,你去哪儿?在车站等一宿?”

付九:“嗯,等第二天坐车去找老师。”

周属想了会儿,说:“算了算了,你跟着我们走吧,你这样的不出十分钟就得让人忽悠走卖了,说不定被包成人肉包子呢。”

付九:……

付九把下巴垫在他曲起的腿上,瞧着他,很认真的说:“周先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周属半眯着眼睛看他,调侃道:“就拿你这全身的二两肉?”

付九摇了摇头,依赖着他的腿,没再说话了。

晚些时候,周先生陪着他去上厕所,车刚好停靠在一个小站。他们回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包厢的那个中年女人正使劲儿的把那年轻女人往出拽,年轻女人哭喊着说不认识她,但是中年女人非常轻易地就说出了她的名字和年龄,对列车员说是自家孩子闹别扭不肯回家。

众人都在围观,列车员听她说得信誓旦旦,也不管了,周属站在人群外边瞧着,说:“瞧瞧,不长心眼儿就这下场。”

付九踮着脚往那边看,说:“周先生,咱们帮帮她吧。”

周属垂眸看他:“她那会儿对你不闻不问装瞎子,你这会儿完全可以一样装瞎子。”

原来周先生知道……

他扯着周先生的袖子,皱着眉说:“可是我不是瞎子。”

周属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走进了人群。

他没多做什么,就跟列车员说了一句:“报警吧,这是个人贩子。”

中年女人本就趁着他不在才回来的,这会儿看着他已经开始慌了,听他说完也不管那姑娘了,直接跑下了火车。

付九觉得,周先生身上有股子侠气,虽然他总是一副懒洋洋、混不吝的样子,但是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是个身上有那种让人信服力的男人。

那女人哭着回了车厢,进来就给周属跪下了。她也是小地方出来,去大城市打工的,要不是周属,她可能就没有怀疑地跟着那女人走了,到时候是死是活还是个未知。

周属从女人身边绕开了,点了根烟,冷淡地说:“别跪我,跪他,要不是他求情,凭你那晚上装聋作哑我也不会管你。”

女人的哭声顿了顿,她看了眼付九,眼中有些不甘愿,但只那么一瞬。她对着付九,磕了个头,抖着声音说:“谢谢。”

付九慌乱的摇头,把刚进来的阿荣拉着挡在自己身前,跳着脚跑到周先生身边,小声说:“你这样她会怨我。”

周属愣了愣,难得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小孩儿是真不傻。

这女人跪他是谢他的救命之恩,但有先前她见死不救那么一件事儿隔着,刚刚让她跪付九那几乎算得上对她的嘲讽和侮辱——你看啊,你多卑鄙,别人多高尚。一个女人家下跪,本身就是一件难堪的事,他还让人家换个人跪,周属压根儿没想到这层,他就是不耐烦人跪他。

他抬高声音说:“我倒是看看谁敢怨你。”

话音刚落,那女人身体抖了一下。

阿荣让那女人起来,走过来说:“我刚在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家里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回去咱就开门迎客了。”

周属淡淡地点了头,往床里边让了让,说:“九儿,里边点,给我捏捏肩。”

付九很喜欢周先生叫他九儿,总觉得这样很亲近。

他给周先生捏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醒时他躺在自己床上,天光刚蒙蒙亮。

他揉着眼睛起来,周先生正好从外边回来,手里拎着一袋包子。他把包子放在小桌板上,说:“吃饭吧,刚火车停靠时买的。”

付九嗅了嗅,眼睛亮晶晶的,问:“是肉包子吗?”

周先生笑话他:“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等到了京城,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付九爬起来,用力抱了周属一下,跑出去洗脸刷牙去了。

阿荣正巧进来,笑了声,说:“少东家,你这是捡了个儿子回去啊。”

周属不太喜欢他这个叫法,说:“我才二十二,比他能大出多少啊?你四岁给我生个儿子去。”

阿荣挑眉说:“我不行,不过我瞧着这孩子对你可是亲热得很。”

周属弯唇,说:“就算养儿子,我也不差他这一口吃的。”

付九很快就跑了回来,他高高兴兴地吃起了包子,和周先生说:“我赚了钱就请你吃好的,好多好吃的。”

周先生长腿交叠着,懒洋洋地说:“嘴真甜。”

第78章 他的幸运,直至百年

这是他们在车上的最后一天了,付九拉开包裹看的时候,发现他的饼才吃了两块,剩下的整整齐齐地放在袋子里。白面的饼,这面是娘去借的,平日里他们家吃不上白面,为了他能吃好点,面缸都见了底,连带着借的都给他烙了饼。

周先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副扑克牌,无聊地自娱自乐,一抬眼瞧见他的饼了,开口说:“那饼都给我吧,回头给你买别的吃。”

付九摇了摇头,把饼妥帖地收好,说:“还能吃好些天呢。”

周先生笑了声,说:“小白眼狼,问你要点吃的这么护着。”

付九趴在小桌板上看他玩牌,大眼睛水灵灵的,干净得不像话,他问:“你真想吃啊?”

周先生把他胳膊往后推了推,嫌弃道:“碍事。”

他赶完人,这才说:“就算是干面饼也放不了几天了,再不吃都长毛了,我拿回家去吃,给你买新的,当和你换了。”

付九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站了起来,俯身在周属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周属猝不及防,难得有些没反应过来,少顷,他放下扑克牌,抬起手指擦了一下脸,挑眉看他:“干嘛呢?”

付九心里咚咚地跳,他都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轻薄完人,连看都不敢看周先生,低着头,跑出了车厢。

阿荣走进来,纳闷儿地看小孩儿跑出去的背影,问周属:“怎么了?给逗急了?”

周属没说话,他本来没当回事,但是小孩儿跑出去的举动让他多了个心,这孩子是不是……

他皱着眉,站了起来,说:“我去找找他,别再出点什么事儿。”

阿荣应了声,说:“这孩子好像沾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什么事儿都能找到他身上,不过也没事儿,这大白天的,四处都是人。”

能找到他身上,还不是因为他看着软软糯糯干干净净的,满脸都写着好欺负。

周属是在末节车厢找到他的,末节车厢围着很多人,吵吵嚷嚷的探着头往里边看,像是发生了什么,在看热闹。付九站在最外围,他太矮了,看不见里边发生了什么,就蹦着起来看,小男孩儿干干净净的,穿着软底黑布鞋,灰布褂子,长得白嫩,蹦跶起来像个小兔子。周属在外边看乐了,也没过去,靠在过道上抽着烟等他。

这节车厢也属实奇怪,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个列车员过来看看。一群人在那儿指指点点,天南海北的方言混在一起,听得人烦。

一个男人走过来,问周属借了个火,冲骚乱的地方扬了扬下巴,说:“刚又出事儿了,一个姑娘让人当着面糟蹋了,她亲哥在一边看着,屁都没敢放一个。”

周属皱眉,没说话。

男人:“真他娘的是群畜生,这都快进京了,还这么猖狂。”

付九实在是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也就放弃了,转身往回走,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周先生。他瞬间扬起笑,快跑了两步,亲亲热热地挨着周属站着,耳朵红红的,小声叫了句:“周先生。”

周属磕了磕烟灰,低头瞧他,眼睛微微眯着,调侃道:“跑得挺快啊,不怕让人逮起来了?”

付九摇头,他瞧着周属手上夹着的烟,突然探头去咬住了烟蒂,周先生没阻止他,他就着周先生的手,吸了一口烟。

一股子烟瞬时呛进了他的肺管鼻腔,他脑袋都被呛懵了,接着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

周先生就这么瞧着他,也没动作,直到他咳嗽稍息,挂着呛出来的眼泪抬头看周先生的时候,他才纡尊降贵地抬手抹掉了他脸颊的泪珠,似笑非笑地嘲了声:“小娃娃好奇心这么重,怕是要学坏的。”

付九吸了吸鼻子,扯着周先生的衣角,说话带着可怜的鼻音,他小声说:“我不好奇烟,我只好奇你。”

周属:……

不远处的人群一阵骚乱,突然向这边涌了过来,不少人尖叫哭喊,像是有什么事失了控。

周属扯着小孩儿,先人群一步向外跑,然而没跑出几步,后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声音很大,一阵尖叫声后,骚乱更加严重。

周属拽着小孩儿快速回到了车厢,拉上车门,牙疼似的说:“你是出门之前没看黄历吧,什么事儿都能让你给遇上呢?”

付九被枪声吓得脸色发白,大脑也一片空白,他茫然地看了一圈车厢里的人,然后张开手臂,抱住了周先生的腰。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一点声音都没吭。

周属才发现,自己这么容易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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