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溪轻抿起唇,看着他。
“你刚刚看起来,很像要抱我。”楚蘅那双眼睛遮在帽子的阴影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颜色有些深。
缪溪向前一步,坦然地张开手抱住了男人,贴着他微烫的身体,搂着他的窄腰,弯起眼睛说:“嗯,是这个意思。”
楚蘅:“……”
风吹过树下,光斑活泼地跳动,落在两侧的手轻微蜷了蜷,楚蘅缓缓抬起双臂,覆在了缪溪的背上。
他轻轻抱着他,将脸深深埋在他肩头的浅色衬衫上,安静了下来。
他们拥抱了许久,谁也没再说话,直至一个出租车经过,路过他们时鸣了笛,楚蘅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半搂着缪溪,抬手拦下。
巨大的游轮在江面缓缓游过,其上灯光明亮璀璨、豪华精美,洪崖洞——本土的吊脚楼立于长江畔,夜幕中层叠掩映的楼宇仿佛被染上了金色的涂料,如同梦境中的童话世界。
景区内,仿古的商业街上人挤人,树木在被灯光投下一层滤镜,翠色鲜明。
店铺美食,来往擦肩,各种方言嘈杂入耳时,楚蘅觉得夜晚的重庆,似乎比上次白天来时多了许多烟火气,或许是那时候太热,他根本没心思玩。
“你走慢些,”楚蘅从两个游客中间挤了过来,低头看他,说:“别走丢。”
人太挤了,两个人并排着走,总是容易被路过的人从中间隔开。
缪溪把手中超大的冰淇淋冷饮递给他,这个份量太大,他吃了几口,吃不完了。
楚蘅自然地接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江面,两岸灯光洒在水中,像在里边洒下金屑碎玉,琉璃缤纷。巨大的两江游轮缓缓驶过千厮门大桥,观夜景的人成了夜景的一部分。
“想坐船吗?”楚蘅问。
缪溪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吗?”
楚蘅:“嗯。”
他是重庆本地人,但还真的没坐过两江游轮,平时也很少过来这边玩。
巴渝十二景——字水宵灯。
从朝天门码头上船,游轮装修典雅大气,全玻璃的通透观景设计让一二层的游客也可以轻松看清两岸景观,到了船的最上层时,露台的座位已经被占满了,想看夜景只能站着。
船要走一个小时,他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体验两江游。
两个人选了个视野好的角落,嘉陵江的晚风徐徐吹来,十分舒适。
船缓缓开动,缪溪喝了一口啤酒,随意将双臂搭在栏杆上,望着岸上的景色,将啤酒递向楚蘅。
楚蘅手里还拿着那个大冰淇淋,看了眼啤酒,摇了摇头,说:“我喝这个。”
冰淇淋已经化了,杯子外壁缓出的凉雾化成了水,染湿了他的指尖。
缪溪侧过身,右臂放松地向后撑在栏杆上,脸上带着笑意:“你不爱喝酒?”
楚蘅:“不是。”
缪溪把酒递到他面前,挑眉道:“那喝一口。”
楚蘅垂眸看着那只灯光下修长漂亮的手,半晌,敛眸接下,凑到唇边,仰头喝了一大口。
随后抬起手臂,歪头将唇在自己的黑色短袖上蹭了一下,挺利落的一下,随后抬手,将酒递了回来。
缪溪接过,喝了一小口,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见他低着头,含住冷饮的吸管,又喝了几口饮料。
缪溪愣了愣,把那罐啤酒凑到眼前,细细看了看,确定酒精含量只有4%。
他挑眉道:“你不会喝酒吗?”
楚蘅抿了抿唇,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些酒精味儿,他偏过头,淡淡地说:“会。”
船行至洪崖洞,往前千厮门大桥华灯于夜色中串联水与城,视线从洪崖洞缓缓向远处延展,高楼次第耸立,万家灯火层叠错落,灿烂星空仿佛落入人间,点缀出山城的奇丽夜景。
船边有许多年轻人,举着手机拍摄着沿途风景,缪溪微微俯身,放松地撑在栏杆上,望着两岸的风景,勾唇说:“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来重庆,那天买版纳去版纳的飞机时票卖没了,我第一反应就是来重庆。”
缪溪喝了一口酒,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很舒坦。
他眼睛里带着笑意,说:“因为那天偶然在网上遇见你,我就想来这里看看。”
楚蘅侧头看他,恰好晚风吹过他的发梢,冰蓝色的发丝拂过薄薄的眼皮,长长的眼睫轻颤,像蝴蝶震翼般轻盈,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里容纳了整个山城的灯光,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船缓缓通过千厮门大桥,缪溪撑着腮,懒洋洋地转头看他,勾唇道:“帅哥,给我拍个照。”
楚蘅下意识躲开了目光,片刻后,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
镜头里男生保持着那个懒洋洋的姿势,随意地侧头,对他比了个有点稚气的剪刀手。
楚蘅指尖一颤,那个画面就此定格。
“拍好了吗?”缪溪撑着腮笑着问他。
指腹在手机侧轻轻蹭了一下,他微微点头,走过去,将手机递给了他。
缪溪看了片刻,说:“咱们两个拍一张吧。”
楚蘅:“……”
“我拍照不好看。”楚蘅低声说。
缪溪已经举起了手机,背靠重庆两江夜景,抬手揽住了楚蘅的脖子,凑到手机镜头里,在楚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按下了拍摄。
缪溪颜值很高,怎么拍都好看,笑起来很阳光,暖融融的,像个小太阳。
楚蘅垂眸看着那张照片,自己那会儿正侧过脸看着缪溪,两个人距离非常近,缪溪只要再凑过来一点,他就能吻到他。
缪溪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说:“发给我。”
楚蘅切换到了微信,缪溪无意看别人的隐私,正要转过头去,楚蘅的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一个熟悉的软件图标,后边是一句:“哥哥,我也在重庆,约吗?”
缪溪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几秒后,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照片收到了。
船缓缓顺着江水前行,缪溪仰头把剩下的小半罐啤酒灌了下去,又打开了一瓶。
冰凉的温度透进了掌心,他又喝了一大口,鼓着腮慢慢咽下。
他漫不经心地问:“你经常玩这个吗?”
楚蘅站在他的身侧,握着手机的力道有些大,开口道:“没有。”
缪溪转头看他,揶揄地眨了眨眼,说:“那经常出去约?”
楚蘅轻抿着唇,夜色中的眸色幽深,他看着缪溪,又说了一遍:“我没有。”
缪溪长长“哦”了声,轻挑起唇,有点暧昧地说:“都是男的,我懂。”
楚蘅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缪溪抬起手,慢慢喝了口酒,说:“你们重庆帅哥确实挺多……”
——“那你呢?”
缪溪话音一顿,转头看他,就听那人问他:“你耍过朋友没得?”
那句话是用重庆方言说的,缪溪没理解他的意思,冲他歪了歪头。
楚蘅抽走了他手中的啤酒,喝了一大口,他的目光落在江水上,片刻后又移了回来,他看着缪溪,用普通话说:“你谈过恋爱吗?”
缪溪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他有些轻挑地冲那个看起来有点严肃的男人眨了眨眼,学着这几天学的西南官话的腔调,说了句不伦不类的重庆话:“哥哥,我也在重庆,约吗?”
他以为楚蘅会摇头,或者像他一贯的沉默风格直接忽略这个问题。
可那话说出来没几秒钟,楚蘅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好啊,你挑地方。”
缪溪可能有点喝多了,明明是这么嘈杂的环境下,他的心跳却急促得好像有点吵耳朵,他蜷了蜷指节,状做淡定地调侃:“哥哥,你和我说这样的话,不怕有人伤心吗?”
楚蘅静静看着他,干脆地说:“没人会伤心,我没有别的弟弟。”
缪溪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些狼狈地转过头,江风吹过他的脸颊,他觉得上边灼灼的燥热缓解了一些。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啤酒,打开,喝了几口,轻轻吐出一口气,说:“没有就没有吧。”
楚蘅又喝了一大口酒,喝得有点急,呛得闷咳了两声,他偏过头用手背蹭了下唇,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单手解锁,递到了缪溪面前。
缪溪愣了愣,看了看手机,又转头看他。
楚蘅垂眸道:“给你。”
缪溪没接,撑着腮看他。
楚蘅:“我那天注册软件,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没有别人了。”
缪溪弯了弯唇,说:“真是荣幸。”
楚蘅:“你说明天见,我等到第二天,你都没有给我发消息,我就给你发了,但你没回。”
缪溪哑然片刻,失笑道:“我说的第二天,是天亮以后算的,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第二天。”
楚蘅:“……”
楚蘅捏着那罐剩了半罐的啤酒,低声说:“我没有卸载软件,怕以后找不到你。”
缪溪勾起唇,说:“说这个干什么?”
“你来重庆的前几天,有人在上面和我说话,他的头像和你的一样,问我要照片,我没有细看,以为是你,就发了。”
缪溪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条消息,低头喝了口酒,慢吞吞地问:“我问你要你就发?”
“嗯。”
他微微低头,凑近缪溪,带了些微酒气,他望着缪溪的眼睛,眸光清澈沉稳,却又仿佛带着点委屈,说话时略带口音,他说:“你不要误会我,我很乖。”
缪溪轻咬了下唇肉,也向他凑近了一点,把那本就近的距离变得有点危险。
他不闪不避地看着楚蘅,轻声问:“你很乖吗?”
楚蘅目光认认真真,点头确定道:“我真的很乖。”
缪溪闭上了眼睛,几个喘息后,他的唇上微微一热,柔软的触感一瞬即逝。
他睁开眼睛,看见楚蘅微微靠前,又浅浅吻了一下他的唇。
他抬眸看着楚蘅的眼睛,很轻很轻地问:“这样算乖吗?”
楚蘅抿起了唇,半晌,低垂了眸子,小声说:“你不同意,我不亲了。”
缪溪忍笑,歪头看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问:“从刚刚开始怎么一直在说重庆话?”
楚蘅愣了一下,随后用重庆话很认真地逐字重咬:“我在讲普通话。”
缪溪眨了眨眼,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