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三哥用了一整天,然后睡了两天,家人们找到了我。
我掰着手指头算,然后攥起拳头轻轻敲了下掌心,他们一定是中间迷路了,才回来得这么慢。
我小心翼翼摸摸妈妈的手,说:“类类最喜欢妈妈了。”
妈妈眼波轻颤,望着我,唇轻轻弯了弯。
我看到她的眼眶红了,片刻后,声音也有点哑了,她摸摸我的头,很温柔地说:“妈妈也最喜欢类类了。”
郑锵说:“我们尽快离开吧,我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他看看那个被乳白菌丝包裹的巨大猪头,面色有些凝重。
我听话地点头,迈步跟着向前走。
可脚下忽地一软,我直直摔向了地面。
余光里,两只手同时向我伸过来,三哥单手揽住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
郑锵收回手,皱眉问:“怎么了?”
我的身体垮了。两天滴水未进,眼前都是星星,我不像三哥那样强壮,我太弱了。
我窝在三哥的怀里,用力说话,可声音仍虚弱得要命。
“三哥,”浑身滚烫,眼前的俊脸渐渐模糊,我轻声说:“别把我放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远处慢慢靠近,如潮水般向我们涌来,最后我看到的景象是一只松鼠。
一只被乳白菌丝包裹的松鼠,它的眼睛是红的,可爱的毛茸茸脸面目狰狞,露出尖锐的大板牙。
我想,我知道了那看似无害的菌丝的危险性了,它似乎可以影响动物的心智。
还好我回来了,三哥没事。
密密麻麻的声音迅速涌来,枪声炸响。
我昏睡了过去。
第456章 乐园
梦里我又回到了地下避难所,我浑身酸痛地捧起三哥的脸,确认他是否有醒过来。梦中的我也在不断做梦,梦见三哥醒过来了,温柔地叫我起来,有时候也会梦到三哥趴在我的身上,用牙齿撕开我的皮肉,一点一点,把我吃进了肚子里。
乳白的菌丝爬满了整个地下避难所,就像一个纯净的世界,菌丝柔软,我和三哥在这里一起死去。
这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类类,”三哥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唤:“醒醒。”
好舒服……我心中叹息,尝试睁开眼睛,但没能成功。
“类类,”三哥语气阴沉,慢悠悠地说:“再不醒我就把你吃了。”
我很委屈,我想醒啊,可醒不过来。
锁骨的位置冰冰凉凉,我舒服地又叹了声,然后,一阵钝痛将我从梦里强行拖出。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头乌黑的发。
略长的发丝垂在我的颈侧,我茫然地转动眼珠,接着,一阵毛骨悚然。
我拼力推开三哥,可用了很大的力气,手也是软绵绵的。
三哥抬起头看我。
我惊魂未定地垂眸看我的锁骨,可这个角度看不到。
三哥刚刚在吃我吗?
我惊惧地看他,却发现他的上半身赤裸着。
我看着他的俊脸,反应了好一会儿,发现我也是赤裸的,而且是整个身体赤裸,紧紧贴在三哥的身上。
“你在怕我。”三哥语气有些冷。
我的耳朵慢慢红了,根本没听他说什么,目光落在他强壮的身体上。
指腹轻轻划过他的胸前,那里是他为了从变异的大猩猩手里救下我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慢慢向下,胸腔位置,那里的刀口是他十五岁那年为了我争夺一块面包,被人捅伤。
心口位置,那里也有一道疤,我轻轻摸摸,停留很久,敛眸慢慢下滑。
三哥的腹肌薄薄一层,但轮廓分明,手感很好,很有男子汉气概,我特别羡慕他,可那里也有很多伤口。
烧伤、子弹伤,手渐渐滑至他的腰间,一道豁开的刀疤还没到头,我轻轻扯住裤子边缘,想透过缝隙向里看,忽然被三哥攥住了手。
“醒过来就耍流氓吗?”三哥听起来是生气的,但是又带着笑,他很无奈。
“不可以这样摸哥哥,”他把我搂进怀里,赤裸的胸膛贴在一起,他低低说:“对不起,刚刚咬了类类。”
我可能还在发烧,因为我的身体很烫,三哥是天然的降温药,可好像抵消不了我的热。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像是一个破败的房子,身上盖着三哥的外套,只有我们两个。
我手脚并用缠上了三哥的身体,声音虚软,不高兴地问:“你要趁我睡着,把我吃掉吗?”
“没有,”三哥轻笑了声,说:“只是觉得类类看起来粉粉的,很漂亮,很好吃,只尝了一口。”
我脸更红了,“哦”了声,认真地叮嘱:“可以尝,但是不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吃了我,知道吗?”
等了一会儿,三哥没说话。
我仰起头看他,直接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张与我近似的脸太过完美,让我顷刻失神,鼻尖触碰他的鼻尖,我轻轻闭上眼睛,将唇向前送去。
唇瓣相贴的感觉太奇怪了,我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口。
然后,三哥轻轻避开了我的唇。
他淡淡地说:“你就是想像这样亲那个男生吧?”
我茫然地睁开眼睛。
听到三哥喃喃说:“我不喜欢他。”
他们在试图寻找“乐园”,用爸爸口中的“传说”。
我穿好衣服出来时,他们正在聊这件事。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又是一个文明消亡后的房子坟墓。
爸妈和大哥二哥都受伤了,脸上都有咬痕,是被松鼠咬的,看起来很狼狈。
我和他们说了会儿话,走到不远处的车旁。
郑锵看到了我,坐在地上仰起头,眼睛很亮,笑着说:“你醒了。”
我太愧疚了,我明明没有帮过他什么,他却可以不顾性命来救我,他就是那种末世里最少见的呆瓜,应该是凭借运气才能活得这么久。
他的伤比我家人的要少一些,我俯身看他,细细打量他脸上的伤口,看起来没多大问题,便问:“你的腿没事了吗?”
他似乎有点不自在,脸也有点红了,含糊道:“没事。”
三哥从房间里出来,整理着凌乱的衣服,领口露出大片皮肤,看起来像刚起床的样子,慵懒、迷人,带着一点点糜烂的意味。
我余光里看着他,低头对郑锵说:“谢谢哥哥去救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郑锵的同伴发出一阵暧昧的“嘘”声,郑锵连忙道:“不……不用。”
三哥抬眸看了过来,我心脏加速跳动,急切地等待着他叫我的名字。
“类类,”三哥的声音很好听,有点不同往常的磁性,这让我更加心急,几乎要跺起脚来。三哥说:“要跟我一起去走走吗?”
我扬起唇,轻轻笑了起来,转过身,用力点头说:“要的。”
相比来说,这个小镇更有末世十年应有的样子。
所有物资都被扫荡殆尽,它的时间就此停滞,如我们匆忙舍弃家园逃亡一样,他们也停留在了灾难爆发那一天。
这里有点像我们的小镇,木制的房屋,宽敞的庭院,还有花朵。如果忽略掉被花朵当做花盆的头骨的话,是真的有点像。
我趴在三哥的背上,轻声说:“三哥,你说家里是不是也像这样,什么都没有了?”
三哥说:“有可能吧。”
我仔细回忆,却发现我记住的细节远不如梦里记的多,毕竟离开家时我太小了。
“希望我房间里的东西没有被人拿走,”我四处看看,说:“三哥,你还记得家是哪个方向吗?”
三哥停步,脚步微转,面向了一个方向。
那是东南的方向。
我能看到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蓝天,地面重重遮挡,千难万阻,或许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那之后,我常常看向东南方。有时候我会做美梦,爸妈不再执着寻找人群与“乐园”,我们一家回到家里,过以前的生活。
但是每当那个时候我又想起那样的场景,那是我的末世初临——蜘蛛腿长在了人身上,一只狗长了两个头。
末世秩序崩塌,没有人可以安稳生活。除非,真的找到那个“乐园”。
在寻找“乐园”的途中,我们偶然遇到了一个人类。
我愿意称他为人类,虽然他长得几乎有一头成年的科迪亚克棕熊那样高,身上的体毛有棕熊那样密集覆盖,但他仍是一位非常友善的人类。
那时我正沿着地面的湿润寻找水源,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水坑,他就四肢着地趴在水坑旁喝水,就像一只真正的熊一样。
我对他很好奇,走到水旁小心翼翼蹲下,观察他的样子。
他很胆小,察觉到我的到来,警惕地向后躲,退出了四五步的距离,他紧紧盯着我。
那是兽类应有的神态,但是他开口说话时,却憨厚笨拙:“你……你……打……熊。”
我的胳膊有他的一半粗就算了,这样的体型差距,我会被他一巴掌打爆脑袋的。
我觉得他的语言能力有点成问题,同时,我也觉得他很有趣。
我摇摇头,骗小孩儿一样的口吻跟他说:“我不打熊。”
他信了。
属于人的手掌撑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水边靠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