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爸半夜一百里都跑过。
路上梁爸话很少,他很疲惫。
车里寂静,徐君彦叫道:“叔叔,我来开吧。”
梁爸笑起来:“你还会开车呢?”
徐君彦把领口往下拉了拉,说:“嗯,我有票。”
“这路你可开不了,”梁爸说:“路太滑了,熟悉的都得仔细开。”
到的时候村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家人都挤在牛棚里头。
徐君彦跟着梁恩下车,看他熟练地给爸爸拿了工具,上前帮忙。
牛棚里温度高一点,味道不好闻,徐君彦皱了皱眉,看梁恩习以为常,又把眉头展开了。
牛是难产,梁爸在里边弄,两个人帮不上,就站得远远的。
快半夜两点了。
牛棚门外下起了雪。
徐君彦站在梁恩身后,张开双臂,把他环在怀里,整个人靠在他背上休息。
这样的举动对于两个男孩儿来说也不算暧昧,一旁的大娘问:“累了?进屋坐会儿?”
梁恩摇摇头。
大娘热情地夸赞:“真孝顺,大半夜的还跟着你爸出来干活儿。”
梁恩笑笑,没接话,有些担忧地看着爸爸。
他昨天就有点感冒,这会儿灯光下边,黑乎乎的脸都泛白。
快到三点,小牛成功接下来了。
梁爸也没多待,嘱咐了两句就往外走。
徐君彦看见梁爸走路都在晃。
“叔叔,我开吧。”徐君彦跑上去,扶住他的手臂,说:“大不了我慢点,您在后面躺一下。”
梁爸不怎么同意,但是拗不过他们,去了后座。
梁恩他们坐在前面坐好,徐君彦熟练地打着了车。
梁恩第一次看他开车,有些新奇,也有点不信任。
但好在他开得还算稳。
梁恩歪头看他的侧脸,安静的午夜里,他忽然觉得心脏酸软又很踏实。
他轻声问:“阿彦,你开过很多次车吗?”
徐君彦弯弯唇:“我有辆跑车,等毕业带你去跑。”
梁爸睡着了,打起了鼾。
梁恩期待地说:“我们去旅行吧。”
徐君彦:“好。”
顿了顿,他说:“那之前陪我回家一趟吧。”
梁恩“嗯”了声,看着前面纷乱飘下的雪,北方的冬天寒冷又寂静。
“你冷不冷?”梁恩问。
徐君彦低低说:“你锡我一下就唔冻喇。”
声音很低很温柔,是刻意的悄悄话。
梁恩弯起唇,倾身,撑着徐君彦的大腿,在他冰凉凉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车里安静,路上车灯被雪色反射回来,能模糊看清人的影子。
后座,梁医生无声闭上了眼睛,好像从来没醒过。
“啊!不冷了。”徐君彦轻笑着,好听的声音夸张又中二地说:“能量回满!”
梁恩掐住他好看的脸,眯起眼机器人一样平板地念道:“移动电源持续充电中。”
梁爸嘴角一言难尽地下压,偷偷把大衣盖过了脸。
到家时天仍黑着,几个人下车跑进屋里。
倒上温水洗脸洗手,然后钻进了被子。
被子里仍暖洋洋的。
梁恩钻进了徐君彦的被子,手脚冰凉地往他身上贴。
他抬起头,想要说话,无意间蹭到徐君彦低下来的唇。
微微一顿,微凉的唇贴和在一起,轻轻启唇,无声地深吻。
夜色渐渐静下去了。
一睡就到天亮,因为昨晚的折腾,家长没叫他们。
醒时窗外银装素裹,两头小牛趴在窗外,瞪着大眼睛探头探脑往里看。
两个人趴在枕头上,一起看他们。
“今天吃牛肉火锅吧。”梁恩懒洋洋地说。
徐君彦点头:“好。”
小牛一起扭头,屁股对着他们,慢悠悠溜了。
雪后天空蔚蓝。
真期待,属于他们的未来。
# 三世伞
第531章 三世伞
看这篇之前,请先看544章评论,再决定要不要看,如果介意,请不要看!!!如果看了,觉得不满也请不要评论!最后一篇了,请平和点,如果看了还要在后面发表不满,我会删评拉黑!
月亮清晰明透得像光滑镜面,高悬在透骨森寒的冬夜。
雪深没过膝盖,寂静平整的雪原空荡无际,凛冽的风从旷野吹来,远处的村庄已经熄灯,一片死寂。
我记得家里的房框子就在这个方向,一脚踩进雪壳里,身体不受控制向前踉跄,我费力从雪中爬起来,寒风迎面,脸上皮肤疼得像在被刀割斧凿。
我拍掉眼睛和脸上的雪,粗喘着遥望四周,到处都是一个样儿。
高大的树林子在夜色中静静矗立,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并不成群,而是一排一排分散,像平原上的一丛丛青黑的韭菜苗儿。
十几年前有一段时间树很贵,这里的人纷纷开始跟风种树,但树成长周期长,不会快速回本,且树荫糟蹋庄稼、占用耕地,所以招人烦。
那些十几年前长到现在,还未被砍伐的树,多半已经很高,但年岁太小,并不算粗。
如今种树人多半早已离开村子,去往别处,把这些曾寄与心血、现在早就不值钱的树忘到了脑后。
但它们也无法被砍伐,因为没有砍伐证,砍了违法。
我家的树就在这些远远近近的黑影中,只不过我记不清是哪一片了。
毕竟上一次来,我才七岁。
身体已经快被冻僵,我费力从口袋里掏出罗盘,就着月明看。
罗盘指针疯狂转了几圈,稳稳指上了西北边。
我抬起头看,那里模模糊糊有一片树林,在寒冷月色下,大雪覆盖间,静默矗立。
我收起罗盘,向那个方向走去。
这不是普通耕地,是一个房框子,这里以前是一个大院子,是一户人家,南北东西占地有两晌,大得令人咋舌,如今只剩下一个土墙圈起的框,所以叫房框子。
早年间父亲翻地的时候,曾在里面翻到过银元、子弹壳,还有一罐子鸦片,当然,鸦片给上交警察局了。
除此之外,父亲还曾在这里翻出过骨头茬儿,人的。
这里以前是一个大地主家,不过我们来这里的时候早就覆灭。
但父亲说,这户人家曾经非常辉煌,至少他们一定有炮楼、护院,还有钱抽大烟。
我小时候对这个地方非常敬畏,父亲也是,一旦夜幕降临,无论还差多少活儿没干完,他都会立刻离开回家。因为有那么几次,他夜里忙的时候,听到有枪响,还有唱戏的声音,就在耳边,听得真真切切,除此之外,这里夜里冷得不正常。
可我仍爱来这里玩,因为春天的时候,这里会开很多的花,白色的,毛茸茸,大片大片开满房框子周围。
父亲不知道这里以前的故事,没人知道。
爷爷辈搬到这儿时这里已经荒了,野草有人高,草里都是蛇,也会有狼和老虎。
这是抗战前的老地方,后来成了无人踏足的荒地,开荒时用爬犁搂草,一搂就是一爬犁的蛇,聚在一堆,用火烧,蛇在里边翻滚扭动,火光冲天,看得人心惊胆寒。
后来,这里开垦成农田,毒蛇猛兽慢慢就没了,只剩下人。
我一脚踩进了雪坑里,腰往下都陷了进去。
胡乱扒了扒身前的雪,我在雪里游着往前走,扒住土墙,咬牙爬了上去。
那块低矮的黄土墙被我扒掉了一块茬儿,我疲累地坐在土墙上大口喘气。
我忘了,房框子四周是大坑,只有院子入口处是平地,我没走正门,爬进来的,肯定掉进坑里。
面前的树林密而深,枝茬交错延伸成了巨网,罩在头顶,压得月色晦暗。
尽管地上落了白雪,肉眼却难以看清林中四五步外的情形。
一墙之隔,一半月色通透如明镜,一半晦暗阴森,我胯坐在墙上,左腿在外,右腿在房框子之内,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右腿上仿佛起了细细的毛刺,虚得发软。
我再次抬头看月亮,月光落了一半在我身上,另半张脸由几十米的树影遮挡。
月亮不发热,可我左边的脸上是猛然停住走动缓和过来的烫,右边,如坠极寒冰窟。
我紧紧抓着手上的罗盘,踉踉跄跄爬进了矮墙。
我已经迷失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