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朝着和霜华宗宗主同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一众弟子连忙紧跟在后。
结界破裂,乌云散尽,远处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一轮旭日自晨雾中喷薄而出,霞光四射。
天亮了。
刺眼的霞光落在眼皮上,叶云溪好看的眉毛微皱了皱,轻眨着蝶羽般的纤密长睫,在明亮的天光中缓缓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云雾缭绕的山峰,以及飞流而下的瀑布,水声由远及近,传入耳中,飞溅的水雾在霞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叶云溪望着悬在崖间的瀑布看了一会儿,才从发愣中缓缓回过神来,此刻他好像正身处断崖崖底。
昨晚听见妖兽的吼声后,他和宁霜尘一同追出客栈,一路追到青墟山,却不想在山上碰到了魔宗护法。
他们与魔宗护法交手缠斗,最后使出双剑合一,才一同攻破了结界。
而他和宁霜尘也在结界破碎时被气浪震下了断崖。
叶云溪隐约记得,在快要跌下断崖时,宁霜尘朝他伸出手来,拉住了他的手腕。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微蜷了下指尖,忽然感觉手背上泛起一阵凉意,还带着一丝温热的、酥麻的触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舔他的手。
叶云溪顿了顿,转动着眼珠,视线慢慢往下移去,这才发现,他的身旁不知几时蹲着一只毛绒绒的幼兽。
雪白的毛发,长长的尾巴,尾巴尖左右摇晃着,浑身毛发蓬松柔软,像雪团一样,十分可爱。
叶云溪登时目光一怔。
这不是他在青墟秘境里追的那只灵兽吗?
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从秘境里逃出来的妖兽……
正想着,耳边冷不丁传来宁霜尘的声音,“醒了?”
见他神色微怔地盯着那只灵兽,接着说了句,“这就是青猊兽。”
似是听见有人在唤它,蹲在面前的幼兽抬起头,抖了抖毛绒绒的耳朵,见叶云溪醒来,停下舔舐的动作,两颗又黑又亮的眼珠滴溜溜地看着他。
这是青猊兽?
怎么可能!?
从秘境里逃出来的不是被魔修取过兽骨的妖兽吗?
眼前这只幼兽不仅一丝妖气都没有,还浑身散发着充盈的灵气。
分明就是灵兽。
叶云溪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头去,只见宁霜尘正盘腿坐在另一边的草地上,看样子也刚苏醒不久。
他正要起身,宁霜尘这时又出声说了一句:“先别动。”
听见这话,叶云溪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他,紧接着,便看见身旁的灵兽低下头来,继续舔着他手背上的血迹。
不过片刻,他手上的伤口便恢复如初。
叶云溪不禁看愣了神。
“它在为你疗伤。”宁霜尘的目光扫过那只灵兽,落在他身上道:“看来它很喜欢你。”
当初在青墟秘境时,叶云溪一眼便看上了这只灵兽,想着捉回去收为灵宠,结果在和宁霜尘争抢中追丢了踪迹。
本以为再也碰不到了,却不想它竟独自从秘境中逃了出来。
他定定看了会儿,伸过手去,轻抚了下它雪白的毛发,灵兽果然乖顺地往他的手心蹭了蹭。
真可爱。
叶云溪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倘若这只灵兽就是秘境中逃出来的青猊兽,那被魔修取走兽骨的青猊兽又在哪里?
听师兄说,那只青猊兽早在八百年前便出现过,因被魔修取走兽骨,才入了心魔变成妖兽。
可面前这只灵兽体形弱小,显然还是一只尚且成年的青猊兽幼崽。
待灵兽为他疗完伤后,叶云溪慢慢坐起身道:“你说它就是青猊兽,那真正的妖兽呢?”
宁霜尘看着他,不紧不慢道:“还记得被封印在崖底禁地的那只妖兽吗?”
被封印在禁地的妖兽……
叶云溪当然记得。
霁月真君便是为了封印妖兽,才会在深崖设下禁制,只不过这妖兽他们只听过声音,却从未见过它的本体。
想起在崖底时听见的妖兽吼声,和青猊兽发出的巨吼,叶云溪顿时一脸恍然:“你的意思是……被取走兽骨的青猊兽,便是封印在禁地的那只妖兽?”
宁霜尘点了点头。
八百年前,霁月真君在秘境深崖设下禁地,将入了心魔的青猊兽封印在崖底,为免它再次落入魔修手中,同时设下禁制,限制闯入禁地者的修为灵力。
如此一来,这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不知眼前这只幼兽与那只被封印的妖兽又有什么关系。
在他们说话这会儿,灵兽似是困了,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将圆滚滚的身体蜷成一团缩在叶云溪的脚边。
眼下魔修已退,青猊兽也已寻到,出来了这么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叶云溪调整了下气息,看着蜷在脚下的灵兽,倾过身去,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青猊兽好似已经睡着了,闭着眼睛,在他的轻抚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叶云溪摸了下它的头,又摸了摸它柔软的肚皮,摸完抬起头,正好看见宁霜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他忽然想起,霜华宗也是为了青猊兽而来的,看向宁霜尘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戒备。
下一刻,却听宁霜尘说道:“你带它走吧。”
末了又说了句:“它已经将你认作主人了。”
叶云溪微愣了下:“我?”
宁霜尘嗯了声,缓缓道:“青猊兽只会为它的主人疗伤,它从秘境里逃出来,可能便是为了寻你。”
只会为它的主人疗伤……
他的伤已经好了,那宁霜尘呢?
思及此处,叶云溪下意识扫了眼对方的肩膀。
和魔宗护法交手时,宁霜尘在前面为他挡了一下,沾染着魔气的骨刀刚好擦过他的左肩。
如果青猊兽只会为他一人疗伤,那此刻宁霜尘肩上的伤口应该尚未愈合。
他和宁霜尘本就是宿敌,宁霜尘受伤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让宁霜尘挡在他身前的。
话虽如此,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有些乱乱的。
叶云溪压下内心的烦躁,转而将目光投向四周。
正前方是一帘白练似的瀑布,四周生长着高大的、直入云天的巨树。
粗壮的树枝朝着中间聚拢,形成一个宽敞明亮的树洞一样的洞穴,天光从枝桠间漏下,草地上树影斑驳。
他们从断崖上掉下来时,刚好掉进这个洞穴里。
叶云溪顿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直接带着青猊兽离开,而是解开储物袋,在里面翻找了一遍,掏出一瓶用上品止血丹磨成的药粉递过去。
从醒来开始,宁霜尘便一直在默默调息,见叶云溪递了瓶药粉过来,看了眼他道:“给我的?”
叶云溪本就有些烦躁,听他这么一问,突然觉得别扭起来,略不耐烦地扭过脸道:“不要就算了。”
刚要收回去,下一瞬却被宁霜尘接到了手里。
宁霜尘接过装有药粉的玉瓶,抿唇说了声多谢,拧开瓶塞将药粉敷在左肩上,上药时不小心牵扯到裂开的伤口,很轻地抽了口凉气。
听见他的抽气声,叶云溪抬眸扫了眼对方渗着血迹的肩膀,忍不住皱了皱眉。
最后,看不下去的他一手拿过玉瓶,一边帮他敷着药,一边蹙着眉道:“知道那是魔器还往前凑,谁让你挡我身前了……”
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声音里透着连他本人也未察觉的担忧。
宁霜尘只定定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片晌后动了动唇,放柔了语气缓缓道:“我怕你受伤。”
短短几个字,叶云溪听后却是蓦地一顿。
谁也没再说话,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明亮的天光穿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光影绰绰。
叶云溪耳尖微热,心跳像漏了半拍,思绪忽地便乱了。
怕他受伤?
为什么?
他没敢往下深想,只微垂着眼,低眸避着对方直白的视线,手里的药粉因为慌乱险些洒落在地。
宁霜尘仍看着他,在说出那句话后,心忽然平静下来,好似所有的顾虑与担忧都在刹那间消失。
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被嫌弃也好,被拒绝也好……就算是永远被厌恶,他也要传达出他的心意。
宁霜尘紧盯着那双躲闪的眸子,默了会儿,又一次开口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说这话时,他的嗓音依然不疾不徐,深邃的眼中满是认真。
叶云溪别过脸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里却像有一头小鹿,在不停乱撞着。
“不、不用了。”似是猜到了对方想要说什么,他抿了下唇,吞吞吐吐道:“我、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说完,神色慌乱地收起玉瓶,不想刚转过身去,便被宁霜尘从后面拉住。
随后一阵天旋地转。
两道身影倒在了一处。
四目相对,二人凝望着对方,眼睛里映着彼此的倒影。
世界仿佛静止一般,只剩下深深对视的两人。
不知是谁先靠近谁,两片唇瓣先是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很快又急切地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