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席言嚼着三明治,含糊不清道:“嗯,睡得挺好,怎么了?”
“没怎么。”谢羡予拿起装有牛奶的杯子摇摇头,想了想又问:“那脑袋还晕吗?”
沉席言似是察觉到不对,掀眸看了他眼:“早就不晕了。”
“那……”谢羡予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可关心的:“那……”
“哐当——”
沉席言放下筷子,向前探出手,手背紧贴在谢羡予额头上,很认真地询问:“阿予,你是生病了吗?”
他又说:“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谢羡予:“……”
第28章
又是一声“哐当……”
谢羡予筷子直接掉了。
“这么惊讶做什么,讳疾忌医吗?”沉席言嚼着三明治好笑看着谢羡予,眉眼间既有调侃又有关切。
谢羡予忍着落荒而逃的欲/望,捡起掉到地上的筷子,抿唇道:“没有。”
谢羡予难得没出声讽刺他, 只是用正常语气去回答, 不冷不冰, 但看起来就是莫名有些乖……
想到这,沉席言忍了会儿终是憋不住了,偏过头以拳掩唇,肩膀抖动好几下,天知道他忍这么久才笑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笑够了沉席言才慢悠悠转回去,但面对谢羡予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神色仍不知收敛:“阿予,你今天怎么呆呆的?”
瞄到谢羡予目光呆滞的一愣,沉席言再一次不假思索笑说:“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问完,也不等谢羡予回答,自顾咕哝说:“还怪不适应的。”
谢羡予抓着筷子的手一紧,也许是在强硬怒气,也许是在压抑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在沈席言一声更比一声放肆的笑音下沉声直呼:“沉席言。”
沉席言喉结笑得抖动, 冒出声气音:“嗯?”
“不吃饭可以滚。”谢羡予板着脸。
笑得东倒西歪的沉席言立马板正了,朝谢羡予一阵挤眉弄眼:“对味了。”
谢羡予:“……”
吃完饭,沉席言叫住谢羡予,谢羡予以为沈席言是有什么正经事,回头用眼神询问怎么。
沉席言笑而不语,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两张游乐园票,朝谢羡予献宝扬了扬。
谢羡予看着熟悉的花花绿绿图案,陡然生出种不好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预感成真,沉席言淡笑着开口:“明天游乐场的票,上回约你去没成功,不知道这回谢大总裁能否再赏个面,全了我这个小小心愿。”
沉席言是典型说的比做的好听,谢羡予看着两张票顿时明了,事到如今沉席言竟还没歇了凑合他与苏听的心思。
他实在不清楚沉席言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非要把他与一个明知不可能的人凑到一起,两个缺口完全不同的拼图再怎么用力硬塞也不会严丝合缝。
“你和我?”谢羡予凝视着沉席言双眸再一次确认。
沉席言眼神躲闪一瞬,很快欲盖弥彰转回去,直勾勾看他说:“当然了。”
谢羡予在心里冷笑一声,既是对自己感到憋屈,又是对沈席言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
沉席言举着两张游乐场票,对谢羡予百转千回的心思一概不知,只当这人是不愿的意思,语气带上了些哄骗成分:“来吧,阿予。”
他想的很好,HE进度条已接近80%,距离100%只差临门一脚,需得趁热打铁才行。
谢羡予转念一动,想到沉席言昨晚的话,改了主意接过两张游乐场票。
沉席言见两张票都被谢羡予拿了去,正要抽回张,谢羡予却先一步将其中一张对折叠起,学着沉席言曾经的模样与动作,将合上的票塞进沉席言胸前衬衣口袋,指尖在上面留恋一勾、一点:“行。”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谢羡予看都未看沉席言眼,不知是心虚还是不敢,总之在开门临走前才回头,眼中含着许多沉席言看不懂的情绪:“那就——不见不散了,阿言。”
关门声响起,沉席言掏出衬衣口袋里合二为一的游乐园票,飞走的思绪回归:“统统,我刚刚是不是被阿予撩了?”
116一口盐汽水差点喷出来,调整好表情立马亮起红色警告:【宿主大大,请注意,这里是bg向言情小说。 】
“什么bg ?”沉席言虚心请教。
116心说这你都不懂:【bg是boy and girl的缩写。至于宿主大大你说的那是属于bl,也就是boy's love。 】
沉席言心不在焉琢磨了瞬,暗道这玩意真够细致的,都赶上学术研究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沉席言嘴角又挂上了那种情意绵绵的笑,凑近看116 :“这么严肃做什么?”
116立马亮起红灯:【警告!宿主大大,人和系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
沉席言切了声,重新把票放回去,懒懒点评道:“没劲。”
谢羡予三四天没去瑞泽,办公室依旧整洁如初,看上去并无无异,唯独办公桌上摞起层高高文件。
谢羡予疲惫地一揉太阳穴,还没开始就已经累了,暗自感叹人果然不能休息,一旦休息戒断反应是真难。
看了两个小时敲门声再度响起,谢羡予喊了声请进,苏听抱着高度已到她下巴的一堆文件:“谢总,这是林助这段时间经手的文件,可以再过目遍。”
谢羡予一点桌面:“行,放着吧。”待苏听放下文件,谢羡予没让她离开,而是道:“沉席言有联系你吗?”
苏听先是摇摇头,后又点头:“沉医生问我明天有没有空,但……但还没等我回答,沉医生突然就开始说起些有的没的话,全然没有等我回答的意思。”
苏听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又拿余光偷偷瞥向谢羡予。
谢羡签字的笔一顿,没有隐藏自己目的单刀直入:“沉席言有没有提要送你游乐场票的事?”
苏听霎时一愣,明白谢羡予是什么意思后果断道:“没有!沉医生只单纯地问我有没有空。”
谢羡予笑了声,笑意不打眼,嘴角的弧度尖锐又冷冽,虽不知道沉席言不等苏听回答就转移话题的原因是什么,但他能肯定沉席言又动了将票转赠苏听的心思。
谢羡予勾上笔帽看向苏听,黑白分明的眼眸不含一丝情绪:“沉席言不再问你,你也不用再提这事,但……倘若沉席言又问了你,你只管说有空,随即他一旦提了送你游乐场票的事,你只说恰好你朋友明天约了你,有票即可,懂了吗?”
苏听虽猜不透谢羡予的意思,但也深知上司的事少过问的不成文规定,重重点头:“好。”
等人走了,谢羡予重新看起文件,文件上白底黑字印着密密麻麻文字与数字,往日通俗易懂的文件在此时也变得晦涩难懂起来。
白天效率过低,一晚上加班加点才看完所有文件,回到别墅已至深夜,谢羡予难掩疲惫瘫坐在沙发闭目养神,迟迟没有上楼,似是在等人。
熟悉开门声响起,沉席言今天值夜班,回来有些晚,看见暖色灯光下的谢羡予惊讶道:“怎么没回房睡觉?”
“睡不着。”谢羡予抱着沙发抱枕说,面前这人给他带来太多太多从未有过的情感,面对这些陌生的情绪,他笨拙至极,想解决偏偏又无从下手,只能生熬着。
沉席言当是谢羡予犯了老毛病,快步走过:“怎么回事?”
沉席言眉心蹙起,谢羡予在那处稍作停留隐约猜到沉席言是误会了什么,但他不想解释,任由他误会:“积攒下的文件有些多,头晕。”
“那……我给你揉揉太阳穴?”沉席言绕到身后,试探着说,他知道谢羡予不喜与人接触,没立马上手。
谢羡予闭目靠在沙发靠背上,用气音发出一声嗯。
沉席言便笑了,带着薄茧的指尖落在皮肤上,轻轻揉着太阳穴,一下下力道恰到好处,细致又熨贴。
暖黄落地灯脉脉披在这一出,像是盖上了独属于他的印记。
谢羡予本不头痛,但在沈席言动作下还是感觉舒服不少。
医生本就辛苦,沉席言又工作了整天,谢羡予不想让沉席言在他身上再浪费精力。搭在膝盖上的手抬起向上轻轻一握,按住沉席言抵在太阳穴上的手。
沉席言动作被迫中断,感受到谢羡予握在他手腕上的细腻触感,他克制住冲动迟缓侧头去看他:“怎么了,阿予?”
谢羡予指腹一点沉席言腕骨,转瞬即逝,克制放下,眼里带着两种矛盾至极的情绪,像是期待又像是惧怕:“你明天不会突然有事吧?”
下班前,苏听说沉席言并未再联系她,但谢羡予仍是不放心,踩空楼梯的落空感不会消逝,只因得到落地答案而随时间愈演愈烈。
沉席言没太懂,顺势坐到谢羡予身边去看他:“什么意思?”
谢羡予黑眸深沉,目光灼灼盯着他,像是企图望进他心里:“比如说是医院突然有事……反正就是某些需要你中途离开的事。”
沉席言倏然陷入枉然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确信谢羡予洞悉了他内心全部全部的想法与意图,心虚不受遏制涌上,他压抑住全部交代的冲动朝谢羡予眨下眼:“怎么可能。”
他先前曾想过将票转交苏听,但就在发出消息的那一刻,他莫名想到谢羡予看向他时、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期盼渴望,以及递着票到胸前口袋时指尖的温热。
促进HE的方法真的很多很多,谢羡予也是真的很久很久没去过游乐园了。
“重新给我一点信任吧,阿予。”沉席言朝他伸出食指,是他与谢羡予儿时惯爱做的拉勾手势:“不会再骗你了。”
谢羡予掀开薄薄的眼皮,沉席言食指在沙发上留有小截影子,他盯着那处影子慢慢挪到沉席言眼上,沉席言含着笑回视他,于是他便如同受到蛊惑般探出食指与沈席言相碰。
翌日一早,沉席言换好衣服,出门时撞上才从衣帽间里走出的谢羡予。
谢羡予依旧没有穿白衬衫,或者说他今日没有穿衬衫,而是换上了英文字母做装饰的短袖,搭配牛仔裤,干净利落又清爽,全然不见半点往日端坐于办公室的严肃正色模样,看着倒像是从校园里走出来的男大学生。
沉席言眼前一亮又一亮,还没来及感叹调侃,忽然发现了不对,摸着下巴视线赤/裸地在谢羡予身上绕了数圈:“阿予,你这身衣服那么眼熟呢?”
谢羡予今早在衣帽间待了整整一小时也没定出满意搭配,他衣柜白色居多,但……沉席言貌似不喜欢他穿白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之目光不经意一瞄,瞄到沉席言不知是哪次遗留在这、吴妈顺手收起的衣服,抱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心思换了上去。
谢羡予知道沉席言在装模作样,但面对沈席言满是打趣意味的目光他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纠结一番只好冷冰冰道:“你看错了。”
谢羡予自认为自己这个回答过于生硬和智障,谁料沉席言不知道笑点是怎么长得,又笑了搡着羡予肩膀往外走,笑吟吟地对答如流:“行行行,是我看错了,有时间我去挂个眼科。”
谢羡予:“……”
游乐园距松山有些远,开了半个点车才抵达目的地。
沉席言开车门与谢羡予一同下车。今天赶得巧,正逢周日,游乐场内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不过主要人群除了家长陪同的小孩子,就是趁假日出来约会的小情侣,衬得沉席言与谢羡予像个异类。
也许是手牵手的小情侣刺激到了沉席言,沉席言久违想起了还有任务这事,拿手碰了碰谢羡予手背:“你追人追得怎么样了?有进展了没?”
谢羡予看了沉席言眼,“还在追。”
沉席言莫名其妙觉得谢羡予看他的这一眼别有深意,而且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嗓音,他却硬是品出一股幽怨和……控诉。
真的是。
沉席言正想说走吧,他的拇指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下,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大胆试探,截然矛盾的两种感受同时出现,他低下头一看,是谢羡予勾住了他手指。
沉席言一怔,正想问些什么,谢羡予率先说道:“怕走散。”
这三个字已经算是漏洞百出了,谢羡予不爱与人接触却总是时不时贴近他,更何况即使走散了还有手机,而且他又不是路痴可以带着谢羡予,怎么会走散。
但这些对沈席言来说都不重要。
沉席言朝他一笑,意味深长道:“怕走散?”
谢羡予似是被太阳晃了眼,眨了下眼才点头。
“这还不简单。”